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念珠
前幾天我到一位攝影家朋友的家,翻閱了一本名為《失明的攝影師》的書籍。這是一本由諸多失明攝影師完成的攝影散文集。他們中的絕大多數(shù)人,都來自墨西哥一個教授視力障礙人群攝影的公益機構(gòu)——“感覺之眼”。
眼睛本是心靈的窗戶,我們通過雙眼便可看到紛繁的線條、斑斕的色彩。但如果窗戶被關(guān)上了呢?在黑暗的房間里,大腦需要負責(zé)思考,想象構(gòu)建現(xiàn)實,因此對盲人來說,世界就盡在“感覺之眼”中了。
單單是書里的那些攝影作品,就足夠震撼你的心靈了。例如李彥雙的《無題》,畫面透過一滴水和一只手講述了作品背后的故事。對普通人而言,在相機快門如此高速的今天,要拍攝一滴水易如反掌,盯著取景框按下快門就能大功告成。可對于盲人攝影師來說,想拍一張水滴的照片就太難了。我猜想,李彥雙對水滴落地的瞬間肯定充滿了好奇,她肯定想知道水滴在空中會有怎樣的線條以及水滴的形狀是怎樣的。她肯定也經(jīng)過一次又一次的拍攝嘗試。所以終于有一天,她抓取了一個完美瞬間,用相機捕捉到了一個完整的水滴。
一個空的蝸牛殼,能讓你聯(lián)想到什么?墨西哥盲人攝影師拉莫斯在書里展示的作品就是一個開裂樹樁上的蝸牛殼,并取名《終止的進程》。拉莫斯在書里這樣講述照片的來源:“那天,我本想拍攝昆蟲,一位視力健全的朋友陪我去尋找,結(jié)果我們找到了這個。朋友說,這只是個空殼,你不會滿意的。我說,這正是我想要的,曾經(jīng)有生命的東西現(xiàn)在變得空空蕩蕩,這本身就值得人們?nèi)ド钏?。我想捕捉和永久地保留一些已逝生命的圖像,這樣仿佛能延續(xù)它們在這個世界的生命?!?/p>
女攝影師艾麗西亞·梅倫德斯的拍攝對象多為日常物品,如身處圍墻之中的舊鞋子、碗中的青豆、擱在墻角的紙船,等等。其中,紙船是她最為喜歡的物品。她說:“我還是小女孩時就喜歡紙船。我覺得這只船就是我。一旦脫離了水,它就無法動彈與航行,毫無用處。但如果被放到合適的環(huán)境中,它便能夠漂浮、飄蕩,變得自由、完整?!蔽也孪耄核谂臄z作品的過程中肯定把很多物品當成了自己的化身,并希望在每個化身中展現(xiàn)不同的自我。
記得小時候,我試過閉上眼睛去走一段路,想體會一下視障人士的感受。那時我小心翼翼邁步子,覺得自己對周圍毫無所知,感覺真是不好。所以剛拿到《失明的攝影師》這本書時,我的疑問重重:盲人生活都難,他們怎么可能攝影?他們看不見這個世界,怎么通過攝影器材抓住事物的特點?
翻閱過此書之后,我的疑團盡解。他們,是在用一種獨特的方式“看”世界。
我特別喜歡中國第一批非視覺攝影師傅高山在書中說的一句話:“看不見是盲人的局限,然而看得見也可能是一種局限。這些鏡頭背后照見的,是他們身在暗處的‘看,也是我們心中的‘盲?!?/p>
我想,盲人攝影師們個個都長有“感覺之眼”,所以才拍攝出那么多優(yōu)秀的作品吧。
(田龍華摘自《遼寧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