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稽之雄《西游記》與明代笑話

劉勇強(qiáng)

明清兩代，很多人稱贊《西游記》為“滑稽之雄”。當(dāng)時，出現(xiàn)了大量的笑話集，文人談諧也蔚成風(fēng)氣?！段饔斡洝分S刺世態(tài)人情，每雜解頤之言，也有民間笑話的影子。

一

有一次，孫悟空去請觀音菩薩，觀音與他開玩笑，說是讓善財龍女帶凈瓶去收服妖魔，但要孫悟空拔一根腦后救命的毫毛做“當(dāng)頭”。孫悟空不肯，觀音罵道：“你這猴子！你便一毛也不拔，教我這善財也難舍。”（第四十二回）整個對話，為的就是最后“一毛不拔”這一句話，與民間笑話“只要末語令人解頤”相仿。

正好，明代還有一個流行頗廣的笑話——一猴死見冥王，求轉(zhuǎn)人身。王曰：“既欲做人，須將毛盡拔去?！奔磫疽共姘沃?。方拔一根，猴不勝痛叫。王笑曰：“看你一毛不拔，如何做人？”

這與《西游記》有異曲同工之妙。

二

還有一次，取經(jīng)人到了布金禪寺。豬八戒早已餓壞了，吃飯時，狼吞虎咽，引得寺內(nèi)僧人好奇地看他貪婪的吃相。卻說沙僧眼溜，看見頭底，暗把八戒捏了一把，說道：“斯文！”八戒著忙，急得叫將起來，說道：“斯文！斯文！肚里空空！”沙僧笑道：“二哥，你不曉的。天下多少斯文，若論起肚子里來，正替你我一般哩?！保ǖ诰攀兀?/p>

這使我們想到另一則明代笑話——秀才將試，日夜憂郁不已。妻乃慰之曰：“看你作文如此之難，好似奴生產(chǎn)一般?！狈蛟唬骸斑€是你們生子容易?！逼拊唬骸霸跻姷?？”夫曰：“你是有在肚里的，我是沒在肚里的?！?/p>

三

《西游記》受到民間笑話的影響，殆非虛言。緣乎此，《西游記》還能反轉(zhuǎn)影響民間笑話。明趙南星《笑贊》中，有一則笑話就是從《西游記》引申開來的。

唐三藏西天取經(jīng)，到了雷音寺，師徒三人見了佛，佛吩咐弟子管待了，與他真經(jīng)。迦葉長者苦苦索要常例，唐三藏?zé)o奈，只得將唐天子賜的紫金缽盂與了他。豬八戒好生不忿，回去稟稱迦葉長者索要常例，受了個金缽盂，羞得長者臉皮皺了。佛說：“佛家弟子也要穿衣吃飯，向時舍衛(wèi)國趙長者請眾弟子下山；將此經(jīng)誦了一遍，討得他三斗三升麥粒黃金。你那缽盂有多少金子，也在話下！”

說的個豬八戒好似穿了雁嘴，惱恨恨地走出來，說道：“逐日家要見活佛，原來也是個要錢的?！碧迫卣f：“徒弟不要惱，我們回去，少不的也替人家誦經(jīng)。”

這與《西游記》本文相映成趣。

像《西游記》這樣涉筆成趣，笑料叢生，莊諧相濟(jì)，雋永有味的鴻篇巨制，不僅在中國小說史上罕有其比，就是在世界文壇亦足稱道。

（余娟摘自《奇特的精神漫游：〈西游記〉新說》湖南文藝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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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噱社與笑話集

笑話，古已有之。《史記》中有《滑稽列傳》，所載的就是淳于髡、東方朔等人的善為言笑之事。但在明朝之前，專門匯集笑話的書籍不多。到了明代，笑話的命運發(fā)生了變化，口傳的笑話得到了文人的重視。文人雅士在棋社、琴社、茶社、詩社之外，還成立了“噱社”，專門交流與匯集笑話。同時，品類甚眾的笑話集出現(xiàn)了，大體上可以分為四類：文人創(chuàng)作的，如劉元卿《應(yīng)諧錄》；表達(dá)某種寓意的，如趙南星《笑贊》；根據(jù)正史、野史摘編而成的，如馮夢龍《古今譚概》；收集民間笑話的，如馮夢龍《笑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