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國二人臺牌子曲研究回溯與反思

王宇琪

（中央音樂學院，北京100031）

二人臺牌子曲是二人臺音樂的組成部分，也是獨立于二人臺唱腔曲牌之外的純器樂曲。[1]它以東、西兩路流布于河北張家口，山西河曲，陜西府谷、榆林，以及內(nèi)蒙古西部等廣大地區(qū)，在長期發(fā)展中積累了大量曲目以及豐富的表演傳統(tǒng)，成為各地民眾喜聞樂見的藝術形式。

當代二人臺牌子曲研究，是從歷史中逐漸成長起來的?；仡櫰呤甑膶W術歷程，學界積累了豐富的原始資料，涌現(xiàn)出可觀的科研成果。梳理其學術發(fā)展的歷史，總結經(jīng)驗，分析得失，無疑對于該領域的進一步深入探究具有重要參照意義。

一、二人臺牌子曲的早期搜集與整理

有關二人臺牌子曲的搜集、整理與研究工作，是從新中國建設初期開始的。1953 年，中央音樂學院民族音樂研究所的工作者們本著“到生活中去，親自參加調(diào)查研究”的目的，組成“山西民歌采訪隊”赴河曲開展民歌、二人臺采風工作。此項工作為期三個月，共采集民歌曲調(diào)400 余支，歌詞4500 余首，二人臺劇曲45 出。盡管此次不以二人臺牌子曲為考察重點，但在實際采訪工作中已涉及到“研究其伴奏形式”、考察“各種樂器的定弦及其相互的關系”、關注“樂器來源及其在演出中所起的作用”等方面的內(nèi)容。在趙寬仁撰寫的《河曲民間流傳的“二人臺”》文章中，不僅談到“絲弦牌子”的具體應用，也提到《西江月》、《碰梆子》、《一朵蓮》、《四合四》、《黃鶯亮翅》五首牌子的搜集情況。1956 年，研究者們將此次采風所搜集的曲調(diào)經(jīng)篩選編輯成《河曲民歌采訪專集》[2]出版，成為研究河曲民間音樂的重要資料，也為記錄當?shù)孛窀?、二人臺及牌子曲的搜集工作保存了珍貴檔案。

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文化局于1960 年出版的《二人臺牌子曲選集》[3]是對內(nèi)蒙古西部地區(qū)的二人臺牌子曲進行系統(tǒng)搜集的早期成果。該書據(jù)原內(nèi)蒙古歌舞團音工組采集的牌子曲和張存喜等人記錄整理的油印本編校而成，不僅收錄了含《八板》、《六板》、《西江月》、《喜相逢》、《單頭柳青娘》等80 首二人臺牌子曲譜，還在“概述”中對牌子曲的來源、發(fā)展與演變、與蒙古民歌的關系等各方面進行了較為詳細的分析與介紹，尤其在探討牌子曲的音樂特點、演奏中不同樂器間的配合以及演奏法等方面十分具有啟發(fā)性，頗具學術價值。

1960年，內(nèi)蒙古呼和浩特民間歌舞團的張春溪、趙鵬、溫萬、石鳳梧、康瑞、朱彤、孫志遠等同志對內(nèi)蒙古西部地區(qū)的二人臺牌子曲開展普查工作，并對所搜集的一百余首牌曲進行整理，經(jīng)周治家、張埃賓等老藝人校對后最終完成。十年“文革”期間，這項工作不得不暫停，直到1977 年研究者選錄了具有代表性的32 支曲牌連同各種變體逐一記譜出版。[4]《巫山頂》、《西江月》、《爬山虎》、《九連環(huán)》、《柳青娘》、《小黃鶯亮翅》等曲牌將笛子、四胡、揚琴分別記譜后再合成總譜，不僅為民間器樂的“一曲多變”積累實證材料，也為各樂器演奏間的聯(lián)系與區(qū)別提供了參照。

二、“集成”工作對二人臺牌子曲理論研究的促進

為了更好的繼承和發(fā)揚我國民間音樂傳統(tǒng)，1979 年4 月文化部和中國音樂家協(xié)會共同向各省、市、區(qū)文化局和音協(xié)分會發(fā)出《收集整理我國民族音樂遺產(chǎn)規(guī)劃》以及關于編輯民間音樂“四大集成”的通知，[5]被譽為“文化長城”的“集成”工作迅速啟動，全國30 個省、市的文藝工作者對本地區(qū)民間音樂開展了大規(guī)模的搜集、篩選、整理與編輯工作。依照“品種全、范圍廣、質(zhì)量高”為方針，二人臺牌子曲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系統(tǒng)搜集與整理，在內(nèi)蒙古、山西、河北、陜西各“集成”卷本中均有收錄，具體情況如下：

從表1 來看，在全國性的“集成”工作號召下，二人臺牌子曲的搜集工作在內(nèi)蒙古、山西、陜西、河北各地全面展開，七個卷本中共收錄牌曲263首，極大地豐富了對該樂種的理論研究。較之以往，“集成”編纂工作學術含量大幅度提升，牌曲的選編除需撰寫文字述略、列入曲譜外，還配有必要的圖片、繪圖資料、民間樂手介紹等內(nèi)容，全面呈現(xiàn)各地區(qū)樂種風貌。尤其各卷樂種“述略”以及搜集、整理而成的大量曲譜，對于當代二人臺牌子曲音樂的形態(tài)研究、樂種的地域性音樂文化研究以及樂種分類研究等多方面，無疑具有重要學術價值與深遠歷史意義。

表1：“集成”各卷本載二人臺牌子曲情況

在“集成”工作的推動下，一批“牌子曲集類”成果相繼問世。1981 年忻縣行署文化局主持，省群眾藝術館、河曲縣文化局共同組成“二人臺搜集小組”，對當?shù)囟伺_老藝人和演員李法則、李有獅、許月英、高成虎等人的演唱與口述進行記錄整理，最終由忻縣地區(qū)文化局、河曲縣文化局、陜西省群眾藝術館合作編印《河曲二人臺》，[13]涉及牌子曲58 首，是該類成果中較早的一部。李世斌等搜集整理，榆林地區(qū)文化局編輯出版的《二人臺音樂》，[14]也是在響應“集成”編撰工作的成果體現(xiàn)。該書對陜北、晉西北、內(nèi)蒙古西部地區(qū)二人臺進行了大量收集整理工作，含唱腔300 首，牌曲103 支?！案耪摗辈糠忠嗌婕傲硕伺_牌子曲的綜合介紹。另有張春溪，李子榮于1986 年出版的《二人臺音樂（內(nèi)蒙古西路部分）》，[15]該書系統(tǒng)匯編了內(nèi)蒙古西路二人臺的傳統(tǒng)劇目、唱腔，并整理快慢板牌子曲304 首。馬政川收集整理的《陜北二人臺曲牌集》除匯集曲牌169 首之外，[16]還在《陜北二人臺曲牌及其演奏》文中簡要介紹了牌子曲演奏的場合、使用的樂器、宮調(diào)、演奏技巧與旋律發(fā)展手法等問題。另有《山西二人臺傳統(tǒng)唱腔、牌曲全編》、[17]《東路二人臺藝術集成》、[18]《二人臺典藏》、[19]《中國二人臺藝術通典》、[20]《二人臺牌子曲集錦》、[21]《二人臺音樂》、[22]《二人臺牌子曲集》、[23]《二人臺文化術研究》[24]等，則是此類工作在新世紀的延續(xù)，除對各地牌子曲譜匯編外，均少量涉及到二人臺牌子曲的簡要介紹。

三、民族器樂概論類成果中的二人臺牌子曲研究

20 世紀我國各地音樂工作者們對傳統(tǒng)器樂與樂種的大量搜集、記錄與整理工作，為該領域的理論研究奠定了基礎。50 年代以來，一批民族器樂概論類著作陸續(xù)問世，不僅涉及傳統(tǒng)器樂的分類問題，也對各樂種進行概述，其中部分著作中的“絲竹類”樂種可見二人臺牌子曲的身影。

葉棟《民族器樂的體裁與形式》[25]將民族器樂合奏分為“吹打合奏曲”和“絲竹合奏曲”兩大類，涉及21 個樂種。在“絲竹合奏曲”中，作者將內(nèi)蒙二人臺牌子曲的樂隊編制、演奏技巧等進行概述的同時，結合二人臺的戲劇表演對牌子曲的演奏形式、手法以及旋律結構特點加以分析，其方法當下看來亦尤顯重要。

李民雄《民族器樂概論》[26]全書對民間器樂合奏的分類方法與葉棟相同，其中絲竹音樂涉及了福建南音、二人臺牌子曲、江南絲竹、廣東音樂四種。該著作除了對二人臺牌子曲進行綜合研究外，還對內(nèi)蒙古二人臺牌子曲《南繡荷包》在題意形象、形式結構等方面進行了深入分析，是二人臺牌子曲研究領域的重要資料。

袁靜芳《民族器樂欣賞手冊（樂種、樂器、人物、樂譜）》、[27]《樂種學》、[28]《中國傳統(tǒng)器樂》[29]等著作均對二人臺牌子曲進行概述。其中，《民族器樂欣賞手冊》是對各類民間器樂合奏形式、民間樂器及音樂、民間音樂作曲家、演奏家以及傳統(tǒng)樂譜的綜合性研究著作，涉及二人臺牌子曲以及民間藝術家馮子存的介紹。《中國傳統(tǒng)器樂》一書在“絲竹樂類”樂種中主要論述了包括二人臺牌子曲在內(nèi)的五個樂種。《樂種學》則是袁靜芳先生在樂種學學科建設領域的理論碩果。專著從理論上第一次系統(tǒng)地對樂種研究中的諸多問題進行了全面闡述，將樂種研究作為一門學科上升到新的理論層次。全書提出了不同于以往的樂種劃分體系，即根據(jù)主奏樂器在樂種演奏中的地位，劃分為鼓笛系、笙管系、琵琶系（弦索系）、嗩吶系、胡琴系（絲竹系）、鼓鈸系、樂聲系、樂舞系共八大類。其中胡琴系樂種（絲竹系樂種）的主要家族中涉及二人臺牌子曲、江南絲竹等，并對其藝術特征進行綜合分析。

自20 世紀80 年代以來，各民族器樂概論類著作中有關二人臺牌子曲的研究，體現(xiàn)出學界對該樂種的普遍關注，作為絲竹樂的樂種類屬、基本樂隊編制等問題也已得到學界共識。

四、有關二人臺牌子曲的專題研究

目前，學界尚無二人臺牌子曲為主要研究對象的系統(tǒng)性理論著作問世。筆者以“二人臺牌子曲”作為關鍵詞通過“中國知網(wǎng)”檢索，至2019 年相關論文共計60 篇，主要涉及綜合研究、形態(tài)分析、曲目介紹、樂器演奏、傳承保護、民間演奏家及曲目研究各方面。

表2：“中國知網(wǎng)”檢索二人臺牌子曲相關論文分布情況

將60 篇相關研究成果加以分析，如表2 可見，20 世紀80、90 年代共發(fā)表論文11 篇，主要集中在綜合研究、形態(tài)分析、民間演奏家及曲目研究三方面。進入21 世紀，學者們對二人臺牌子曲的研究角度明顯增加，涉及表中所列出的六個方向，發(fā)表論文49 篇，比前20 年激增近5 倍。

（一）綜合研究

劉曉文《內(nèi)蒙古二人臺牌子曲音樂研究》[30]是目前所見唯一以二人臺牌子曲為考察對象的碩士論文。全文對內(nèi)蒙古二人臺牌子曲進行了“歷時”與“共時”的梳理，運用樂器學和旋律學的相關理論與方法，對其音樂形態(tài)與風格特點進行分析，同時也從文化傳播與傳承角度闡述其歷史與變遷等多方面內(nèi)容。苗幼卿《內(nèi)蒙古民族民間絲竹樂淺析》[31]一文對內(nèi)蒙古各地絲竹樂種進行了集中討論，體現(xiàn)出對二人臺牌子曲類屬問題的關照。劉浩學《民族風格 鄉(xiāng)土氣息——淺談二人臺牌子曲》[32]對二人臺牌子曲的表演形式、音樂風格、演奏曲目等進行了綜合性介紹。另有苗幼卿《二人臺牌子曲探究》、[33]郭恩哲《淺析二人臺牌子曲的曲牌來源》、[33]霍嘉媛《二人臺牌子曲的曲牌探究》、[35]郭根虎《二人臺牌子曲與蒙古族器樂曲之關系》[36]幾篇論文則是從曲牌來源、與蒙古族民間音樂的關系角度展開的討論。

（二）曲目介紹

二人臺牌子曲目來源廣泛，數(shù)量豐富，各具特色。2004至2005年間，《內(nèi)蒙古大學藝術學院學報》（現(xiàn)《內(nèi)蒙古藝術學院學報》）連載了趙明湖有關《萬年歡》、[37]《出古鎮(zhèn)》、[38]《海蓮花》、[39]《沙油圪包》、[40]《上南坡》[41]等內(nèi)蒙古西部二人臺牌子曲的多篇曲目釋義。

（三）樂器演奏

所謂“枚是骨頭、四胡為肉，揚琴中間裹著奏，四塊瓦打上才風味兒夠”，這句流傳于民間的樂諺滲透著樂師們對二人臺牌子曲“四大件”配合演奏的智慧?！八拇蠹备饔性鯓拥难葑嗉挤?？有哪些特色？這些問題長期以來為學界所關注。苗幼卿《二人臺“四大件兒”演奏藝術初探》[42]一文詳盡地對枚、四胡、揚琴、四塊瓦等內(nèi)蒙古西路二人臺演奏樂器在樂隊中的作用，以及演奏法等進行了闡述，是該領域重要的研究成果。

進入新世紀，越來越多從事民樂表演領域的文藝工作者加入到二人臺牌子曲的理論研究行列，一系列從樂器演奏角度出發(fā)的期刊論文相繼涌現(xiàn)，如陳鳳蘭《揚琴在二人臺音樂中的藝術表現(xiàn)》、[43]《揚琴在內(nèi)蒙古地區(qū)民樂合奏中的實用性探索》、[44]苗德榮《論“二人臺”打擊樂》、[45]武永勤《談二人臺音樂是笛子的演奏藝術》、[46]褚亞麗《二人臺音樂中的揚琴演奏藝術研究》、[47]孫相儒《試析笙在二人臺音樂中的即興伴奏》、[48]謝姊媛《聲弦和鳴——漢族四胡音樂敘事》[49]等論文，分別對揚琴、笛子、笙、四胡、打擊樂在二人臺牌子曲中的功能、演奏風格、技術特點等方面進行了細致的分析。

（四）形態(tài)分析

盡管在“綜合研究”、“樂器演奏”、“演奏家及其作品”等分類的文章中,或多或少也涉及到音樂形態(tài)問題，但本節(jié)所說的形態(tài)分析，更多指向具有深入地帶有規(guī)律性探討式的相關文章。旋法結構方面，趙金虎《內(nèi)蒙古二人臺牌子曲的幾種旋律發(fā)展手法》、[50]《試論內(nèi)蒙古二人臺音樂結構形態(tài)的繁衍（樂段、樂段的展延和組合）》、[51]劉曉文，苗金?！抖伺_牌子曲音樂的旋法特征》[52]幾篇文章較具有代表性，對內(nèi)蒙古地區(qū)的二人臺牌子曲旋法特點進行了較為深入的分析。另有趙星《二人臺牌子曲〈四公主〉考》、[53]姜曉芳《碰撞 借鑒 交融——鄂爾多斯短調(diào)民歌〈森吉德瑪〉在二人臺牌子曲中的運用》[54]兩篇文章，運用形態(tài)比較方法探討了二人臺牌子曲與當?shù)孛晒抛迕窀柚g的聯(lián)系。魏琳琳《二人臺音樂形態(tài)初探》[55]全文并非以牌子曲為中心，但其中亦嘗試運用趙宋光先生旋律形態(tài)“十二維度剖析法”，對二人臺牌子曲音樂形態(tài)進行了專門研究。

值得注意的是，黃翔鵬先生遺作《二人臺音樂中埋藏著的珍寶》一文，通過歷史考據(jù)，對內(nèi)蒙古二人臺牌子曲《出鼓子》進行音樂形態(tài)的樂律學探討，闡明了作者提出的古樂埋藏于今樂之中，今樂同樣具有歷史價值的觀點，并證明了二人臺牌子曲的高文化現(xiàn)象。黃翔鵬先生將“音樂史學從故紙堆中和古墓穴里解放出來，跨入存世傳統(tǒng)音樂的廣闊天地，使這一學科的研究別開了生面，充滿了生機”。[56]該文章一經(jīng)發(fā)表即在學術界引起了極大關注，多位學者持續(xù)討論，趙金虎以《清末民初傳習的二人臺牌子曲〈出鼓子〉及其與中國傳統(tǒng)樂學的淵源關系——為緬懷我國著名傳統(tǒng)音樂學家黃翔鵬先生并幾位二人臺著名樂師而作》文章與之回應，[57]此后又有劉永福《〈出鼓子〉非“同均三宮”論》、[58]劉曉文,苗金?！督庾x“同均三宮”理論的實踐意義——從二人臺牌子曲“借調(diào)記譜”現(xiàn)象談起》[59]等論文均為該領域的學術爭鳴。

（五）傳承保護

伴隨社會經(jīng)濟的快速發(fā)展，傳統(tǒng)生產(chǎn)生活方式的快速變遷，各地民間藝術的存承問題面臨著巨大挑戰(zhàn)。我國是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保護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公約》的最早締約國之一，包括“非遺”在內(nèi)的文化遺產(chǎn)保護工作早在2005 年全面啟動。自2006 年起，河北康保二人臺、山西河曲二人臺、內(nèi)蒙古二人臺、陜西府谷二人臺、內(nèi)蒙古東路二人臺陸續(xù)成功申報國家級“非遺”項目，全民性的非遺保護意識不斷增強，二人臺及牌子曲的傳承與發(fā)展問題也越來越被更多人關注。劉曉文《二人臺牌子曲的傳承與變遷》、[60]張瑞丁《二人臺牌子曲的沿革與發(fā)展——兼論張春溪對二人臺牌子曲的研究與貢獻》、[61]唐慧云《論新時期康保二人臺器樂曲的發(fā)展》[62]等論文均是該領域的研究成果。

（六）民間演奏家及作品研究

在各地二人臺牌子曲長期的演出實踐中，涌現(xiàn)出一代代優(yōu)秀的民間表演藝術家，他們不僅具有精湛的技藝，吹、拉、彈、打樣樣精通，還擅于在傳統(tǒng)曲目基礎上進行藝術化創(chuàng)造，基于合奏曲目發(fā)展出一批精湛的民樂獨奏曲。以此為視角，成為二人臺牌子曲研究的重要領域，相關成果24 篇，其中以馮子存及其音樂作品開展研究的成果最為豐富。

河北張家口二人臺牌子曲著名演奏家馮子存，對于我國北方笛曲演奏、笛子人才培養(yǎng)等方面具有卓越貢獻，由他編寫、吹奏的《喜相逢》《放風箏》等曲目膾炙人口。早在1985 年王鐵錘即在《人民音樂》發(fā)表《笛子演奏家馮子存》[63]文章，詳細介紹馮子存的笛子演奏藝術。此后，李海生《馮子存的創(chuàng)作風格與演奏技能探究》、[64]張維良《從〈喜相逢〉談起——懷念竹笛藝術大師馮子存》、[65]安義順《一代宗師 風范長存——紀念馮子存逝世十周年》、[66]陸金山《“吹破天”——笛子大師馮子存》、[67]任俊文《馮子存竹笛藝術人生》、[68]龐海源《馮子存41 笛曲〈喜相逢〉〈萬年紅〉創(chuàng)作與演奏風格探析》、[69]包澄潔《深切的懷念——我尊敬的良小樓老師與馮子存老師》、[70]李旭磊《論馮子存先生竹笛藝術風格的形成》[71]等論文均對馮子存及其作品從不同側面開展研究。2019 年，馮彬《把天吹破——憶父親馮子存先生》文章連載于《樂器》雜志，對其父親馮子存的藝術生平進行了詳實的回憶與梳理，[72]極具資料價值。

縱觀七十年來二人臺牌子曲整理與研究取得的成果，對該樂種的基本狀況學界有了比較詳細的掌握和了解。尤其20 世紀八、九十年代，伴隨一批曲譜集的問世，葉棟、黃翔鵬、李民雄、袁靜芳、趙星、趙金虎、苗幼卿、呂烈、王世一、劉建昌、孫漢章、馬達等多位學者加入到二人臺牌子曲的整理與研究行列，讓該樂種早在理論創(chuàng)建之初，即涌現(xiàn)出一批可貴的成果，至今看來依然極富啟發(fā)意義。然而，隨著樂種研究視野的拓寬以及與其它地區(qū)樂種研究情況的比較，我們也看到了自身的欠缺，二人臺牌子曲研究的諸多方面未及深入。

不可否認，相對于民間音樂的其它類別，樂種研究具有自身的獨特性。尤其合奏樂種的研究，不僅要注意整體風格，還要熟悉不同樂器的律調(diào)、性能、技法、旋律以及各樂器間的相互關系，這些都給研究者的記譜以及有效深入帶來難度。二人臺牌子曲不僅是獨立的器樂合奏，還與戲劇并存，導致以往研究對唱腔、表演關注較多，對牌子曲的關注較少，研究更顯薄弱。盡管在音樂工作者們的長期努力下，經(jīng)半個多世紀以來的搜集、整理，已然積累了可觀的原始資料，但現(xiàn)有成果介紹性、概述性內(nèi)容較多，系統(tǒng)研究二人臺牌子曲的學術論著缺失，形態(tài)研究方面尚未形成規(guī)律性探討，更缺乏適合該樂種研究的理論體系建設，這與業(yè)已積累起來的大量原始資料相比，理論研究明顯滯后。

二人臺牌子曲作為晉、冀、陜、蒙交匯區(qū)多民族文化融合的結晶，在長期的藝術實踐中不僅形成了東西兩路藝術風格，擁有豐富的表演曲目，還積累了大量富于特色的演奏技藝，在我國絲竹合奏樂種中獨樹一幟。但由于歷史上各地二人臺及牌子曲的分布、發(fā)展情況不一，各地區(qū)相關理論研究亦體現(xiàn)出發(fā)展不均衡的現(xiàn)狀，內(nèi)蒙古地區(qū)起步較早，成果較多，其它區(qū)域相對薄弱，研究者尚缺乏對該樂種的整體關照。這些現(xiàn)象既不利于二人臺牌子曲自身的發(fā)展，學界也難于形成對該樂種客觀、全局認識。

學者們根據(jù)各自的學術領域從不同角度出發(fā)開展研究，提出了許多值得深入思考的問題，也體現(xiàn)出鮮明的個人色彩與創(chuàng)新精神。但是，隨著當下跨地域、跨文化、跨學科研究的不斷深入，也看到以往研究內(nèi)容重復性較高、研究方法較單一的現(xiàn)象。二人臺牌子曲以活態(tài)、藝人的技藝作為手段，經(jīng)口傳心授延續(xù)至今，民族音樂學將音樂放置在其文化語境中研究的方法，將促進對傳承人以及樂種中所展現(xiàn)的文化觀念的探究。二人臺牌子曲是具有悠久歷史的地方樂種，該樂種的當代藝術特征，不僅是歷史上各階段多層累積的結果，也是各時期不斷吸收、轉化的產(chǎn)物。顯然，與音樂史學相結合依然是樂種研究的重要方法。再者，隨著西方作曲技術理論相關課程在各專業(yè)院校中的開設，相應的作品分析方法對于民間器樂的研究起到了重要作用。然而，如何建立適用于該樂種的一套術語體系，探索一套符合該樂種的分析方法，在深入實踐，學習傳統(tǒng)的過程中，越來越成為學者不斷探索的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