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誦辭（外一首）

李恩維

草蟲攜帶經(jīng)卷

乘煦日微風(fēng)，直抵亦真亦幻的靈境

用吟哦，拉開春天的帷幕

樹木返青，身體里儲滿陽光和火焰

順著漸次而來的節(jié)氣

進(jìn)駐所有生靈的疆域

一場冬雨輕易喚醒了圖騰

溢出來的水分，奉命流入大地的臍帶

它干凈的思想，有抽象的澄澈

注入了我的心靈

懸掛在樹梢的鳥鳴，打開內(nèi)心

認(rèn)真地修復(fù)缺失在冬季的純音

牛羊埋頭吃草

嬰兒和母親安靜地睡眠

小獸們紛紛醒來

所有的聲音都充滿了靈性

藍(lán)天澄澈，那些落在山坡上的陽光

是嶄新的錦絲，足以纏繞靈魂

有人提著被風(fēng)吹暖的愛意

投奔這里，投奔慈祥和神性的草木

在家園，他們把愛種得深入骨髓

神袛手持凈瓶，在火中運送春風(fēng)

所有的花朵、樹木啜飲著鄉(xiāng)間的晨風(fēng)暮雨

啜飲著她明凈的一天

明凈的一瞬。熬過了冬天的音樂

比無數(shù)個贊美更加動人

田野從犁耙的劃溝里鮮活起來

山澗打開少女懷春的密碼

把骨頭從體內(nèi)抽出

就像從夜晚中抽出寂靜，交給一縷月光

蒲公英一樣的夢慢慢靠近綠意

靠近紅唇，靠近野花的呻吟

遠(yuǎn)山馱著夕陽，歸隱暗處

作為潤滑劑的露水和星光，各自

從夜空滴下來，渲染了我的惆悵

我掏出內(nèi)心的種子，用淚水喂養(yǎng)

濃醉的鄉(xiāng)愁

黃昏來臨

必定有人在痛苦

就像地上散落的瓜子皮

被嗑過之后，軀體的支離破碎

那些牙齒，裸露的刀刃

收割了果實。其實，這些我并不在意

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熟視無睹

思想甚至麻木

面對一些發(fā)生的事情

只有閉目養(yǎng)神，一副很安然的樣子

任時光高過我的頭頂

所有的大幕都已拉上

黑色覆上了世界的心頭

時空皆靜。我像鷹一樣

隱藏起翅膀，拔出身上帶血的箭頭

沿著一條小路行走

獨自沿著一條小路行走

不去驚動任何一個人

驚動的，是隱藏在草叢的鳥兒噗地飛起

翅膀后面，是驚訝的天空

與一朵朵小野花驀然相逢

與一只野貓對視

我喜歡和它們相遇

愿意和它們拉近距離

我用聽不懂的語言進(jìn)行交流，或點頭示意

在心里默認(rèn)，它們是我的同類

弱小的群體，我對它們產(chǎn)生悲憫之情

我不想與寬闊的大道有任何瓜葛

一撥撥表情各異的人物

嘴臉，面具。這些都是我刻意躲避的

小路蜿蜒空曠，可以讓我舒展自由

安放卑微的靈魂

我寧愿與幾只受傷的螞蟻一路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