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水城
(北京大學)
所謂桿頭飾是一種動物圓雕為主的小件銅器,鑄造,胎體較薄,空腔,一般高10~20 厘米,因其裝置在木柄頂端,故名。其造型大致分兩類:一類上部為簡單的空心球或球形鈴鐺,有些表面帶鏤孔,內置石?;蜚~珠,搖之可發(fā)出聲響。另一類為鳥獸類圓雕,如牛、鹿、羊、虎、鷹、鳥或格里芬神獸等,有些鳥獸的身體也被制成空腔的鈴鐺,內置石?;蜚~珠,可發(fā)出聲響。桿頭飾下部為納柲的銎,圓柱、方柱或扁方柱狀,上有用于加固的銷釘孔。也有很多在銎部一側加鑄小的圓環(huán),以便懸掛鈴鐺、瓔珞或流蘇一類裝飾。
桿頭飾是用于禮儀活動的儀仗用具,有時也被視為權杖。由于其本身就是球形鈴鐺或設有懸掛鈴鐺的裝置,使用時會隨人或車子的移動叮當作響,其上懸掛瓔珞或流蘇則隨風飄揚,清脆的鈴聲和鮮艷的色彩無疑會強化儀式的神圣感,活躍現場氣氛,令參加儀式活動的人大腦迅速興奮并產生愉悅感。
20 世紀末至30 年代初,瑞典學者安特生(Andersson,J.G.)連續(xù)撰文介紹了一批早年從中國古董市場流出的小件銅器,主要有兵器、工具、儀式用具或裝飾品等,大多出自北方長城沿線①。1932 年,他在《動物風格的狩獵幻術》一文中首次將一類鳥獸圓雕的小件銅器稱作桿頭飾(Pole-top)②。后來,由于此類遺物中鹿的形象比較多,也有西方學者稱其為鹿形杖首(stag-shaped finial)。
在中國北方長城沿線,桿頭飾集中出現在春秋時期,最晚延至西漢。流行的區(qū)域主要為內蒙古鄂爾多斯、寧夏南部、陜西北部、河北北部,最東可至赤峰及周邊地區(qū)。其次在甘肅河西走廊、青海和新疆西部也有發(fā)現。此外,在西南的四川鹽源、云南的滇西北、滇西、滇池和洱海周邊也有分布。但北方和南方的桿頭飾在造型、內容和造型風格上區(qū)別明顯。即便在北方,長城沿線與西北地區(qū)也有較大的差異。
1933 年,安特生撰文介紹了一批國外博物館收藏的桿頭飾。文中他特別提到,敏斯(Ellis H Minns)教授建議,將這些出自內蒙古的青銅器統(tǒng)一命名為“鄂爾多斯式青銅器”③。
圖一 內蒙古博物院及鄂爾多斯博物館藏桿頭飾
目前在內蒙古鄂爾多斯博物館收藏的大量桿頭飾可分為如下幾類:一類為空心圓球狀,下接柱狀銎(圖一,1)。此類發(fā)現較多,造型也近似權杖頭,部分器表鏤空,內置銅(石子)珠。有個別還在圓球上加鑄一立獸。比較特殊的是在圓球下接圓柱高銎,其上有2-3排對稱突起,一側封口,一側開方形口(圖一,8)。第二類為禽鳥頭部圓雕,頸部為銎。常見鶴(圖一,3)、鸛(圖一,4)、鷹(圖一,5)等。第三類為圓雕動物。所見有綿羊(圖一,2)、虎(圖一,6)、驢(圖一,7)、馬(圖一,9)、北山羊(圖一,10)、臥馬(圖一,11)、羚羊(圖一,12)、刺猬(圖一,13)、熊及怪獸等。個別在獸頭頂部加鑄圓管,可插放飾物(圖一,14)。
寧夏南部的西吉縣楊郎墓地出土一批桿頭飾,個體都不大。多為空心球狀,下接圓柱銎(IM7:24),高6~8 厘米(圖二,1)。其他還有鷹首、鳥首、犬首、鹿首等。有兩件為綿羊頭圓雕(IIIM4:1),大角彎曲,頸為銎。高6.7、銎徑3.6 厘米(圖二,2)④。固原博物館還藏有出自楊郎鄉(xiāng)的鷹首桿頭飾,下接方柱狀銎。高6.1、銎徑邊長 3.1 厘米(圖二,3)。這批遺物均為戰(zhàn)國時期。
陜西北部與鄂爾多斯毗鄰,這里的桿頭飾主要出自榆林地區(qū)。在神木縣的納林高兔遺址出有2 件圓雕刺猬,造型惟妙惟肖。高9.8 厘米(圖二,4)⑤。
河北的桿頭飾集中于北部張家口地區(qū)。所見有并排站立的北山羊一對,立于長方柱狀銎上。高7.8、寬6.5 厘米(圖二,5)。在赤城縣出有立于方匣狀底座上的馬,下接扁片器柄。高13.9 厘米(圖二,6)。早年在康保縣出有鳩鳥桿頭飾(C 1832),雙眼鏤空,腹兩側有豎條鏤孔,中空,內置銅(石)球,足部為喇叭狀圓銎。高13.6 厘米(圖二,7)⑥。
內蒙古東部寧城縣小黑石溝墓地出土的桿頭飾造型特殊。其中,2 件為龍首(M8501:77),眉、眼、口、鼻俱全,頭上長有一對突角,彎頸為銎。高約12、銎徑約5.5 厘米(圖二,8)。一件為男性生殖器(M8501:73)。高約12、銎徑約4 厘米(圖二,9)。一件為人頭圓雕(M8501:74),瓜子臉,浮雕五官,頸部為圓柱銎。高約10、銎徑約3 厘米(圖二,10)⑦。
圖二 北方長城沿線出土的桿頭飾
(1)青海
1983 年,在湟源大華中莊卡約文化墓地出土4 件桿頭飾。其中2 件(M87:1)為鳩鳥、牛與狼造型。下部為鳩鳥首,圓眼,鳥喙長直,呈圓柱狀,頸部為銎。鳩鳥頭頂有一頭母牛,四足間有一牛犢正吮吸母乳。鳥喙前端站立一頭狼,翹尾張口狂吠,與母牛對峙。器高12 厘米(圖三,1)。另有2 件鳩鳥桿頭飾,均殘損⑧。
1982~1983年,在湟源縣采集1件桿頭飾,整體呈“L”形。底部前端伏臥一男子頭像圓雕,面朝前,頸部圓柱狀,中空,有槽孔。后部為一男童,昂首前視,身體兩側有浮雕男子頭面像。器高7、長7.7 厘米(圖三,2)⑨。大通上孫家寨墓地出有球形鈴首桿頭飾(M801),器表有豎條鏤孔,中空,內置石珠,下接圓柱銎(圖三,3)⑩。
圖三 西北地區(qū)出土的桿頭飾
1985 年,大通黃家寨墓地出有雄雞桿頭飾(M16:5)。頭頂帶冠,環(huán)眼,尖喙,長頸,腹部球形,有橫向梭形鏤孔,中空,內置橄欖狀石粒,短尾。長10.8、高7.8 厘米(圖三,4)?。類似桿頭飾在湟源縣欄隆口鄉(xiāng)上寺村也有出土。頭頂帶冠,勾喙,長頸,卵圓腹有豎列梭形鏤孔,中空,短尾(圖三,5)?。在湟源縣巴燕峽征集一件鳩鳥桿頭飾,粗頸,背部鑄羽翼紋,腹中空,有豎列梭形鏤孔,內置卵石,短尾上翹。器高11、寬5.6、壁厚0.2 厘米(圖三,6)?。
青海所出桿頭飾均屬卡約文化,年代為公元前1千年前后或稍晚。
(2)甘肅
1980 年,在甘肅省永登縣榆樹溝發(fā)掘一座戰(zhàn)國晚期古墓,墓內殉牲(馬、牛、羊頭骨)大量,出土銅桿頭飾10 件。其中4 件為鷹首,圓眼,勾喙粗壯,頭頂及腦后鑄羽紋,頸部為銎(圖三,7)。奔鹿6 件,分兩式。一式為奔跑的小鹿,下接方柱短銎。長5.2、高6.5 厘米(圖三,8)。二式為立鹿,下接片狀臺座。長5、高5 厘米。發(fā)掘者將此墓定為沙井文化?,但其所在位置已超出沙井文化的范圍,墓內大量殉牲,隨葬桿頭飾與內蒙古準格爾旗西溝畔匈奴墓所出相似,應為匈奴墓?。
1994 年,在甘肅永昌亂墩子灘遺址采集2 件梟面浮雕桿頭飾,大眼,勾曲喙,頸部為粗短銎。高4.5、直徑3.8 厘米(圖三,9),年代不明?。
(3)新疆
1961 年,新疆伊犁自治州特克斯縣在修建農田水利設施時出土一批小件紅銅器。一件為牛頭圓雕,中空,頭頂犄角上揚,牛眼突鼓,雙耳朝后,頸部為筒狀銎,牛額及頸部一側有銷釘孔。器長8.8、銎深6.8 厘米(圖三,10)。一件為“牛角杖首”,角尖稍殘,剖面菱形,呈環(huán)形彎月狀,下接圓柱銎。銎中部有球形突起,似象牛頭。雙角間距8、銎孔殘深1.5 厘米(圖三,11)。另有三件“彎月鐮形杖首”,造型相同,下部為銎(皆殘)。其中,一件體扁平,器表有三道突棱,環(huán)徑7.5、厚0.5、寬1~2、銎孔殘深0.9 厘米(圖三,12)。一件銎部有球狀突起,環(huán)徑7.2、銎孔殘深1 厘米。一件體扁平,有凹槽,環(huán)徑6.5、厚0.3、寬1~1.5、銎孔殘深1.5 厘米。據介紹,在這批遺物出土地點附近分布有兩漢時期的土墩墓,推測為姑師或塞人遺留,二者之間是否有關聯(lián),不明???紤]到這批遺物均系紅銅鑄造,年代不會太晚,屬青銅時代的可能性很大。
(1)四川
20 世紀80 年代,四川鹽源一帶盜墓猖獗,大量文物流落民間,當地文物部門征集到一批墓中隨葬的桿頭飾。后在盜掘地點做過數次搶救發(fā)掘,但再沒有新的發(fā)現。
圖四 四川鹽源出土的桿頭飾
這批征集品種類較雜,其中最完整的桿頭飾杖頂站立一只雄雞(C:9)。高冠,翹尾,立于圓盤上,圓盤周緣有四枚穿鈕,套小環(huán),環(huán)上掛圓形銅片,搖動可發(fā)聲響。杖柄由九節(jié)銅管組成,每節(jié)長35~39厘米,陰刻密集的魚紋,末節(jié)底端為圓錐形鐏。杖長134.8、圓盤直徑5、柄1.4 厘米(圖四,1)。
一件為“三女背水”圓雕(C:643)。杖頂鑄有三女子立像,品字形相向立于倒錐形臺坐上。她們穿著相同,頭戴螺螄狀尖帽,著緊身上衣和刺繡花紋的筒裙。背上馱的水罐用背帶勒于前額。圓柱柄,上飾密集螺旋紋。器高16.2、杖首殘長9.3、寬5.7、銎殘長6.9厘米(圖四,2)。
第三類數量最多,樣式也最復雜,均為片狀,造型結構頗似漢代流行的搖錢樹。中心為主桿部分,下有銎或實心圓柱。整體布局均為對稱的圓環(huán)枝杈。主桿頂部有人形,雙腿岔立枝杈上,兩側為圓環(huán)枝杈、對馬、人騎馬、雙環(huán)、對鳥等。以編號C:27 為例,頂端為長尾鳥,兩側為圓環(huán)枝杈,上下共四組。主桿下為銎,上細下粗,有菱形銎孔。長12.1、寬10 厘米(圖四,3)。編號C:29 頂端一人形,頭頂花蕾,兩側接對稱圓環(huán)枝杈、人騎馬。主桿下接菱形實心插柱。長20.3、寬11.2、桿長7.7、厚0.4 厘米(圖四,4)。C:654 頂端為一人形,右臂上揚,左臂置腹前,兩側為圓環(huán)枝杈、對馬。主桿下接橢圓實心插柱。長15.6、寬9.8、桿長3.5、厚0.3 厘米(圖四,5)。C:28 為兩組圓環(huán)枝杈,上面一對大圓環(huán),飾同心圓和連珠紋,下接一對小圓環(huán)。主桿下接實體六棱插柱。長13.9、首長8.6、寬9.2、銎長5.3、銎徑0.9~2 厘米(圖四,6)?。
鹽源所出的桿頭飾以漢代為主,個別稍早可至戰(zhàn)國晚期。
(2)云南
云南的桿頭飾主要見于滇西北、滇西、洱海和滇池周圍。特點是在頂部鑄有人物或飛禽、鳥首,區(qū)域特點較鮮明。
1977 年,在滇西北的德欽縣石底發(fā)掘一批石棺葬,出有少量桿頭飾。一件為鹿首圓雕,鹿角分五枝,角端懸掛菱形葉片,搖動可發(fā)聲響,頸部為銎。器高9.8、銎徑4.3~4.6 厘米(圖五,1)。一件為飛鷹圓雕,勾喙,大眼,展翅翱翔狀,足部為銎。器高4.2、長4.8、翼展7.2 厘米(圖五,2)?。德欽納古石棺葬出有一件,為馬頭圓雕,頸部為銎(圖五,3)?。這批桿頭飾格調粗獷,立體感強,與北方地區(qū)風格接近。
圖五 云南出土的桿頭飾
洱海周邊的大理、祥云、彌渡、賓川出土桿頭飾較多,造型以禽鳥為主,少量動物。特點是禽鳥或單或雙,也有的多只聚在一起,器高10 厘米左右?。在祥云縣紅土坡14 號墓出土一批。所見有鴛鴦(M14:110-2),高14.2、寬5.6 厘米(圖五,4)。長尾鳥(M14:109-2),高13、寬10.8 厘米(圖五,5)。鳳凰(M14:106-6),高12、寬4.5 厘米(圖五,6)。還有雄雞、白鷺、鸕鶿等?。在祥云大波那古墓銅棺內隨葬一件,斷為三截,杖頭為兩只圓雕的花豹,相互纏斗狀。杖長125、銎徑1.3 厘米(圖五,7)?。
滇西保山出土的桿頭飾有圓雕的鷹鳥,勾喙,長尾,棲于竹節(jié)銎柱上(圖五,8)。圓雕公牛,立于“Y”形器柄頂部(圖五,9)。圓雕立鹿,站在梯形臺座上(圖五,10)。這批遺物可能屬于古哀牢國?。
在昆明滇池周邊的古墓常出桿頭飾。江川李家山出有雄雞(M69:209),臥在鼓形坐上,器表鍍錫。殘高8.5、銎徑1.5 厘米(圖五,11)。有棲于銅鼓上的雄鷹,通體鎏金(M69:160)。雄鷹昂首勾喙,口銜一蛇,纏繞在鷹的頭頸部。高7.3、銎徑1.9 厘米(圖五,13)。還有跽坐于銅鼓的滇婦(M59:159),束發(fā),梳銀錠髻,佩耳環(huán),著對襟長衫,雙手垂膝,跣足,通體鎏金。器高6、銎徑1.9 厘米(圖五,14)?。晉寧石寨山墓地出土的桿頭飾有孔雀(圖五,12)、兔(圖五,15)、雄雞、公牛、魚等?。昆明羊甫頭墓地出有滇婦、孔雀、魚等造型。除銅器外,還有木雕,器表髹漆,所見有立于疊置蘑菇狀杖柄的鼠鼬(M113:61),小眼,咧嘴,有髭,長尾下垂。高23.2 厘米(圖五,16)?。云南的桿頭飾主要為西漢時期,個別可早至戰(zhàn)國晚期。其中,羊甫頭墓地的年代下限晚至西漢末至東漢初。
在廣西平樂縣的銀山嶺墓地也出有少量桿頭飾,所見多為立禽或立獸,器高5~6 厘米,造型和藝術風格與云南接近,年代也大致相同?。
中國境內早年出土的桿頭飾均系舊藏,年代不清楚。以往學界對桿頭飾出現時間有西周以后說?、戰(zhàn)國說等?。上世紀70 年代以來,在寧夏南部的西吉縣、內蒙古鄂爾多斯的呼魯斯泰?、西溝畔?等地相繼發(fā)掘一批東周至西漢的古墓,不僅獲得了桿頭飾的絕對年代,也了解到這類器物的使用者為活躍于北方長城沿線的戎狄或匈奴。甘肅河西走廊的此類遺存也與羌或匈奴有關,青海境內的桿頭飾屬卡約文化,族屬應為居住在河湟地區(qū)的羌人。
進入鐵器時代以后,桿頭飾在西伯利亞、烏拉爾山以西的哈薩克斯坦、西伯利亞、蒙古等地非常流行,其造型和藝術風格與中國北方地區(qū)比較接近。
從烏拉爾山向東至西伯利亞、蒙古高原都有桿頭飾分布。這個地區(qū)的西部以費利波夫卡(Filippovka)遺址為代表。該址位于俄羅斯南烏拉爾奧倫堡市以西的烏拉爾河與伊列克河(R.Ilek)交匯處。上世紀50年代在此發(fā)現一處包括25 個土丘的冢群。1986~1990年,俄羅斯考古學家發(fā)掘了其中的17 座,除部分被盜,大多保存完好。在出土的古代藝術品中以鹿的造型最多,也有一些格里芬神獸、北山羊、狼和駱駝等動物。該墓地的年代為公元前5~前4 世紀,屬斯基泰文化晚期至薩馬爾泰文化。
該遺址1 號冢出土3 件桿頭飾,片狀,頂部浮雕駱駝頭,圓眼、小耳,張口露齒,下部身體飾卷云紋,象征毛發(fā),底部為長方片狀插座,上下均有銷釘孔。高23~24.5 厘米(圖六,1)。在烏發(fā)(Ufa)博物館藏有一件出自1 號冢的立鹿桿頭飾,碩大的鹿角呈彎曲的橫“8”字狀,立于長方臺坐上(圖六,2)?。
圖六 烏拉爾山以東至西伯利亞和蒙古高原的桿頭飾
在西伯利亞的闊爾蘇科夫斯基(Корсуковский)窖藏出有球形鈴首桿頭飾,器表鏤空,內置卵石或銅球,下接圓柱狀銎(圖六,3)。在伊利姆斯卡(Илимска)出有奔跑的野山羊桿頭飾,大角,長耳,短尾,腹部橢圓形,有鈴形鏤孔,中空,內置卵石或銅球,立于“凹”形銎座上(圖六,4)?。在托姆河(р. Томь)的烏斯齊(Устье)遺址出有北山羊桿頭飾,大角彎呈環(huán)形,尖耳,短須,立于圓柱高銎上(圖六,5)?。在圣彼得堡的艾爾米塔什博物館藏有公元前7~前8 世紀的桿頭飾。一件為麋鹿,體型瘦高,環(huán)眼,鼻孔透穿,長頸,長腿。高14.9 厘米(圖六,6)?。在南西伯利的克拉斯諾亞爾斯克采集有駝鹿桿頭飾,大頭,環(huán)眼,短頸,體型肥碩,立于方形箍座上。高6.6 厘米(圖六,7)?。在艾爾米塔什博物館藏有出自阿爾泰的圓雕大角鹿桿頭飾,時代為公元前7世紀。鹿角碩大,從頭頂延伸至臀部,四肢浮雕在方銎上。高11.7 厘米(圖六,8)。在鄂畢河上游的什達卜克村(с. Штабка)出有駝鹿桿頭飾,頭頂的大角呈花辮狀,立于圓柱銎上(圖六,9)?。
在圖瓦的阿爾然(Аржан)1 號王陵出有一組北山羊圓雕桿頭飾,造型雷同。其中出自26 號墓室的一件昂首,環(huán)眼,大角回旋彎曲成環(huán)狀,身體壯碩,站立在方銎或圓銎上。高11.4 厘米(圖六,10)?。在蒙古國的馬諾舍夫斯卡(ст. Маношевская)遺址出有麋鹿圓雕桿頭飾,立于扁柱臺座上(圖六,11)。造型與西伯利亞古布斯卡(ст. Губская)遺址所出非常相似?。
北高加索一帶的桿頭飾流行于公元前7~前3 世紀,分為兩大類:一類為寫實動物圓雕或鈴首,造型風格與烏拉爾以西地區(qū)類似。在庫班地區(qū)的克列爾滅斯(Келермеc)2 號冢出有球形鈴首桿頭飾,高17厘米(圖七,1)?。也有的為桃形鈴首(圖七,4)。動物類有圓雕馬頭(圖七,2)、鸚鵡頭(圖七,5)和野山羊頭(圖七,6)等,年代為公元前7~前6 世紀的前半葉。
在克里米亞(Крым)出有鷹首造型(圖七,3)的桿頭飾,屬斯基泰文化晚期?。在艾爾米塔什博物館藏有出自庫班(Koban)文化晚期的大角鹿桿頭飾,前半個身體圓雕,作站立狀,鹿角碩大,分為6 杈,兩側附有半圓環(huán),環(huán)內懸銅鈴。頸部亦附銅環(huán),懸銅鈴。后部軀體為銎,年代為公元前一千紀中期(圖七,7)?。
圖七 北高加索斯基泰文化的桿頭飾
第二類桿頭飾見于北高加索和東歐草原,時代也在公元前7~前3 世紀,造型比較獨特,所見分為三種。一種為片狀牌飾的浮雕,造型多為格里芬神獸,個別為人物造型,下接“T”形座架銎箍,兩側常附有小銅環(huán)。一件為獅身格里芬神獸,前爪搭在幼鹿的頸部,張口撕咬鹿頭(圖八,1)。一件為虎形格里芬神獸,雙翼翻卷,一只前爪抬起,方框下部的兩側懸銅鈴(圖八,2)。在克拉斯諾庫茨基(Краснокутский)冢墓出有惡龍有翼神獸,頸上排列齒突,長尾翻卷上揚,前爪抓著小鹿的頸部,撕咬鹿頭(圖八,9)。艾爾米塔什博物館收藏一件公元前375~前325 年的雄鹿桿頭飾(GE DN 1898 1/328),大角,短尾,口銜物,一前肢蜷曲跪地。高15.3 厘米(圖八,10)。在亞歷山大鮑里斯基(Александропольский)冢墓出有女神造型的桿頭飾,她頭戴圓帽,面如滿月,雙手掐腰,身著長裙,站立在“T”形銎架上(圖八,3)。
第二種僅一件。片狀,“山”字形,三個錐尖頂部各自棲息一鷂鷹,兩側鷂鷹口銜銅鈴,下接圓柱短銎(圖八,4)。
第三種數量最多,其造型分為上、中、下三個部分。頂部為獸頭或鳥首圓雕,個別為浮雕動物牌飾。中部為鳥獸的軀體,均設計成造型各異的鏤空鈴鐺,內置卵石或銅珠,搖之可發(fā)聲響。下部為圓柱銎或棍狀實心柄。如德聶伯河上游的波波夫卡(Поповка)遺址5 號冢出有鴨形桿頭飾,軀體為卵圓鈴鐺(圖八,5)。在烏里斯基-阿烏爾(Ульский аул)遺址2 號冢出有雄雞桿頭飾,頭頂有冠,小圓眼,張口鳴叫,腹部為三角形鈴鐺(圖八,8)。該遺址1 號冢出有公牛桿頭飾,長角,短耳,軀體為三角形鈴鐺(圖八,17)。還有一座隨葬品豐富的墓出有格里芬浮雕牌飾,下接梨形鈴鐺,器表為鏤空螺旋紋(圖八,11)。還有的頂部為棲息或飛翔的鷹鳥,下為長橢圓狀鈴鐺(圖八,12、13)。在克列爾滅斯3 號冢出有鷹首格里芬,勾喙,桂葉狀立耳,軀體為梨形鈴鐺。高35、直徑11.5 厘米(圖八,15)?。其他還有勾喙巨大的鷹首或犬首桿頭飾,前者軀體為三角形銅鈴(圖八,14)。后者立耳,張口吐舌,下接梨形鈴鐺(圖八,16)。
在北高加索的孤布斯卡雅(ст. Губская)遺址出有臥鹿桿頭飾,大角,昂首,臥在球形鈴鐺上(圖八,6)。在庫班地區(qū)馬霍什夫斯卡婭村附近的冢墓出有立鹿桿頭飾,站在球形鈴鐺上。高24、銅鈴直徑10.6 厘米(圖八,7)?。這個地區(qū)曾發(fā)現桿頭飾的木柄,長達1.75 米?。
圖八 北高加索和東歐草原出土的桿頭飾
據俄羅斯學者研究,當時居住在這一區(qū)域的有斯基泰人,也有非斯基泰人。
北高加索出土年代稍早的桿頭飾為公牛造型。在俄羅斯克拉斯諾達爾邊疆區(qū)的特里(Tli)墓地出有2件,青銅,鑄造,空腔,牛頭和前肢圓雕,后部軀體為銎,上有銷釘孔。造型寫實。一件牛頭正面平視,牛角朝前再向上彎曲。牛角間距10、高9 厘米(圖九,1)。另一件牛頭高高昂起,面朝右,牛角彎曲向后。牛角間距9、高7.5 厘米(圖九,2)。特里墓地的年代為公元前2 千紀后半葉,屬青銅時代晚期的庫班(Kuban)文化?。
北高加索最早的桿頭飾可追溯到紅銅時代末期至青銅時代早期。造型為抽象的牛頭,上部為弧曲的大牛角,下接上下貫通的圓柱管銎,以納柄。在庫班河和捷列克河(р. Терек)流域發(fā)現一批。其中在新斯瓦波德內伊一號冢(курган 1 у ст-цы новосвободной)出土3 件。一件牛角向兩側斜伸,再90 度上揚,角尖后彎。高7.8、寬8 厘米(圖一〇,1)。一件牛角向兩側水平延伸,再90 度上揚后折下彎,銎箍飾幾何紋。高約7.8 厘米(圖一〇,4)。一件牛角向兩側水平延伸,再向上折曲,角尖向前內收。高8.5、寬13.5 厘米(圖一〇,6)。同一地點的31 號冢(курган 31)出土2 件。一件牛角向兩側弧曲上揚,合攏近橢圓形,銎柱螺旋狀。高10.5、寬10 厘米(圖一〇,2)。一件牛角向兩側上揚弧曲近橢圓,角尖后彎,銎柱表面鑄凹凸紋。高8.2、寬9.8厘米(圖一〇,3)。在巴穆特村冢墓(курган у с.Бамут)出土1 件。牛角向兩側弧曲上揚、角尖前彎。高7、寬10 厘米(圖一〇,5)?。在普謝鮑伊斯克伊冢墓(курган у ст-цы псебойской)出土1 件。牛角向兩側弧曲上揚,角尖內收彎向下。高約9、寬12 厘米(圖一〇,7)。此類桿頭飾的年代為公元前3000 年前后,屬邁科普(Maikop)文化?。
圖九 北高加索特里遺址出土的桿頭飾
圖一〇 邁科普文化和顏那亞文化的牛角杖首
圖一一 東南歐地區(qū)出土的桿頭飾
同樣的器物在伏爾加河至烏拉爾之間的顏那亞(Ямная)文化?也有發(fā)現。牛角向兩側弧曲再上揚,下接圓柱高銎(圖一〇,8)年代與邁科普文化大致相同。
東南歐發(fā)現有與特里(Tli)墓地相似的桿頭飾。在希臘南部伯羅奔尼撒半島的皮洛斯(Pylos)獅鷲勇士墓出土一件(SN24-151),為青銅鑄造的公牛頭,中空,頸部為銎(圖一一,5)。發(fā)掘者認為,此器應為墓主生前使用的權杖,也是擁有較高社會地位的象征,此墓的年代為公元前1500 年
在羅馬尼亞和烏克蘭的庫庫廷--特利波里(Cucuteni-Tripoli)文化發(fā)現有陶塑牛頭桿頭飾,牛角大多破損,頸部為納柲的銎(圖一一,1、2),有些還在器表繪黑彩幾何紋(圖一一,3、4)庫庫廷-特利波里文化的年代為距今6000年前后,屬于銅石并用時代。
圖一二 安納托利亞出土的桿頭飾
在西亞,安納托利亞的桿頭飾出現較早。在土耳其中部偏北的阿拉卡·休于克(Alaca H?yük)遺址出土一批。造型分三類:一類為青銅圓盤狀,也稱“太陽圓盤”此類器結構較復雜,主體為圓形或方形,底部有“H”形短支架。圓形近“Ω”狀。有的將圓盤內部隔出若干小方框,方框再用“X”柵格分割,柵格上套有活動的環(huán),移動可發(fā)聲響。圓盤底部兩側向外伸出一對彎曲向上的圓棍,形若牛角。圓盤外周頂部鑄有花蕾和人形(圖一二,1)。有的將圓盤扭成螺旋麻花狀,底部兩側向外延伸出一對牛角。圓環(huán)內并排站立3 只圓雕動物,面向一致。中間為高大的雄鹿,頭上的大角分為五杈,高出圓環(huán)頂部。兩側站立稍小的公牛(圖一二,2)。有的圓盤粗獷厚重,圓盤內站立3只圓雕動物,中間為高大的雄鹿,面朝前,頭上碩大的鹿角分出多個枝杈。兩側動物個頭稍小,面朝后,背影像是獅子。圓盤底部向外延伸為兩個環(huán),圓盤頂部鑄有人或動物(圖一二,3)此類圓盤桿頭飾的高度和直徑為20~35 厘米。
第二類為方框狀,下有圓柱把手,形若拍子。方框內隔為柵格狀,套有活動的豎銅條,滑動可發(fā)出聲響。方框外周左右兩側鑄有雄獅追逐野山羊的圓雕,頂部鑄有雄鹿和雌鹿的圓雕(圖一二,4)
第三類為單純的動物圓雕。有單獨的公牛站在“T”形臺座上,大角彎曲朝前,身體表面鑲嵌銀帶、銀釘和同心圓紋,牛頸、鞍座和牛角鍍銀(圖一二,5)。有的為圓雕馴鹿,站在分成四杈的底座上,身體表面鑲嵌銀絲同心圓、十字、折線紋。器高54厘米,被認為是狩獵之神(圖一二,7)。阿拉卡·休于克墓葬的年代為公元前2400~前2200 年。
1955 年,美國紐約大都會博物館入藏一件桿頭飾,此器出自安納托利亞中部,年代為公元前2400~前2000 年,屬青銅時代早期。此器用砷銅鑄造兩頭并列的公牛,頭上長有大角,立于平面微鼓的“T”形臺座上。器高15.9、牛角寬14.6 厘米(圖一二,6)
公元前8~前7 世紀,在伊朗西部的盧利斯坦(Luristan)省也流行青銅桿頭飾。一類為片狀,外周有圓框或方框,框內浮雕人物和動物,造型和結構與安納托利亞的“太陽圓盤”相似,二者或許有親緣關系。
到日本展出的一件為圓形,框內中間為浮雕人物,兩側為對稱的馬,圓框下部接管銎,兩側有圓環(huán)。高11.3 厘米(圖一三,1)美國哈佛大學藝術博物館藏有一件(1943.1162),方框形,外框表面鑄“《”紋,框內空間隔成上下兩欄,上欄約占2/3,浮雕3 位手拉手并列站立的人和對牛,人物面相雷同,環(huán)眼,高鼻,卷云耳,小嘴。中間一人身材略高,雙腳并攏站立于團花之上。旁邊二人站立于牛背上。下欄中間浮雕一立人,兩側為公牛,屈肢,聳臀,牛尾卷至背上,牛頭抵在人的頭部。人手搭在牛膝部。方框下部為圓柱銎,兩側有圓環(huán)。器高13.6 厘米(圖一三,2)。
第二類為圓雕動物,下接管銎。巴迪巴爾(Bard-i Bal)遺址出有單體動物和對獸造型的桿頭飾。一件頂部為上半身側身相向的對稱山羊,下半身合體構成圓柱銎。羊背部和管銎附有3 對螺旋圓環(huán),管銎下部有錐刺。器高約15 厘米(圖一三,3)。另一件為單體的羚羊,僅塑造頭頸部,下接圓柱銎。高約13 厘米(圖一三,4)
圖一三 伊朗公元前8~前7 世紀的桿頭飾
第三類數量較多,系神人動物組合造型,下接圓銎,結構復雜,富于變化,幾乎一器一樣,無雷同者。在塔圖爾班(Tattulban)遺址出土一件上部為神人,身體呈拉長的圓柱狀,鑄有兩具浮雕獸面。此人頭戴梯形圓帽,環(huán)眼、環(huán)耳、高鼻,雙手抓住怪獸的頸部,怪獸與人體相交處兩側有變形的鳥首,鳥喙朝下。人體圓柱下端展寬為臀和下肢,雙腳站在三角插座上(圖一三,5)。另一件上部為身體被拉長的神人,頭戴柱狀圓帽,雙手被怪獸撕咬。圓柱肢體下部展寬為臀,下肢岔開,站在圓柱銎上。高16.5 厘米(圖一三,6)在美國哈佛大學藝術博物館展出一件(5.2012),結構復雜,上部神人頭戴梯形圓帽,環(huán)眼,雙耳為兩個張嘴的怪獸頭,拉長的圓柱肢體疊置了3 具浮雕獸面,雙手抓著怪獸頸部。怪獸與人體相交處有一對下垂的鷹頭。下肢臀部為對稱的牛頭怪獸,前肢抓著張嘴怪獸的頸部,雙腿岔開,站在圓柱銎上。高22.3 厘米(圖一三,7)。
以往學術界對桿頭飾的來源眾說紛紜,大多數學者認為此類器物與斯基泰人關系密切。上世紀90 年代,有日本學者認為,桿頭飾可能源于中國商代的桿頭鈴考慮到商代晚期至西周時期,中國北方長城沿線出土兵器確有附加鈴首、獸首、或在容器底部附以銅鈴的現象,但桿頭飾源于商代的說法還缺乏證據。
公元前一千紀前半葉,桿頭飾在東起西伯利亞、中亞到北高加索、東歐草原的廣闊區(qū)域內開始流行,在西亞、伊朗高原和中國北方長城沿線也出現了此類器物,此時恰恰是斯基泰文化形成并快速擴張期,這絕非巧合,二者之間應有內在的聯(lián)系。公元前3 世紀前后,隨著斯基泰文化的衰落,桿頭飾也最終衰亡,但在繼起的薩爾瑪特文化中還有部分孑遺。
在黑海周邊,桿頭飾的出現可追溯到前斯基泰時期。北高加索庫班文化的牛首桿頭飾出現在公元前兩千紀后半葉,屬青銅時代晚期。在土耳其哈圖沙附近的阿拉卡·休于克墓地出有?;蚵乖煨偷臈U頭飾,年代為公元前2400 年,屬于青銅時代早期。北高加索邁科普文化的牛角杖首早到公元前3000 年前后,屬于銅石并用時代晚期。庫庫廷-特里波利文化的陶塑桿頭飾為公元前4000 年前后,屬銅石并用時代。可見,桿頭飾最早出現的地區(qū)就在黑海與里海之間的北高加索和東南歐一帶。
庫庫廷-特里波利文化的彩陶牛首桿頭飾已顯現出作為權力象征或儀式用具的雛形。公元前3000 年前后,在邁科普文化的大型冢墓內隨葬有純金和白銀打造的圓雕公牛桿頭飾,極為奢華,其功能亦不言自明。公元前1500 年,希臘獅鷲勇士墓出土的牛頭桿頭飾被認為是墓主生前使用的權杖。在蒙古高原圖瓦1 號王陵內不僅隨葬有一件權杖,同時還隨葬有一組五件大角羊青銅桿頭飾(圖一四)同樣也具有昭示墓主身份和權利的意圖。
圖一四 圖瓦1 號王陵出土的桿頭飾和權杖
在土耳其阿拉卡·休于克墓地發(fā)掘的14 座高等級大墓中,多數隨葬桿頭飾,有的墓內還隨葬金柄權杖這些桿頭飾普遍采用工藝復雜的失蠟法鑄造,造型各異,顯示出很高的工藝水準,而且每墓僅有一件,無論男女,顯然也具有某種特殊的含義國外有學者對這批桿頭飾的用途做了推測性復原,再現了阿拉卡·休于克一位君王下葬的場景。人們將先前葬有王后的墓穴打開,準備將剛去世的國王并穴與之合葬。墓穴上方搭有大帳,帳頂橫置的木架上安有多個“太陽圓盤”桿頭飾。國王棺床四角的木柱上安置有牝鹿桿頭飾(圖一五)。
以上畫面僅為推測,桿頭飾是否如此使用還有待進一步研究。不過,此復原圖確有與考古發(fā)現不相符之處。在阿拉卡·休于克發(fā)掘的14 座高等級大墓中,僅有3 座未隨葬桿頭飾,其余11 座墓各隨葬一件但在此復原圖中,一座墓便使用了多個桿頭飾。或許還有另外一種可能,即安置在帳頂和棺床四角的桿頭飾僅供儀式過程臨時使用,并非全都隨死者葬入墓中。
根據考古發(fā)現,桿頭飾在其出現之初已彰顯象征身份和地位的功能,甚至扮演與權杖類似的角色,這在前斯基泰時期的北高加索地區(qū)表現得尤為充分,如在某些社會高層人物的墓中隨葬金質或銀質的桿頭飾。進入公元前一千紀以后,斯基泰文化迅速崛起,桿頭飾開始成為這個馳騁于歐亞草原游牧民族的文化標志,并在重要的儀式活動中作為儀仗用具。大量桿頭飾的禽獸動物軀體被設計成鈴鐺,或設置有佩掛鈴鐺、瓔珞或流蘇的圓環(huán),目的就是在使用時可發(fā)出聲響,以聲色強化儀式感,使參與者興奮的神經被迅速調動起來。根據北高加索等地的考古發(fā)現,早期桿頭飾的杖柄長約1 米左右,晚期加長到1.75 米
中國境內的桿頭飾集中出現在春秋時期,最晚延續(xù)至漢,與斯基泰文化基本共始終,且主要流行于北方長城沿線,顯然與斯基泰文化的東傳關系密切。而北方長城沿線的桿頭飾出現時間又明顯早于四川和云南,后者應是草原文化沿青藏高原東麓逐步南下影響的產物。
圖一五 阿拉卡·休于克(Alaca H?yük)桿頭飾推測復原圖
另一方面,考慮到在殷墟等地發(fā)現一種牛角造型的銅器,其造型和結構與桿頭飾類似,在新疆西部的特克斯縣曾出有牛頭和牛角造型的銅器,在空間上將殷墟與北高加索的類似遺物串聯(lián)起來,暗示這種牛角造型的銅器在前斯基泰時期就已經東傳,并在商代晚期的王畿之地出現了類似仿制品。但此類器似乎延續(xù)時間很短,影響范圍有限。到了西周早期,出現了一種鴨頭(或鵝、大雁)造型的桿頭飾,并用于一些身份地位較高的人物墓中,明顯具有象征身份和地位的功能但此類器與典型的斯基泰式桿頭飾造型迥異,本土因素更為強烈。
隨著斯基泰文化的擴張,桿頭飾從黑海沿岸和北高加索傳入中亞、西伯利亞以及中國的西部和北方長城沿線,繼而沿青藏高原東麓影響到中國西南地區(qū)。桿頭飾的造型共性很強,地域色彩也非常鮮明。在黑海沿岸和北高加索,早期多見牛、鹿一類食草動物的造型,或為寫實的牛頭,或為抽象的牛角。晚期動物種類增加,并出現格里芬有翼神獸或神人的造型。在中亞草原和西伯利亞地區(qū),桿頭飾以馴鹿或駝鹿的形象最為常見,再就是長有大角的北山羊一類。在中國北方長城沿線,鹿和羊仍較多見,還有牛、馬、驢等家畜及少量的熊、虎、刺猬等野生動物以及鶴與鷹等。在中國西南地區(qū),四川鹽源不見野生動物,云南則流行禽鳥,如鷹、鳳、孔雀及鶴、雁等涉禽,也有少量的野生動物,如鹿、豹、兔和鼬等。不難看出,桿頭飾的動物種類往往與所在區(qū)域的野生動物分布趨于一致,顯示出此類器在東傳過程中不斷融入地方元素并本土化的大趨勢。
注 釋
① Andersson, J. G. 1929, Der Weg über die Steppeen,BMFEA,No.1, Stolkholm.
②Andersson, J. G. 1932. Hunting Magic in the Animal Style,BMFEA, No.4, p.221, Stolkholm.
③Andersson, J. G. 1933, Selected Ordos Bronzes, BMFEA,Bulletin No.5, P.143, Stockholm.
④寧夏文物考古研究所、寧夏固原博物館:《寧夏固原楊郎青銅文化墓地》,《考古學報》 1993 年1 期。
⑤秦始皇帝陵博物院編:《萌芽成長融和——東周時期北方青銅文化臻萃》,陜西出版集團三秦出版社,2012 年。
⑥鄭紹宗:《略論中國北方長城地帶發(fā)現的動物紋青銅牌飾》,《文物春秋》1991 年4 期。
⑦內蒙古自治區(qū)文物考古研究所、寧城縣遼中京博物館編著:《小黑石溝—夏家店上層文化遺址發(fā)掘報告》,科學出版社,2009年。
⑧青海湟源縣博物館、青海省文物考古隊、青海省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室:《青海湟源縣大華中莊卡約文化墓地發(fā)掘簡報》,《考古與文物》1984 年4 期。
⑨青海省文物考古隊、湟源縣博物館:《青海湟源縣境內的卡約文化遺跡》,《考古》1986 年10 期。
⑩盧耀光、李國文:《大通上孫家寨史前時期墓地》,青海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編著《再現文明-青海省基本建設重要發(fā)現》,2013 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