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挺
和蔣話認識的具體場景我已經忘了,朋友應該就是這樣,人生不一定如初見,但是總感覺天天在見。反正已經認識了很多年。
蔣話作為一名推理作家,給我的印象是,帥和聰明。
某一天晚上,我和蔣話去了一家杭州玩狼人殺的地方,一進去諸位長三角地區(qū)的文學青年才俊齊聚一堂,那桌子差不多有一個足球場的中圈那么大。文學青年們開始玩起了狼人殺。我一臉懵逼地進去,一臉懵逼地出來。蔣話卻邏輯縝密、條理清晰,輕松面對各種局面。我這種游戲結束了游戲規(guī)則還沒搞明白的人一直覺得,這哥們這么神奇,是不是偷看了?
蔣話還給我推薦過多款網絡游戲,堪稱世紀大作,我起初也自認為在線斗地主、四人軍棋玩得還可以,結果他說的游戲我連名字都記不住。我一直覺得玩游戲需要具備非常敏捷的反應能力和極高的游戲智商,我這種玩吃雞一進去就死的人確實跟不上蔣話的節(jié)奏。
那天凌晨,狼人殺結束。我們晃到了西湖。深夜西湖,空無一人,我們淺談人生、理想,深耕笑話、段子。那時候我才發(fā)現,蔣話竟然西裝配著運動鞋。我說,有型啊。蔣話說,白天剛開完一個重要會議就趕過來,來不及脫。
這種一半是他,另一半也是他的人,就是蔣話。
逛完西湖,我們就去了南山路上的酒吧。那個時候已經是兩三點了,酒吧已經快要打烊了,但我們執(zhí)意進去,點了冰球威士忌,坐了半天,聊了些有的沒的,就被老板趕出來了。于是我們繼續(xù)在南山路上晃蕩,聊聊各自的心事……那時候,天都快亮了,好像我們也還沒睡覺,而是趕著去吃燒烤……
在杭州的時候,我和蔣話睡一個房間,我們能聊到忘了躺下來是要睡覺的,聊著聊著我就說,外面路燈太亮,睡不著了。蔣話告訴我,天已經亮了。
一個以擅長寫嚴謹推理小說、挺帥又挺聰明的人,能和你這么吃吃喝喝談談人生,肆意妄為,來去自由,逍遙灑脫,這說明什么?
大概用他自己的話可以解釋,他說,我叫蔣話,我喜歡莫言。
我們每次見面基本都是安排得滿滿當當,不管是在上海、杭州還是寧波,只要想見個面,蔣話再忙都會趕過來。有時候我們在杭州見面,半途,蔣話會出去辦點事,過了會兒問他來了沒?蔣話會說,我在上海了,不過馬上回來,等我。蔣話就是這樣,在杭州聊著聊著,中途去了一趟上海,晚上吃飯又回來了。末了,還問我什么時候回寧波,我們商量著在寧波聚聚。
我們總是借著文學的名義,吃喝玩樂。杭州西湖邊的某一處KTV(量販式的)是我們的“定點單位”。蔣話剛拿起麥克風,風格以民謠為主,尤為清新,那種十八歲的感覺撲面而來,但是唱久了你會發(fā)現,這哥們能駕馭各種風格。朋克搖滾農業(yè)重金屬,你能想到的他都會唱。最后時間到了,伴奏關閉,他會一本正經地對著話筒來一句,少林足球好哎……
那種源自周星馳電影的冷幽默,讓人打開包廂門的時候,不禁又返回,他媽的來來來,繼續(xù)唱。
所以,蔣話不僅僅是一位長相英俊才思敏捷的推理作家,這只是他比較令人注意的一點而已。和蔣話相處久了,你會發(fā)現這哥們不僅會寫推理小說、會玩游戲,還看了很多書。在娛樂至上的年代,真正看書的人總令人感動。比如,蔣話對于某些歷史的了解,我聽了總覺得他可以上百家講壇(我只能這樣形容他淵博的歷史知識)。對于某些現當代作家作品的看法和理解,他總能輕描淡寫地一語中的。那時候的場景可能我們正在酒吧里喝酒,你會猛然發(fā)現,靠,這哥們,我一點都看不出來他竟然對于這些這么了解。
我仔細閱讀過蔣話的一組作品。前面一篇是古典推理小說,一貫地好讀吸引人又嚴謹縝密。后面一篇文風大變,寫的是半自傳性質的江南小鎮(zhèn)少年的故事,那種往事悠然,歲月恬靜,又隱含著淡淡哀愁的感覺,令人驚奇。這就如蔣話的人一樣,邏輯縝密的同時擁有一顆細膩溫暖的心。
蔣話寫的推理小說吸引了一大波粉絲,但是除了類型文學以外,在純文學期刊上,蔣話也是筆耕不輟。而且,我始終認為,蔣話的推理小說其實和所謂的純文學界限并不是很分明,就像史蒂芬·金的作品,在贏得市場的同時,你能認為他不是純文學嗎?顯然不是。
文風的變化,就如在KTV的蔣話,你以為他是一個民謠歌手,半小時后,他就變成了張國榮,當你在為他張國榮的一面鼓掌的時候,他又變成了林肯公園。
當然,其實都是一個人,蔣話。這大概是一種出色的駕馭能力。一個好作家,他能駕馭各種風格和題材。他能給你意外和驚喜。在你們唱五月天口水歌的時候,他很認真地和你分析西方現當代作家對于中國作家的影響。那是一種絲毫不做作、很自然的交談,就像西裝配著運動鞋在蔣話身上顯得和諧自然一樣。
我住在寧波,蔣話有時候也會來寧波找我。我們就去吃寧波的海鮮夜排檔,吃完就蹲在大街上吹風看美女。我們一本正經地討論長三角地區(qū)哪個城市的姑娘最好看,聊到大街上再也看不見一個姑娘了,我們最終達成一致,我們聊文學聊得真開心呀。
然后約定,下次一定要選個更好的地方好好地聊文學。
我和蔣話在廈門的時候,他說我玩著玩著就失蹤了,然后大家發(fā)現我在玩旋轉木馬。其實他還沒有講完,后面的故事是,我玩著玩著,他也和我一起玩了起來,樂此不疲。我記得那是在廈門海邊的一個游樂場里,夕陽西下,海風輕拂。
如果我是一個少年,那他也一定是,畢竟,我們都在同一個旋轉木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