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梅溪詞之“奇秀清逸”

林琳

摘? 要：史達祖是南宋清雅派代表詞人之一，其詞具有追求獨創(chuàng)、想象奇特、煉字煉句的特點，創(chuàng)造出一種朦朧、奇幻、悲劇色彩濃厚的意境。其詠物詞可謂是盡態(tài)極妍，展現(xiàn)出“奇秀清逸”的主要特點。

關(guān)鍵詞：史達祖;梅溪詞;奇秀清逸

史達祖有詞集《梅溪詞》，共收錄詞作112首。其詞清雅，尤以詠物詞為長，詞句聲韻圓轉(zhuǎn)，字句精煉，具有想象奇特、色彩瑰麗的特點，頗具獨創(chuàng)性。同時期的著名詞人姜夔曾論到：“堯章稱其詞奇秀清逸，有李長吉之韻，蓋能融情景于一家，會句意于兩得也。”

一、梅溪詞之“奇”——奇特警邁

梅溪詞中常見意象的堆砌現(xiàn)象，以情感為線索將意象連綴起來。這種跳躍的、蒙太奇式的意象堆砌被稱為“映象連綴法”，給人以金玉滿眼的效果，使得情感含蓄于內(nèi)而形象鮮明可見;使用不當(dāng)則易使讀者覺得生澀難懂。然而史達祖以句為單位進行堆疊，不至于太過密集。如其閨情詞《鷓鴣天》，上片首句呈現(xiàn)了一位閨中女子獨倚欄桿，樓頭佇望的畫面;次句直接連綴了杏簾、胡蝶、繡床這三個意象;第三、四句以對句形式出現(xiàn)，一面是東風(fēng)淚，寫盡女子之哀愁，另一面素壁塵，以屋內(nèi)陳設(shè)無人掃反襯女子無心他物的狀態(tài)。下片詞人對景懷人，通過一系列朦朧哀婉的意象——簫外月、夢中云、秦樓、楚殿、可憐身的堆砌，顯出不勝今昔之感。直至末尾方才闡明回想昔日秦樓楚殿，今日卻“換盡風(fēng)流”，愁緒纏綿，余韻不盡。

二、梅溪詞之“秀”——秀雅工巧

梅溪詞在意象的選取及語言的鍛造上極力追求生新奇秀的風(fēng)格，他善于選取一些明麗柔軟之物，如“雪”、“溪”、“蓮”、“柳”等，或是一些閨中之物，像“簾”、“扇”、“琴”、“袖”、“佩”來構(gòu)成和諧的景象，使其詞整體呈現(xiàn)一種清雅的風(fēng)格。輔之以幽婉的情思，營造出幽約清雅的意境。以《夜行船·正月十八日聞賣杏花有感》為例，作者選取“小雨空簾，無人深巷”這樣詞境：春寒料峭，簾外微雨蒙蒙，詞人無意剪春衫，百無聊賴而幽巷寂寥。忽然傳來了杏花的叫賣聲，喚醒了作者莫名的惆悵，情與景完美融合;下闋回憶起當(dāng)年之景，詞人將煙霧之中的遠山看作是伊人的眉黛，不禁喚起心中的隱痛。而末尾三句，在煙光霧靄中，草色映襯裙擺，女子挑菜于故園，詞人已老去，而記憶中的女子卻永遠是那樣青春、美麗，如今杏花又賣，聲聲皆是對老去情懷的憂愁。上下兩闕今昔對比，皆是以秀雅之筆寫出，描繪春天的景物情懷，而只于兩片首句略帶愁意，不加深情感的抒發(fā)，方是詞人的高妙之處。朦朧景中憶故人，于模糊的記憶中寫寂寥的情，整首詞渾融一體，境界自出。

三、梅溪詞之“清”——清新明麗

《梅溪詞》現(xiàn)存詞作之中，“幽”、“冷”、“寒”、“涼”等字頻繁出現(xiàn)，大部分是抒寫人生之痛苦，或是為年少時相思之情所嘆惋。史達祖一生坎坷，從痛苦中清醒，在大徹大悟之后以冷眼看待世態(tài)炎涼，對死亡的恐懼，對生命的體悟，時間易逝的感傷。如“夢回虛白初生，便凝冷月通窗戶。”（《龍吟曲·雪》）和“恨白鷗，點了涼波闊”（《賀新郎》）兩句，“冷月”本已凝固于窗外，在“虛白”的襯托下，月光愈發(fā)冰冷;“白鷗”本已是皓潔，然而可恨它輕點涼波，畫面仿佛瞬間冰凍，讀之便覺寒氣逼人，由此托出一個清冷之境，與詞人高遠的情懷相諧。此外，詞人常選擇早春時節(jié)與夜半時分——這個萬物復(fù)蘇，給人希望時節(jié)，卻又是春寒料峭，依舊寂寥的場景，“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西風(fēng)冷月更給人凄涼之感，這恐怕便是作者人生遭遇的寫照。

四、梅溪詞之“逸”——逸興遄飛

史達祖的詠物詞最負盛名，他在描摹精工方面的手法護火純青——形神俱似且“不留滯于物”，通篇無一字顯露所詠之物，唯題目可知其為何物，可謂是“不著一字盡得風(fēng)流”。以《綺羅香·詠春雨》為例，所詠之物為春雨，而句句不見“雨”字，減少直接描摹，而是從多個角度間接地去刻畫物象。首句堪稱經(jīng)典，“做冷欺花，將煙困柳”其主語為“雨”，詞人將自己的情感灌注在雨中，說春雨用其帶來的冷與煙將花欺、把柳困;“千里偷催春暮”，一個“偷”字，畫龍點睛，既通過時間的變化暗示出春雨持續(xù)之久，又側(cè)面點出了春雨之悄無聲息;次句借天色之昏暗來寫雨的濕潤，一片迷離的精致;于是蝶與燕皆歸巢，詞人的“佳約”也因此延誤。上闋是詞人在屋內(nèi)所見窗外之景，而下片則移步郊野，雨后江潮起，霧罩迷津，遠山一片朦朧的景象，由此引發(fā)了懷人之心緒;“臨斷岸、新綠生時。是落紅、帶愁流處”，這是兩句是詞人自鑄新詞，鍛造出如此生新的對仗，詞句新穎且流暢，為歷代品評價所激賞。其中“新綠”和“落紅”并非自我行為，而是被詞人賜予了無限的愁緒，寄托在雨的使動中。史達祖在雕繪物象時，以工麗見長，不僅窮形盡相，而且以神似勝形似，神韻畢出，可見其才思，不愧為詠物詞中的高手。

縱觀梅溪全詞，尤其是前期之作，集中體現(xiàn)了其清雅詞風(fēng)，與姜夔的評價相吻合。而后期由于人生經(jīng)歷和家國命運，其詞逐步轉(zhuǎn)為一種沉郁之風(fēng)。

參考文獻：

[1]唐圭璋.全宋詞[M].北京：中華書局.1965.

[2]唐圭璋.詞話叢編[M].北京：中華書局.1986.

[3]雷履平，羅煥章.梅溪詞校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