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超
靳 超 , 女,漢 族,1992年出生于河北省唐山市,畢業(yè)于西南大學中國古代文學專業(yè),現(xiàn)任職于首都師范大學附屬密云中學。在《吉林師范大學學報》《貴州師范學院學報》等專業(yè)刊物發(fā)表過論文十余篇,曾主持“中央高?;究蒲袠I(yè)務費專項資金資助項目”,致力于中國傳統(tǒng)文學的研究與教學。熱衷讀書,熱愛教育,擅長從思想、心態(tài)角度對世界進行觀照。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時有明法而不議,萬物有成理而不說?!贝四死锨f眼中所見的天地哲理。環(huán)顧整個天地萬物,盡管作為最高級的生物,但我們并非唯一生靈。當靜下心來感受這個世界的時候,我們會發(fā)現(xiàn),正如老莊所言:天地間蘊含著無窮無盡的美有待我們去感受,又依據(jù)著他們自己的“理”而生存。而我們需要進入他們中,去感悟他們的世界。
一、不平則鳴——萬物之理亦為人之理
昌黎先生作為唐宋八大家之首,深諳萬物不言之理。一般來說,各種事物處在“不平靜”的狀態(tài)下就會發(fā)出聲音:草木本來沒有聲音,可是經(jīng)過風的吹拂搖動便能夠發(fā)出聲響。水流亦是如此,本來是一片靜寂和波瀾不驚,但經(jīng)歷風的震蕩便會發(fā)出聲響。因此,我們看到的水浪翻騰,也許是有東西在暗處阻遏水勢;我們看到水流湍急,也許是有什么堵塞了水道;我們看到的水花沸騰,也許是有大火在底下熊熊燒煮它。金屬亦是如此。金屬石器本來沒有聲音,有人敲擊它就發(fā)出音響。
人也同樣如此。當我們心中有喜的時候就會面露微笑,心中有悲的時候亦會大聲哭泣,心中有怒的時候便會發(fā)泄情緒。究其原因,只有當心中的情感到了不得不說的時候才會有這樣的七情六欲??偠灾诵闹械摹安黄健笔窃斐筛鞣N情緒的根源所在。
著眼于文學的世界,似乎是相同之理。人類為什么要有語言?那是因為我們需要通過這種媒介進行交流。而我們往往到了心中有言,并且不得不說的時候才發(fā)言:人們唱歌是為了寄托心中的情思,人們哭泣是因為心中有所懷戀。正如韓愈所說:凡是從口中發(fā)出而成為聲音的,大概都有其不能平靜的原因吧!
二、文學長廊——“不平之鳴”的藝術世界
縱觀整個中國古代文學史,“一代有一代之文學”是人們心中固有的印象,也是著名學者王國維提出的文學史規(guī)律。當從文學生發(fā)的源頭來看時,我們便會發(fā)現(xiàn):傳誦千古的文學作品均為“不平之鳴”的杰作。在闡述這個話題之前,我想先就“作者與作品的關系”進行說明:作者是文學作品的創(chuàng)造者,而作者之心則是文學作品創(chuàng)作的源頭所在(當然,人心之動也源自于外物的感召)。一旦作者之心充滿了不得不發(fā)的情緒,那么文學也就應運而生。就唐代而言,唐朝建立之后,陳子昂、李白、杜甫等文學家,憑借著出色的才華,將自己滿腔的對文學之見解,對大好山川之喜愛,對國、民之殷憂化作一串串優(yōu)美的詩句,傳誦至今。孟郊、賈島以孤寒、苦吟的心聲填滿詩中,讓文字中洋溢著苦寒之味。由于內心的情感真實而滿溢,再加之形式上的規(guī)范與探索,他們在某些方面已經(jīng)超越了漢魏時期的文學,甚至已經(jīng)達到了上古詩作的水平。韓愈看到了文學抒情的方式有限,“抑不知天將和其聲,而使鳴國家之盛邪,抑將窮餓其身,思愁其心腸,而使自鳴其不幸邪?三子者之命,則懸乎天矣”,不知道上天面對詩人的長吁短嘆,放肆快樂,到底是迎合他們的聲音,使他們的作品表達國之強盛,還是讓他們貧窮饑餓,愁腸百結,使他們作品表達自身的不幸遭遇,他們三位的命運,就掌握在上天的手里了。盡管詩人的放聲與哭嚎不一定能夠改變現(xiàn)實的情況,但從人的本性上來看,這是一種情感的宣泄,也是一種表達的需求。正是這樣的一種表達才成就了如此多的千古名篇。這些“不平之鳴”也構成了中國古代文化長廊中的一個亮麗的世界。
三、“善鳴”——不朽之聲
在《送孟東野序》一文中,韓愈特別提到了“善鳴”。在這個信息爆炸尤其是自媒體發(fā)達的時代,每個人都具有表達的自由。即便文字是情緒滿溢的表達,但也存在一些更為優(yōu)秀、更為精華的言辭,正如昌黎在文中所言:“人聲之精者為言,文辭之于言,又其精也,尤擇其善鳴者而假之鳴?!比祟惵曇舻木A是語言,而文辭相對于語言來說,又是語言的精華。因此不同的情緒要選擇善于表達的人,并且依靠他們來表達意見。在唐堯、虞舜時,咎陶、禹是最善于表達的,因而借助他倆來表達。夔不能用文辭來表達,他就借演奏《韶》樂來表達。凡是記載在《詩經(jīng)》、《尚書》等儒家六種經(jīng)典上的詩文,都是表達得很高明的。周朝衰落時,孔子這類人表達看法,他們的聲音洪大而傳播遙遠。周朝末年,莊周用他那廣大無邊的文辭來表達。楚國是大國,它滅亡時候的情景靠著屈原的創(chuàng)作來表達。臧孫辰、孟軻、荀卿等人用他們的學說來表達。楊朱、墨翟、管夷吾、晏嬰、老聃、申不害、韓非、慎到、田駢、鄒衍、尸佼、孫武、張儀、蘇秦這些人,都通過各自的主張來表達。秦朝的興起,李斯是表達者。在漢朝,司馬遷、司馬相如、揚雄,是其中最善于表達的人。
從文學的角度來講,正是這些“善鳴”承擔了記錄一個國家甚至是一個時代的責任,也是這些構成了中國古代的經(jīng)典之文學,讓古人的思想歷經(jīng)前年仍然熠熠生輝。
南宋著名學者黃震在《黃氏日抄》中評價韓愈此文:“‘自物不得其平則鳴一語,由物而至人之所言,又至‘天亡于時,又至人言之精者為文。歷敘唐、虞、三代、秦、漢以及于唐,節(jié)節(jié)申以鳴之說。然后歸之東野以詩鳴終之?!笨梢婍n愈所提出的“不平則鳴”的理論無論是對人生哲理還是對古代文學理論來說,都具有相當精深的影響。如今為文之道,當以此“不平之鳴”為本源,搖曳情思而以心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