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天牛與奇石

鄭時來

康熙四十七年，福建懷安縣令周顯道給巡撫張伯行獻(xiàn)上一塊奇石。張伯行為官清廉，見此石通體金黃似玉，便獻(xiàn)給了康熙帝。

康熙帝命能工巧匠雕刻出一方九龍印，隨身攜帶，不久，多年的腰疼病竟與日漸輕，太醫(yī)稱這與奇石有關(guān)?？滴醯鄞笙?，賞張伯行黃金千兩，周顯道連升三級為懷安知府。一塊石頭就能連升三級，周顯道趕緊找來女婿方寶才，問他石從何來，方寶才說石頭是他在山上撿到的。周顯道忙命女婿多帶人手，繼續(xù)在撿石處細(xì)細(xì)尋找。

正在這時，有人來報，說州府境內(nèi)數(shù)千畝甘蔗田連遇蟲災(zāi)。害蟲身披甲殼，長著大牙，專門啃咬甘蔗根，而且其繁殖速度極快，無法控制。周顯道無奈，趕緊上報朝廷?？滴跸轮济＝ㄑ矒釓埐辛⒓辞巴鶓寻哺c災(zāi)治蟲。

張伯行命人在府衙外貼出告示，張榜招賢人治蟲。轉(zhuǎn)眼半個月過去了，無人前來揭榜。這天，突然有人來報，說有人揭了榜，張伯行趕緊來到大廳，卻見一個老太太拎著個鳥籠子站在廳前。但見那三只鳥嘴尖帶鉤、黑羽紅腹，身體跟鴿子差不多大。老太太自稱姓翁，家住福建壽山。她信心十足地說：“我要是治不了這蟲子，甘愿死在這里！”說罷便讓人帶她到災(zāi)情最重的地方去。

蟲災(zāi)最重的地方是北山下的蔗田，張伯行帶著差役和周顯道來到北山下，周顯道知道這片蔗田正是方寶才家的。翁老太問：“敢問大人，這種蟲子什么時候開始出現(xiàn)的？”周顯道想了想說：“今年春天?！蔽汤咸宦牐碜踊瘟嘶?，險些摔倒，強打著精神說：“大人，民婦幫你治蟲可以，但請大人馬上派人把這片甘蔗全部砍倒！”

張伯行剛要下令，遠(yuǎn)處有人高喊：“住手！”來人正是方寶才，他聽說眾人和一個老太太去了自家的蔗田，趕緊追來，并聲稱外人不能隨便砍自己的甘蔗。此時，翁老太流著眼淚說：“誰不靠莊稼過日子？可這天牛不治，州府境內(nèi)的甘蔗一棵也剩不下。這害蟲叫土天牛，繁殖速度極快，若不趕緊治住，恐怕……”張伯行一聲令下，命差役們砍甘蔗……

隨后，翁老太把籠子里的三只怪鳥放了出來，三只怪鳥餓了一天，出了籠子就在甘蔗田亂竄，邊竄邊吃著土天牛。翁老太跟著三只怪鳥來到甘蔗田的地中間，它們落在一個小土包上猛吃猛啄……翁老太走到近前，喚怪鳥回籠，回頭沖張伯行說：“大人，請把這里刨開，這就是天牛的老窩?！睆埐忻钜叟匍_土包，一旁的方寶才額頭開始冒汗……

突然，一名差役大叫：“這里有死人?！睆埐幸惑@，命差役：“挖！”一會兒，差役挖出一具尸體。

可是時間已久，坑中只剩下一堆白骨，翁老太跳下土坑，在白骨胸前找到了一把鑰匙和一個快腐爛了的小葫蘆，她從懷里掏出一把鐵鎖，用鑰匙一開，鎖竟然打開了。翁老太慘叫了一聲──我的兒??！便一下子撲到了白骨的身上，昏死過去。

府衙里，張伯行命人把翁老太救醒，翁老太睜開眼睛看到張伯行，趕緊爬起來，“撲通”跪倒在張伯行面前：“大人，您要為老身做主?。　睆埐袥]想到，這蟲災(zāi)竟然與一起命案相關(guān)。原來，一年多前，家住福建壽山深處的翁老太在稻田里拔草時，撿到一塊田黃石。她知道，這田黃很值錢。多年前，族長的大兒子也撿到一塊田黃，兄弟四人拿到山外去賣，不料，半年后，四兄弟只回來一個，還斷了腿，他說山外人為了得到那塊石頭，殺了他三個哥哥。翁老太的兒子二牛見到田黃特別高興，他決定帶田黃出山，換些銀子，買些糧食，孝敬老母。翁老太再三阻攔，二牛還是決定出山。臨行時，翁老太在兒子胸前掛上一把鑰匙和一個小葫蘆，說是平安符，誰料，二牛一走就再也沒回來。二牛走后大半年，翁老太實在不放心兒子，便帶著三只鵲鷹出山尋找。翁老太路上聽說這里鬧天牛災(zāi)，心里便明白了大半，這才揭了榜文，明的前來治蟲，其實是為兒申冤。

張伯行疑惑地問：“你怎么知道這就是你兒子？”翁老太哭著說：“這土天牛生性古怪，無植腐不浮，無金銹不生啊！我兒胸前掛著那平安葫蘆里裝的是幾十個土天牛的蛹，葫蘆被埋地下，很快腐爛，葫蘆為植物之果，腐后便成了蟲蛹的食物。土天牛擅挖洞，那鑰匙是鐵的，埋在地里，日久生銹，又與葫蘆相近，蟲蛹自然很容易遇到金銹，所以，會很快地泛濫成災(zāi)啊！”張伯行這才明白翁老太的良苦用心。翁老太還說，土天牛的克星只有鵲鷹，生活在山里平川，沒有土天牛的地方也就沒有鵲鷹。

聽翁老太如此這般地講完，張伯行馬上命人去找周顯道，問自己轉(zhuǎn)獻(xiàn)給皇上的田黃是從何處得來？周顯道說：“張大人，是我那女婿撿到的?！睆埐幸恍Γ骸爸艽笕耍€是把令婿找來再問問吧！”很快方寶才被喚到，但見其滿頭冒汗，神色慌張。待張伯行問其自家田中何來死尸時，方寶才支支吾吾，稱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這時，仵作呈上對于白骨的檢驗結(jié)果，稱在死者嘴中找到兩節(jié)指骨及一枚戒指。原來，二牛臨死前，與惡人搏斗，咬斷了對方的一根手指，將其和手指上的一枚戒指硬是生生吞了下去，卡在喉嚨里。張伯行猛然想起方寶才也缺根手指，便問其因何失指。面對追問，方寶才稱自己的指頭是幼時玩鬧不小心毀掉的。張伯行馬上命醫(yī)生檢驗，發(fā)現(xiàn)其斷指的傷痕并未超過一年。方寶才頓時癱倒在地。他最終承認(rèn)自己見財起意，殺害二牛后埋尸自家田中，并對岳父謊稱撿到奇石。張伯行命人將方寶才押入大牢聽候處置。

之后，翁老太帶著張伯行來到福建壽山，并和眾人一起找到了產(chǎn)田黃的地方，還發(fā)現(xiàn)了一塊大田黃。而后帶著百余只鵲鷹來到懷安，懷安的土天牛慢慢消失后，鵲鷹也慢慢不見了。不久，康熙皇帝聽到了奇石背后的這個奇案，判處方寶才斬首，之后命人將那塊新找到的田黃精心雕刻，雕出一方田黃玉璽，上雕一條龍，四爪按住四個動物，分別是：貓、豬、狐貍、老虎，分別代表：“貪贓枉法！”玉璽四面雕著四字，“福（福建）壽（壽山）田（財富）黃（皇家御用）”。至此，福建壽山的田黃石成了皇家御用品，康熙帝追封翁老太為田黃夫人，爵居二品。張伯行也因其清正廉明被封到江蘇省出任巡撫。

選自《民間傳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