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超華
第一次聽見蟲子的聲音,是在鄉(xiāng)下的田野。它們努力創(chuàng)造著自己的音樂,那些聲音緩緩流淌進我的耳朵,像蜂蜜一樣甜蜜。
有時我在耳邊搖晃著水果,想聽聽里面那個“小小的家庭”里有誰在說話。我聽見它們說的話像果仁一樣純白、潔凈。那一刻,我相信童詩就是果子,它們是散落在這個世界上的圓圓的寶石。
沒人知道童詩來自哪里!在遙遠的精靈國度,童詩的每行句子都是彩色的線條,一頭云象、一只云貓、一條云魚,它們和你說話,然后將語言的花籽埋在你的心底。
這時你會聽見孩子們拍著手唱道:“有沒有/能裝入小鳥歌聲的紅口袋/有沒有/能放進野花交談的綠口袋/如果有的話/請在傍晚寂寞的天空中打開/那可愛的細聲慢語/一定會像彩虹那樣放飛?!暴z[日]伊藤真蒼《口袋》,陳發(fā)根譯〕
裝滿聲音和語言的口袋,真可愛呀!于是,我就想著把我聽見的最奇妙的聲音都收集起來。當(dāng)我寫童詩的時候,它們就像水珠一樣跳到我眼前,然后順著我的筆尖滲透到雪白的紙上。蛐蛐、青蛙、尺蠖、蒼蠅、蜜蜂……都來了,萬事萬物都來了,在我的童詩里旋轉(zhuǎn)著,跳著舞蹈,而我的一首童詩也開始旋轉(zhuǎn):
動物的影子里有蒼蠅
植物的影子里有蜜蜂
是的,我認為寫童詩就是收集聲音和語言的過程。這讓我想起日本童謠詩人金子美鈴作為母親所做的一件事:她收集三歲女兒房江咿呀的兒語共334句,并編冊成書。作為母親,她的愛和細心令我深深感動,她的童謠充滿無限的柔軟和圣潔。
做一個收集聲音和語言的人,讓我明白寫童詩只是呈現(xiàn),呈現(xiàn)動物、植物和人類在我心中最初的樣子和自然的狀態(tài)。這里,沒有年齡的界限。一切童詩都成了可愛的游樂場,史蒂文森、A·A·米爾恩、希爾弗斯坦、漢斯·雅尼什、賈尼·羅大里等童詩作家都在我的世界里扇動著美麗的翅膀,他們對我而言是一束光,晶瑩地輕輕蕩漾……
“好啦!好啦!”也許你們會說,“我們把那些收集的聲音和語言放在哪里呢?”
文具盒、書包、零食袋都可以。對了,你們還可以放進耳朵里,那些聲音都會從這個小小的洞穴流進你的心里。
最后,我想跟你們——我最聰明的小讀者,分享我的一首童詩的誕生過程。某天清晨,在雨中我看見了這樣的一個場景——一個小男孩舉著傘說:“我是一朵四歲的蘑菇?!币粋€小女孩說:“我是一朵五歲的蘑菇?!彼麄兊膶υ捯幌伦佑|動了我。我收集他們的語言,于是一首童詩《蘑菇傘》就出現(xiàn)了:
下面,輪到你們告訴我,你們收集了什么樣的聲音和語言呢?噓——這是我們之間的一個小秘密,像花粉和蝴蝶、線團和貓咪。
小男孩在房間里
舉著一把傘說
我是一朵四歲的蘑菇
小女孩在房間里
也舉著一把傘說
我是一朵五歲的蘑菇
兩個潔白的形體
站在一起,宛如
兩個剛出生的動物
身體有點兒發(fā)綠
我多想舉著傘
站在他們身邊說
我是一朵二十九歲的蘑菇
哪怕,說完
立刻就被收起
也好啊
身上落著金黃的雨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