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交大記憶叫“中心大樓”

文/劉淑妮 楊瀾濤

西安交通大學坐落于古城西安唐政道坊和常樂坊遺址上，120余年悠悠歲月，如畫的校園內(nèi)建筑林立，或恢弘、或古樸、或靈動。每天上班時，我由校北門而入，習慣性地從與北門相向的中心大樓里穿梭而過，這，似乎已成為自己執(zhí)著不變的情愫。

中心大樓，始建于上世紀50年代遷校初期，簡潔的“中蘇風格”，青磚立面，紅瓦坡頂，中軸對稱的一體兩翼合圍式布局，在蒼松掩映、梧桐環(huán)抱之中，顯得格外古樸靜謐、恢弘大氣，因其獨特而鮮明的建筑風格，也成為了《平凡的世界》等不少影視劇、紀錄片的外景地。夏天，一層尤為涼快，文化連廊里時?？梢娙閷W習、排練節(jié)目的學生和駐足觀摩拍照的人們。2014年，它入選陜西省文物保護建筑群。

每每徜徉其中，隱隱中總覺每一寸被光陰暈染的紋理，似乎都在生動訴說。早已耳聞它“西遷第一樓”的美譽，建設創(chuàng)造了“交大速度”，但是“第一”到底意味著什么？建設畫卷中又有哪些動人故事？時光將歷史的記憶裹挾而去，惟有泛黃的檔案讓那些斑駁的記憶清晰起來。帶著這份好奇與探究之心，負責基建檔案的自己，滿懷敬畏翻開了塵封許久、紙張已經(jīng)泛黃、字跡些許褪色的中心大樓相關(guān)檔案和史料，一起走進那段難忘的崢嶸歲月。

1955 年 4 月 7 日晚，時任交通大學校長彭康接到高教部部長楊秀峰電話，根據(jù)國家戰(zhàn)略部署，黨中央、國務院決定交通大學內(nèi)遷西安，并按照12000 名在校生規(guī)模征地建校，務必保證次年秋季開學。次日早，彭康校長第一時間召開校委會傳達中央精神，并做精心部署。4 月22 日，楊秀峰部長“特函”陜西省委，介紹總務長任夢林等到西安商洽建校問題，并就施工力量、材料供應等困難請省市予以大力支持與配合。

一場滿懷創(chuàng)業(yè)激情的校園建設攻堅戰(zhàn)緊張而有序拉開。

5 月10 日，彭康校長帶領(lǐng)程孝剛、鐘兆琳等德高望重的教授實地踏勘校址，最終在西安市推薦的五個地址中，由彭康親定了如今的校址——北臨興慶宮，南望青龍寺，當時這里還是一大片麥田。不久，程孝剛教授在《交大》?？习l(fā)文：“這是多么雄偉的遠景，交通大學又一次站在時代的前列，擔當向西部工業(yè)進軍的先鋒，這是值得我們引以為豪的?！毙Ｖ反_定后，學校隨即在城內(nèi)北大街通濟坊買下一處小樓，作為西安辦事處。接下來1200 余畝土地征用，西安市政府給予了最大支持，短短幾天報批手續(xù)就辦完，就連當?shù)卮迕裨谡鞯剡^程中也是非常熱情和支持，沒有發(fā)生任何糾葛。

校園總體規(guī)劃及整體設計是由上海華東建筑設計院承擔。從館藏的“總平圖”中不難看出，整體因循了中國古典建筑設計手法，教學區(qū)、學生生活區(qū)、教工生活區(qū)各自分開，教學區(qū)總平面呈對稱格局，中心大樓、行政樓、圖書館等重要建筑由校北門一字排開。然而今天在時間的審視中看似科學合理的分區(qū)設置，得益于當時我?；I(lǐng)導們的主張和堅持。因為起初，設計院是將教工生活區(qū)和學生生活區(qū)放在一起的。另外，因工期十分緊迫，早在勘探之前，王則茂科長就安排后期參與了施工一線的沈養(yǎng)民工程師與設計院提前對接，并陪同設計院逐個去實驗室實地查看設備的分布與工藝，收集各種資料，便于設計院提前了解我方需求，盡早開展后期設計。

那時的地質(zhì)鉆探使用的工具是洛陽鏟，不像現(xiàn)代化的今天，機器轟鳴。每人負責一片工作面，由點到面，一鏟一鏟摸清地質(zhì)情況。中心大樓《地質(zhì)勘查報告》顯示：所處地質(zhì)為3級沉降性大孔土，墓穴很多，又處8 級地震區(qū)，所以鮮為人知的是，它原設計其實是7 層、鋼筋混凝土結(jié)構(gòu)，限于地質(zhì)條件及當時國家經(jīng)費的控制，才調(diào)整為如今的3-4層，磚混結(jié)構(gòu)。

1955 年10 月，新校園建設正式施工，教學區(qū)、學生生活區(qū)、家屬生活區(qū)同時全面鋪開，廣袤的校園內(nèi)，頓時一派熱火朝天，圍墻就用竹籬笆筑起來。同年12 月，中心大樓開工，施工由西安市派出當時惟一具有一級資質(zhì)的市建三公司承擔。

面對如此繁重而艱巨的任務，只能打破常規(guī)，基本是邊設計、邊施工，多頭并進，參建各方保持實時溝通。三建公司更是摩拳擦掌，實行分片包干、施工責任等制度。據(jù)當時參與“交大建設”的一線員工侯連祥回憶，施工現(xiàn)場還進行了技術(shù)比賽，形成了“追趕超”的良性競爭態(tài)勢。

當時，西安的條件非常艱苦落后，處于電燈不明、馬路不平、電話不靈，晚上睡覺還經(jīng)常聽見狼叫聲。施工、物資供應條件非常差，建筑材料基本依靠外運，冬季雨雪天氣較多，最低溫度達零下15℃。史料記載，為確保工期，施工方在工地周邊建設了臨時磚瓦廠和預制板廠，以便就地取材，并日夜兩班輪流連續(xù)施工，春節(jié)也僅休3天。施工組同志們和建筑工人一起住在竹竿搭建、竹篦圍墻的簡易草棚里，睡在鋪上竹篦和茅草的青磚地上，同吃同住，同甘共苦，遇上連陰雨天，有些人身上起滿了疹子。即便如此，也沒有任何人喊苦叫累，只為方便溝通，隨時解決問題。施工設備很欠缺，沒有卷揚機，磚和水泥主要就靠人工挑和抬，預制板通過搭設馬道坡，8 人齊力肩扛往上抬；沒有攪拌機，水泥砂漿就地人工攪拌。為避免進度受天氣影響，施工技術(shù)員張新錨提議先搭好房屋主架，然后在屋頂碼上機瓦，雨雪天便可進行室內(nèi)施工，因此急需大量木材，于是西安市特批木材廠專門生產(chǎn)加工，保障了施工的順利進行。然而，在工期臨近之時，進度還是落下了。為搶回工期，總務長任夢林就從戰(zhàn)友的西北建筑公司借調(diào)了2000多人……

3000 多名建設者，爭分奪秒。1956年7 月，中心大樓、食堂、宿舍等10 萬平方米首批基建任務終于按期完成。9 月10日，西遷師生順利開學，首次開學典禮在西安人民大廈舉行。自此，中心大樓迎來了它的首批師生，并一代一代綿延不絕。

在觸摸和感知那一張張、一卷卷、一冊冊檔案和史料中，我心中的問號漸漸變成了感嘆號。原來，中心大樓，是交大西遷新校園規(guī)劃建設的主建筑群，建筑面積最大，30762M2，據(jù)建筑圖紙統(tǒng)計，其中教室135 間（最大階教可容納208 人）、辦公室252間、實驗室83間，功能強大。至今，這座有溫度的建筑已走過一個多甲子的風雨歷程，數(shù)十萬國家棟梁、近40 位院士從中走出，它，已然與西遷記憶永遠聯(lián)結(jié)，成為“西遷精神”不朽的文化地標。

在撿拾中心大樓斑駁的故事中，我深深感受到了它背后折射出“西遷精神”的厚重。它的建設是交大西遷愛國奮斗、創(chuàng)業(yè)逐夢的縮影，是一曲“黨讓我們?nèi)ツ睦?，我們就去哪里”“哪里有事業(yè)，哪里有愛，哪里就是家”的大愛之歌。因為心中有大愛，肩上有擔當，腳下有力量，沒有什么艱難困苦不可戰(zhàn)勝，從而繪就最美的“交大速度”，學校因此沒有因遷校而晚開一天學、遲上一門課、少做一個實驗，向黨和國家交出了一份滿意的時代答卷，讓“無風三尺土，有雨滿街泥”的曠野校園，化身如今環(huán)境怡人的大花園。

“大樹西遷”已成過往，但前輩們所鑄就的“西遷精神”始終熠熠生輝，已升華為中華民族精神脊梁中光芒萬丈的一段，更是交大人建功立業(yè)的精神之源。今天，渭水河畔，一座開放式智慧學鎮(zhèn)“中國西部科技創(chuàng)新港”拔地而起，48個單體，159萬m2的工程體量，僅用兩年完工。交大人“二次向西”中再次以自覺的責任和擔當抒寫了“交大速度”，它將助力國家“創(chuàng)新驅(qū)動”戰(zhàn)略和“一帶一路”倡議的深入實施，同時也將成為驅(qū)動陜西全面追趕超越的新引擎。

相信，以后自己再穿過中心大樓時，必將心緒萬千，猶如走過歷史的長卷，卷中畫面，歷歷在目，縈繞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