囧年

高陳希

大年三十那天，我高興地起了床，可算是在年前趕回了外婆家，我期盼了一年的大團圓總算是到了！一家人忙里忙外：媽媽和外婆祭祖，姨父和爸爸放鞭炮，小姨和外公在廚房做著團圓飯，我和妹妹唱著歌，整個家中洋溢著年的味道。

吃了團圓飯，大家圍坐在火爐旁，聊著家常，時不時會爆發(fā)出一陣笑聲。突然，爸爸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手機屏幕上閃過一條信息：“因新型冠狀病毒，1月24日中午12點，離荊火車站通道暫時關(guān)閉?！睔g笑聲瞬間停止，只剩下電視獨自唱著歌。幾秒鐘之后，媽媽發(fā)話：“青青，趕緊收拾行李，準備回家，作業(yè)不要漏掉了！”她又轉(zhuǎn)向爸爸：“快看看有沒有回去的票，我們從宜昌走！”

早上我就聽到爸爸媽媽在商量：“周邊都封城了，我們還是早點回去吧，晚了可能就走不了了?！蔽覀冊瓉碛喌目墒钦鲁跷宓能嚻卑?！一改再改，先是改初三，再是改初一，再接著，今天就得走，今天可是大年三十??！我嘟著嘴，手卻一刻不敢停下。媽媽邊收拾行李，邊著急地問爸爸：“今天還有往南昌的票嗎？”“一點多和三點多還有，但是去衢州的沒有了。”“那就邊走邊看，先去南昌再說吧！”

十分鐘后，我們坐上姨父的車，慌慌張張地和外公外婆道別，外公在后面追著問：“橘子帶點路上吃吧？”媽媽朝著車窗外揮著手：“不要了，回去吧！”爸媽在路上查好了車票，我呆呆地望著窗外：十三年里，我第一次在大年三十時還奔波在路上。我不由得生氣：這車站就不能晚點關(guān)閉嗎？晚一天關(guān)也行啊，今天可是吃年夜飯的日子??！一年只有這么一次！我生氣，難過……心中的滋味一言難盡。一路上大家都沒說幾句話。

一個小時后，我們來到一個還未關(guān)閉的通道——宜昌?；疖囌纠?，稀稀疏疏的幾個人，與我來時的熱鬧景象是天壤之別。每個人都戴著口罩，只露出眼睛。我經(jīng)過安檢，聽到其他乘客的對話：“幸好及時，要是再晚點兒，估計是回不去了，荊州火車站都關(guān)閉了……”還有跟我差不多大的孩子，嘴里也在咕噥：“今天可是大年三十，都不讓我過個好年……”

上了車，整個車廂空蕩蕩的，只有幾個乘務(wù)員在走動。我坐下，拿起平板電腦，看著一條條新聞彈出窗口：因為病毒，湖北又有幾個城市即將封城、武漢的醫(yī)務(wù)工作者不夠，防護物資也不夠了……望著窗外，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乘務(wù)員推著餐車在我旁邊走來走去，肚子餓得咕咕叫。“媽媽，我想吃飯?！蔽逸p輕地跟媽媽說?！芭?，好的，好的！”媽媽一臉歉意地望著我。第一次，火車上的盒飯成了我們的年夜飯。我看著媽媽翻著朋友圈年夜飯的照片，默默點完了所有的贊。

一路上，媽媽不斷提醒我與別人保持足夠的距離?；疖嚨搅四喜呀?jīng)是夜里10點多，坐在空蕩蕩的候車大廳里等凌晨的火車，我無精打采。大年三十，網(wǎng)上不斷傳著這樣的段子：“口罩想也想不到，它居然成了今年最暢銷的年貨。”這讓人聽起來又好笑又心酸。唉，如果不是有人嘴饞去殺害野生動物，怎么可能會有這樣的病毒？人和動物就不能和平共處嗎？人類為什么要如此貪婪，最后遭受懲罰的不還是自己嗎？

回家的路上，有人知道我們從湖北回來，在微信上毫不顧忌地說：“你們怎么回來了??？處罰很嚴重的！”看著爸爸媽媽沉重的表情，我很難過：我們是不是回不去了？可是我又沒有密切接觸過疫區(qū)人員，我是健康的呀！我們放棄過年，還不是為了早點回家能正常地工作、上學(xué)。但我反過來又想，在疾病、死亡的恐懼面前，這樣的反應(yīng)不是很正常嗎，我漸漸釋然。

當(dāng)然，在危機面前更多的是溫暖。一路上，電話、微信鈴聲不絕于耳：“現(xiàn)在在哪啊？”“快到家了沒有？”“家里還需要什么？”“戴好口罩，口罩有嗎？”我們的心漸漸安定起來。

返程路上，在衢州的姑媽已經(jīng)提前給我們家備好了必需的生活物資。回到家，我見冰箱里已經(jīng)塞滿了食物。

媽媽立即聯(lián)系了社區(qū)，主動匯報行程，申請隔離14天。十幾分鐘后，社區(qū)聯(lián)系醫(yī)院醫(yī)生上門給我們測量體溫?！绑w溫正常，在這14天里就麻煩你們不要出門了，有什么生活用品上的需要告訴我們就行了！”爸媽答應(yīng)著：“嗯，好的，我們就在家里，也麻煩你們了，新年快樂??！”送走了社區(qū)管理員和醫(yī)生，我們一家三口安靜地在客廳坐著，恍恍惚惚。

正月初一，我從早上一直睡到了下午。親戚朋友不斷在問候我們，微信不停地響著，我們不停回復(fù)，報著平安。

因為病毒，我真正地過了一個異常的囧年。我有過抱怨，有過不理解。但是看到那么多的醫(yī)生、護士、列車員、公務(wù)員……在國家危難當(dāng)頭默默奉獻，舍小家為大家，我突然覺得我這點奔波真的不算什么，我的抱怨也實在是不應(yīng)該。相信過了這個囧年，在全國人民的努力下，病毒一定會被打敗。

（指導(dǎo)教師：鄭良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