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醫(yī)大殺人案的疑團水落石出。何襪皮看到了新聞,想起自己在南京大學讀書時的往事。僅僅隔了一天,何襪皮就在自己的公眾號“沒藥花園”上梳理了這樁28年前的懸案。
何襪皮的身份是人類學博士、青年小說家和曾經的媒體記者,但她在網上更廣為人知的身份卻是“懸案分析家”,她像個搖椅神探一樣,通過爬梳資料,追蹤采訪,尋找蛛絲馬跡,寫出了一篇篇對各大案件的分析,吳謝宇殺母案,朱令案,湯蘭蘭案,以及數(shù)十年前國外的“黑色大麗花”案,她都進行過研究。
很多人癡迷于她的分析,當然也有人對她自顧自地“民科探案”不屑一顧。無論如何,她的存在都是獨特的,人類學博士的學術背景,熱愛分析真實罪案,還出版過幾本探究心理和精神世界的懸疑小說,在中國,像她這樣的作家很少見。
兩個自己
何襪皮給自己的微信取的名字叫Q,熟悉偵探的人知道,那是《唐人街探案》“世界名偵探排行榜”名列首位的神秘人物。
何襪皮出生在蘇州的一個鄉(xiāng)鎮(zhèn)。小時候,她常常聽到媽媽的方言里夾雜的一個高級詞匯——心理作用。一些無法尋找到病因的奇怪毛病,都被母親歸結為心理作用。
何襪皮的父親是一名畫家,在國營印染廠里設計圖案,后下海經商。何襪皮喜歡文藝,但父親并不希望她走上自己的老路。初中時,她看了大量的偵探小說,讀得最多的是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作品。大學期間,何襪皮加入了詩社,寫詩。辦詩歌活動的時候,她負責畫海報,色彩濃烈的一張人臉,一半紅潤健康,一半白骨嶙峋,取名為《兩個自己》。
在南京大學,何襪皮讀的是新聞系。課堂上,一位女老師詳細地講述了兩個很著名的案件,一個是南大刁愛青碎尸案,另一個是南醫(yī)大林伶案。許多年后,案情的細節(jié)已經印象模糊,但她對于下水道發(fā)現(xiàn)尸體的部分仍然記憶深刻。2020年初,后一個案件終于告破,而前一個案件仍然懸而不決。
大學畢業(yè)后,何襪皮成為了一名記者,后來曾給一些雜志寫過罪案方面的深度報道。她也寫小說。畢業(yè)五年后,何襪皮決定辭掉工作,繼續(xù)讀博,那是在2009年,她去往威斯康星大學讀人類學,研究方向正是空間安全、都市犯罪、恐懼感。人類學不好讀,短則八年,長則十年,還被一些人稱作是“屠龍之術”,要讀許多枯燥難懂的書籍,可能一輩子也不會用到。但看得出,這是何襪皮真正的興趣所在,無論她分析真實罪案,還是寫虛構小說,她的專業(yè)與她的工作一直在相互成就。
懸案的密碼
2017年,何襪皮改變了論文題目,回上海做田野調查,待了大半年。她研究空間安全,論文跟商品住宅小區(qū)的保安有關。何襪皮給五六十位保安做了訪談,這些普通人的命運起伏和生活夢想讓她覺得很觸動。更重要的是,這些經歷讓這個久居書齋的何襪皮得以走入真實的社會肌理,去見證真實的人心與社會百態(tài),也讓她進一步明白了城市與人的關系。這使她日后分析那些罪犯的動機和心理時有了更準確的錨點。
城市空間的變化也與犯罪有關。何襪皮分析過“南大碎尸案”,將犯罪手段與社會空間聯(lián)系起來。“如今,中國二線以上城市普遍人口、房屋、監(jiān)控密集。所以我們看到在中國城市中的作案,分尸是一種很常見的毀尸滅跡的手段。在農村則主要是丟棄枯井,荒野,就近掩埋等等?!焙我m皮在文章中寫道。
隨著“沒藥花園”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催更”的壓力也變大了,但何襪皮仍然保持著不緊不慢的速度,有時一周更新兩次,有時半個月才更新一次。這背后是每天超過八小時的工作時間。
寫朱令案的時候,何襪皮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做準備,又用一個月的時間寫了七萬多字。最后半個月,焦慮揮之不去,她一度患上神經性皮炎。
有人很好奇于她的動力來源。她在一篇自述中曾提到一個小眾的電視節(jié)目,一個退休的女檢察官和犯罪現(xiàn)場偵查員一起調查各種冷門懸案,節(jié)目對現(xiàn)實產生的影響讓何襪皮驚嘆。這也是何襪皮的一個英雄夢,雖然過程很難。 (摘自《中國新聞周刊》 2020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