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突情緒在學前教育階段發(fā)展趨勢研究：面部表情識別與情緒觀點采擇的作用

葉曉璐

情緒是學齡前兒童社會性心理結構中重要特質因素之一，［1］是社會性發(fā)展中高度關注的一個核心領域。［2］情緒理解是指兒童對于情緒因果理解的能力，它與廣泛地了解人們的欲望（Desires）、需求（Need）、想法（Thoughts）和意圖（Intention）的情感行為有關。理解情緒與推測他人情緒的能力，在兒童的社會互動中是一項重要技能。［3］THOMPSON和LAGATTUTA認為情緒的理解能力在學齡前階段就已發(fā)展成熟。［4］SOUTHAM-GEROW和KENDALL提出，兒童情緒理解能力包含三個方面內容：一是對情緒的外在表現(xiàn)以及情緒產(chǎn)生的背景等信息的認知（面部情緒識別）；二是對情緒與信念、愿望等之間關系的理解，認識到這些因素是引起情緒產(chǎn)生和變化的根本因素（情緒觀點采擇）；三是對沖突情緒的理解以及情緒調節(jié)（沖突情緒理解）。［5］

混合情緒是指個體對同一情境產(chǎn)生兩種不同情緒的現(xiàn)象。如果兩種情緒在性質上具有一定的沖突性（比如消極與積極的），則又稱沖突情緒。王小英的研究中發(fā)現(xiàn)4歲是學齡前兒童混合情緒理解能力出現(xiàn)的萌芽時期，5～6歲理解混合情緒發(fā)展較快。［6］馬玥瑩的研究中發(fā)現(xiàn)3～6歲學齡前兒童在面部表情識別、情緒觀點采擇、混合情緒理解和總體情緒理解能力上都隨年齡的增長而提高（P＜0.001）。［7］DONALDSDON提出兒童沖突情緒理解發(fā)展的三個不同水平：第一，水平0（4～5歲）——能夠正確識別單個的情緒反應，不能理解相互沖突的多重情緒；第二，水平1（5～8歲）——能夠理解沖突的多種情緒，但他們所理解的沖突情緒是針對不同的行為事件的，即這些情緒是順序發(fā)生而不是同時出現(xiàn)的；第三，水平2（8～11歲）——能夠認識同一個體或針對同一事件可能產(chǎn)生沖突的情緒，并能夠考慮到情緒之間相互影響的可能性。［8］237

綜上所述，本研究一方面考察3～6歲沖突情緒的整體發(fā)展趨勢；另一方面探討個體在沖突情緒發(fā)展中，面部表情識別與情緒觀點采擇起到怎樣的作用。

一、研究方法

（一）被試

隨機抽取浙江省溫州市兩所幼兒園的128名3～6歲兒童完成了實驗。其中3～4歲組64人（31男，32女），平均年齡3.55±0.34歲；5～6歲組64人（32男，32女），平均年齡5.70±0.51歲。

（二）實驗程序

采用多因素組內設計。被試（年齡：3～4歲vs.5～6歲）在一個安靜的房間單獨完成3項任務：首先完成沖突情緒任務，然后完成面部表情識別和情緒觀點采擇任務，后兩項任務的順序在被試間進行了平衡。

1.沖突情緒理解任務

采用GORDIS、ROSEN及GRAND的故事加以修訂而成，用以測量被試兒童（3～6歲）對于沖突情緒的理解。

（1）解釋情緒：被試兒童明確被告知，故事主角同時感覺兩種沖突的情緒，并請受試幼兒加以解釋。

故事內容：今天是小豆豆的生日，早上老師送給他／她一直很想要得到的玩具，他／她好想馬上打開來玩；只是老師說必須等到下午放學后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來接的時候才可以打開，所以小豆豆覺得有一點高興又有一點難過（配圖，根據(jù)性別不同配圖相同性別的故事主人公）。接著依次詢問被試兒童下列四個問題：

a.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么小豆豆覺得有一點高興又有一點難過？

b.小豆豆因為什么感到高興？

c.小豆豆又因為什么感到難過？

d.小豆豆的感覺到底是什么？

（2）解釋／辨識情緒：被試兒童必須指認出故事主角具有既高興又難過的兩種情緒。

故事內容：下午，老師給小豆豆最喜歡吃的蛋糕，小豆豆正要開動時，又有一個小朋友來了，所以老師想把蛋糕分一半給另一個小朋友吃（配圖，根據(jù)性別不同配圖相同性別的故事主人公）。接著依次詢問受試幼兒下列四個問題：

a.你覺得小豆豆這時候是什么感覺？

b.為什么小豆豆會有這種感覺？

c.那小豆豆還有其他的感覺嗎？

d.小豆豆的感覺到底是什么？

（3）沖突情緒的故事：請被試兒童說一個自己曾經(jīng)有過正向、負向情緒并存的情況。實驗者會詢問被試兒童：“你可不可以說一個同時覺得高興又難過的事情？”

本項子任務的計分采用全有全無的方式，被試兒童必須在每一個活動中的所有題項給予正確答案才給1分。本項子任務共有3個活動，總分為3分。

2.面部表情識別任務

采用DENHAM的設計并加以修訂，測量被試兒童是否能夠分別指認高興、生氣、傷心、害怕四種表情及是否能夠了解各種表情所代表的涵義。

（1）口語表達：分別呈現(xiàn)四張圖卡，請被試兒童觀察四張表示高興、生氣、傷心及害怕的臉部圖片，詢問被試兒童：“你覺得這個小朋友怎么了？”并請被試兒童用口語表達出該四種表情。

（2）動作指認：一起呈現(xiàn)四種不同的表情，接著分別說出圖片上四種不同的表情：高興、生氣、傷心及害怕，請被試兒童用動作指認出相對應的表情圖卡。

本項子任務的計分采用全有全無的方式，被試兒童能夠答出每張圖卡的正確面部表情者給予1分，此活動總分為8分。

3.情緒觀點采擇任務

采用BORKE、HUGHES和DUNN的研究工具為模版參考并加以修訂。以圖卡及主試口述方式呈現(xiàn)，內容包括引起高興（Happy）、生氣（Angry）、傷心（Sad）及害怕（Fear）四種情緒狀態(tài)的情境，其中包含：三個高興情緒及生氣、傷心、害怕情緒各兩個，形成九個情緒評量項目。

故事情節(jié)以圖卡方式呈現(xiàn)，詢問被試兒童：“你想小豆豆會有怎樣的感覺？請選出來。”請受試幼兒在高興、生氣、傷心、害怕四種臉部表情圖片中，選出可以代表故事中主角的情緒面部表情，并詢問“為什么他／她會有這樣的表情？”。

計分方式如下：在九個情緒評量項目中，能夠每題選出正確臉部表情者，或籠統(tǒng)的正向／負向的表達，例如：將傷心的情緒與生氣的表情視為相同；另外，每個情緒題目的子題項必須說出正確的原因者給予1分，也就是說，能選擇適當面部表情并說明理由者才給予1分，此活動的總分為9分。

例如：星期天，大人帶小豆豆去他／她最喜歡的游樂園玩（高興）。

Q：你想小豆豆會有怎樣的感覺?請選出來。

Q：為什么他會有這樣的表情?（見圖1、圖2）

圖1 例題附圖

圖2 面部表情識別的四種表情圖

二、研究結果

（一）年齡對沖突情緒理解的影響

使用獨立樣本T檢驗，分析兒童沖突情緒隨年齡發(fā)展的整體趨勢。結果顯示，5～6歲兒童比3～4歲兒童對沖突情緒的理解力更好（表1），t=8.841，p＜0.01。

表1 3～4歲組與5～6歲組沖突情緒獨立樣本T檢驗

（二）面部表情識別和情緒觀點采擇對沖突情緒理解的影響

3～4歲組和5～6歲組的面部表情識別和情緒觀點采擇得分見表2。

表2 兩組兒童的面部表情識別和情緒觀點采擇得分

以沖突情緒理解為因變量進行分層邏輯斯蒂回歸，考察面部表情識別和情緒觀點采擇的影響。第一層加入年齡進行控制，第二層加入面部表情識別、情緒觀點采擇及他們的交互作用。使用基于似然比檢驗的強制輸入線性回歸篩選變量。年齡、情緒觀點采擇、面部情緒識別和情緒觀點采擇的交互作用進入了最終的模型（表3）。根據(jù)回歸的結果，面部情緒識別和情緒觀點采擇能力越強的兒童沖突情緒理解力越好。

表3 強制輸入的線性分層邏輯斯蒂回歸

在分層邏輯斯蒂回歸中，年齡的效應在第一層非常顯著，而在第二層則變成顯著，這表明年齡的效應可能被情緒觀點采擇或面部情緒識別的效應所中介。使用PREACHER和HAYES提出的Bootstrapping方法，用AMOS進行分析。對樣本進行重復抽樣5 000次，檢驗面部情緒識別和情緒觀點采擇能否在年齡和沖突情緒之間起到中介作用。雙中介模型顯示，面部情緒識別和情緒觀點采擇的中介效應邊緣顯著，年齡的作用被兩種能力部分中介（表4）。（見圖3）

表4 Bootstrapping中介效應檢驗結果

圖3 中介效應的路徑系數(shù)圖

三、討論

（一）沖突情緒理解的發(fā)展趨勢

結果顯示，5～6歲兒童比3～4歲兒童的矛盾情緒發(fā)展更好。學齡前兒童受認知水平限制，很難理解一個人同時具有兩種不同的情緒，因此，對混合情緒的正確理解和判斷是學齡前兒童情緒理解能力發(fā)展過程中的一大飛躍。ROTHBART研究表明，5～6歲學齡前兒童已經(jīng)具有識別圖片主人公混合情緒的能力。［9］ZAJDEL研究發(fā)現(xiàn)5～7歲學齡前兒童具有了解主體情緒和體驗混合情緒的能力。［10］與文獻結論相似，本研究5～6歲兒童群體的得分為0.91分，基本具備沖突情緒理解能力，5歲可能是學齡前兒童理解沖突情緒的關鍵期；但與文獻結論不同之處在于，隨著時代發(fā)展，3～4歲兒童也有少部分處于沖突情緒理解發(fā)展的萌芽時期，這種現(xiàn)象可能與當代父母的教育理念與教育行為有關，近年來幼兒教育對情緒智力發(fā)展愈加重視，對幼兒的沖突情緒發(fā)展有一定推動作用。

（二）沖突情緒理解的影響因素

文獻研究表明，5個月的嬰兒已經(jīng)可以區(qū)分和識別高興的面部表情，3歲起兒童已具備對情緒產(chǎn)生的情境進行推斷的能力。［10］情緒觀點采擇為個人設身處地地理解與感受他人想法與情感的能力，即共情。［11］對3～5歲學齡前兒童通過采用木偶游戲進行面部表情識別和情緒觀點采擇測驗，得出學齡前兒童情緒理解快速發(fā)展與獲得情緒能力的重要時期在3～4歲。［12］可見，學齡前兒童是以面部表情識別、情緒觀點采擇與沖突情緒的時間順序發(fā)展情緒理解能力，因此面部表情識別與情緒觀點采擇發(fā)展程度可以有效預測沖突情緒理解的發(fā)展。

JEAR研究得出父母與兒童的互動形式及情緒的表達方式都是與兒童的情緒理解相關的。［13］張春曉研究得出父親對學齡前兒童的交流和陪伴、鼓勵兒童發(fā)展對情緒理解能力有正向預測作用。［14］熊赟慧研究得出氣質是影響學齡前兒童情緒理解能力的一個因素。［15］周園園研究得出同伴接納程度跟情緒觀點采擇、情緒原因解釋有一定的關系。［16］沖突情緒是情緒理解的一部分，因此親子互動形式、父母情緒表達方式、兒童自身氣質類型及同伴接納程度皆是學齡前兒童沖突情緒理解能力發(fā)展的影響因素，至于影響因素之間的關系可進行進一步的研究分析。同時學齡前兒童自我理解、表征能力、語言能力的迅速增進，能夠增加他們與他人討論情緒的機會，因而促進了情緒理解能力的成熟。［17］幼兒不但能理解父母、同伴及兄弟姐妹的情緒，同時借著理解能力的精細化——沖突情緒理解的發(fā)展，又促進了其社會技巧以及共情的發(fā)展。［18-19］

5～6歲兒童比3～4歲兒童的沖突情緒理解發(fā)展更好，面部表情識別和情緒觀點采擇部分中介了年齡的效應，表明面部表情識別和情緒觀點采擇的發(fā)展能夠解釋學齡前兒童沖突情緒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