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之音

陳諾

（一）

聽過了多少聲音，方知有多少種出彩的人生。

此地陽光懨懨，此地氣氛溷溷，紡車的聲音咿咿呀呀，用了多年而松散的扶手正唱著疲憊的歌。自我幼時，我便聽著這聲音在母親手中日復(fù)一日地響;如今，是在我手中“唧唧復(fù)唧唧”。

然而我早已厭倦。

（二）

為何世界之大，且只有這一種平板乏味的聲響！

我沉思。手中的紡車不自覺停下。昨夜，一封應(yīng)征的詔書，將屋中的平靜打破，經(jīng)書十二卷，赫然印著家父的名字。我偷偷用余光去瞧，父親正向著天子的方向不斷地叩頭。母親和姐姐，淚碎一地。

我不禁一震，若是再這樣安于這無味的生活，明年，至多后年，我將被父母許給鄰村的張三或是種桑的李四，繼續(xù)著母親和姐姐的腳印，和紡車的聲音過一輩子，一輩子！

我突然起身，收起心愛的花黃胭脂，藏起長袖儒衫，那單調(diào)貧乏的聲音，我將與你告別！哪怕是血染沙場，我亦無悔。

母親和姐姐，她們詫異地送別綰起長發(fā)的我。

（三）

我這才知道大漠的廣闊，高山的峻峭。

我聽見許多聲音，那些聲音，母親與姐姐這輩子都聽不到。

她們不會聽到“九曲黃河萬里沙”的澎湃，那是洶涌的激流與暗礁的抵抗，迸濺的水花正奏著高昂的戰(zhàn)歌，像是在怒吼前進(jìn)，像是低沉卻雄厚的聲音高吟“大江東去”。

心跳竟也與之同步，和著水聲一起，我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

她們不會聽到，戈與盾皆冰涼，可它們碰撞時卻有炙熱而清脆的聲響。馳騁于沙場間，這似一支奏響曲，在漫天黃沙上空，久久回蕩著堅毅而不屈的意志。

這，是兵與戈的戰(zhàn)爭，同時，也是一個民族力量的凝聚，更是戰(zhàn)士們誓死衛(wèi)國的信仰。

她們不會聽?wèi)?zhàn)士的怒吼，不會聽見燕山胡騎鳴啾啾，不會聽見一滴熱血滾落黃沙的聲音。

而這些本不在我命運安排內(nèi)的聲音，我都有幸聽見。

（四）

我終于沒有走上母親的路。

不管浪活著，還是浪死了，都曾是水的夢想。

這次戰(zhàn)役，我無論有沒有戰(zhàn)死沙場，都不重要了。至少我向命運宣戰(zhàn)，且戰(zhàn)勝了它。我明白自己以后不會和紡車的聲音過一輩子，不會把自己變得溫柔而沉默，不會將畢生年華用在伺候丈夫、拉扯孩子長大上。

千千萬的聲音，為什么，只甘于聽一種？

生為女人，為什么就不能離開紡車，去讀書寫字，去習(xí)武練兵？

我，叫木蘭。

替父從軍，我不后悔。

（指導(dǎo)教師：蘇小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