一面之緣

李雄峰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可以在幾十年之后，還能記住一面之緣的朋友？恐怕連很多曾經(jīng)交往甚厚的朋友，由于時空的分割，早早地也就遺忘了吧。但是，我想，一定有那么個人，在記憶“儲存卡”里沒有被“格式化”，哪怕只是曾經(jīng)擦肩而過……

張相合，我一直記得這個名字。三十多年了，從沒有忘記。

1987年，正在讀高三的我，在同學(xué)們的慫恿下，報考了提前招生的中央戲劇學(xué)院表演專業(yè)。然而，幾乎沒受過什么藝術(shù)熏陶，僅僅是個人愛好的自己，盡管通過了一試，還是在二試過后，落榜了。

張榜那天，我和同學(xué)去看榜，攏共就五十來個名字，一會兒也就看完了，沒我。同學(xué)安慰我，沒關(guān)系，還有接下來的高考呢。我們一轉(zhuǎn)身打算離開時，一個小伙子騎著自行車，停在了我們的面前。他用一只腳支著地，前車筐里，放著兩瓶啤酒。

“你們也是來看榜的嗎？中了嗎？”這個陌生的小伙子問道，臉上帶著友好的微笑。

“我同學(xué)陪我來看榜，沒中……”我回答他。

“沒關(guān)系，明年可以再來試?！彼樕系男θ莺芨蓛?，跟那張清秀的面龐特別般配。

我看到他車筐里的啤酒，又見他滿面春風(fēng)，就問：“你也是考生？”他點點頭?！澳悄阋欢ㄖ邪窳耍@是要喝酒慶祝呢吧？”

“我也沒中?！彼f著，臉上的笑容沒有收攏，“我每年都來報考，已經(jīng)三年了，都沒中?！蔽腋惺艿搅怂囆g(shù)這行當(dāng)?shù)牟蝗菀?，真打算也安慰他一下，他卻接著說：“這不，我準備回宿舍喝上一口酒，算是畫個句號，明年不打算來了———我家在山東……”簡短的幾句話，讓我忽然覺得內(nèi)心的情緒一下子變得很復(fù)雜。

“我們彼此留個通訊地址吧，以后有機會再來北京……”話說到這，我一想，我一個連啤酒都買不起的窮學(xué)生，能承諾人家什么呢?！昂冒『冒?！以后來山東找我玩兒?！毙』镒訌臅锾统隽斯P和紙，迅速地寫了自己的聯(lián)系方式。我也給他寫了。接過他的紙條，我才知道，他叫張相合。張相合此時對我說道：“年輕人，就要勇敢地去追求自己的夢想，哪怕會遇到挫折。雖然我不考中戲了，但不會放棄追求藝術(shù)的夢想。我們都彼此珍重，再見！”說完，他蹬車走了，留下了一串酒瓶相碰聲響。

一年之后，突然收到了一封山東寄來的信，寄信人是張相合。我興奮地打開信，他告訴我，他考上了山東藝術(shù)學(xué)院，并附上了一張排練話劇的劇照，同時，他再次鼓勵我不要放棄追求……我激動地抓起筆，給他回信，回憶了和他的一面之交，并祝賀他走上了藝術(shù)之路。

然而，三十多年過去了，我們都年過半百了，卻再沒有見過面。而這一面之緣，以及他的名字、微笑、鼓勵，卻深深地留在了我的“存儲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