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張曉斌先生在一起的日子里

※文/李俊江

張曉斌先生13歲進入陜西省戲曲研究院，先當學生，后做演員，一步步成為國家一級編劇、一級導演、著名戲曲評論家和節(jié)目主持人以及省戲曲研究院眉碗團團長、西北大學中國秦腔研究中心藝術(shù)團客座教授。上世紀80年代他當演員期間，自編自導自演的《張古董借妻》一劇，曾風靡三秦大地，給廣大戲迷留下了美好而深刻的印象。年過七旬后，他依然在秦腔傳統(tǒng)文化和藝術(shù)上堅持不懈地做著傳承和發(fā)展，是西北五省（區(qū)）中一位德高望重、才能超群的杰出藝術(shù)人才。

我因為從小酷愛秦腔藝術(shù)，結(jié)識了不少秦腔演藝界的名家大師，并有幸在40多年前結(jié)交了張曉斌先生。

2015年紅五月，我和張曉斌先生都參加了在咸陽市舉辦的全省“啟迪杯”秦腔大賽。我是監(jiān)審，他既是節(jié)目主持人又是評委，而且我倆還住在一個房間。當時“啟迪杯”大賽小組臨時安排在第二天上午增加一個群口朗誦詞節(jié)目，以頌揚習近平總書記在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精神，作詞和譜曲由張曉斌和孫志學分別擔任。當晚，我依照平時的習慣，十點左右上床休息。為了不影響我休息，張曉斌先生不僅關(guān)掉房間大燈，而且又將桌上的臺燈壓得很低，在微弱昏黃的燈光下?lián)]筆疾書。子夜時分我一覺醒來，他的寫詞任務(wù)剛剛完成，便敲響了孫志學先生的門，一同商量如何譜曲。那時張曉斌先生已年過七旬，但還是那么樂于吃苦，那么才思敏捷，那么替他人著想，讓我很是敬佩。

2018 年下半年，在改編和排練大型現(xiàn)代眉戶劇《藍盾頌》時，我應(yīng)邀擔任劇中主人公汪勇（西安市公安局新城分局民警，全國公安機關(guān)愛民模范，全國第五屆人民最喜愛的警察，全國公安系統(tǒng)二級英雄模范，黨的十九大代表，先后4次受習總書記的親切接見，被中宣部樹立為時代楷模）的父親這個角色，張曉斌先生則是該劇導演，我們一起共事兩個多月，他的以身作則、言傳身教以及對藝術(shù)一絲不茍、精益求精的精神和認真負責的態(tài)度，又一次讓我敬佩有加、感動不已。

在排練《藍盾頌》的日子里，因乘車順路，我清晨常常去接張曉斌先生，但他從未因年紀大且是導演還是名藝術(shù)家而拿架子讓人等他，他常常是將早餐打包，坐到車上才用早餐，大家說他太客氣了，他則笑著說，寧叫我等人，不要叫人等我。

那些日子里，我天天和張曉斌先生在一起，看著他一招一式的指導，聆聽著他一句一句的順唱，甚至觀察著他臉上的情緒變動和一個個眼神的運用，以及臺詞的刪減與增加、場次的取舍與添充和對演員循循善誘的開導與現(xiàn)場動作的示范等等。讓我覺得，他不僅是可親可敬的導演，更是一位令人尊敬的良師益友，他不但是藝術(shù)大師，還是語言大師。如在排練《藍盾頌》中，他根據(jù)演員攀飛是個大塊頭且有點二愣的身體特征，讓其扮演失足青年李強這個角色，并在《慈母探監(jiān)》這場戲中現(xiàn)場編了這樣的臺詞：“千兩黃金萬兩銀，金銀難買大愛心，汪警官替我把孝盡，汪警官替我敬娘親，李強我不仁又不義，李強我負心又負恩，忤逆之子我有罪，痛改前非重做人?！边@段現(xiàn)場創(chuàng)作的臺詞不僅淋漓盡致地表達了失足青年李強悔過自新的決心和勇氣，又從另一方面反襯托出主人公汪勇幫扶失足青年取得的良好效果。

其實張曉斌先生的急智和才敏是很有名氣的。記得有一次在外地鄉(xiāng)下演出，劇中扮演聾啞孩子的演員蔣春霞快要上場了，卻發(fā)現(xiàn)她買來的頭套不合適，左試右試怎么也戴不上，急得快要哭了。張曉斌發(fā)現(xiàn)后急中生智，在演出現(xiàn)場一個偏僻的角落里，找來一頂破草帽，讓人找來一把剪刀，將草帽剪了一個大窟窿往蔣春霞頭上一戴，正好合適，然后用手在水龍頭上接了兩把水，在地上擦了擦順手在小蔣臉上涂了兩下，讓其光著腳直接上場。這個臨場救火，把一個山區(qū)無依無靠的窮苦聾啞孩子的角色打扮得形象逼真、惟妙惟肖，并收到了很好的演出效果。

再如在導演《藍盾頌》第6場《風清雪親》的戲中，汪勇的愛人喜鳳在清掃積雪時因勞累過度而身體虛弱，但喜鳳又怕熟人瞧見，便用圍巾包住頭部，因視線模糊，雪厚路滑，一不小心便跌倒在了雪地里。張曉斌先生在示范中，“啪”地一下，把自己的整個身體重重地倒在臺上。我和在場的一些演員驚叫著上去攙扶起張導，他卻笑呵呵地說：“沒關(guān)系，排戲就要這么真戲真倒，真演才能感人”。

2018年10月16日《藍盾頌》彩排后正式演出，向黨的十九大獻上了一份厚禮。中國人民公安報以“眉戶唱汪勇，三秦動真情”進行了重點報道。著名戲曲評論家孫豹隱先生看完《藍盾頌》后評價說，該劇結(jié)構(gòu)嚴謹，內(nèi)容很接地氣，語言樸實優(yōu)美，雖然使用了一些非專業(yè)演員，但該劇卻具有較高的專業(yè)水平。

2020年5月初，西安的新冠肺炎疫情基本得到了控制，于是我打電話邀張曉斌先生出來吃個飯。張先生聲音洪亮、談吐自如地在電話里說，安全起見還是推遲一些時間再聚會，同時還激情滿懷地說到了他的一些“宏圖大略”。然而幾天后，猶如一聲炸雷的噩耗傳來：2020年5月17日20時41分，張曉斌先生因病不幸與世長辭，享年75歲。聽了這個噩耗我痛徹肺腑，眼里滿含著熱淚，在心里難舍難分地說：張曉斌先生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