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詠樹

郭萬象

金秋時節(jié)的樹是最迷人的。那一片片掛著秋陽的葉子閃閃發(fā)亮，一會兒變黃，一會兒染紅，一會兒又成了棕色。遠遠望去，像一件件花衣裳披掛在樹上。

陣陣秋風搖醒了陶醉在夢境中的樹，望著五彩繽紛的地面，它知道漂亮的時裝已經(jīng)飄落，樹沉思不語。記得葉子在的時候，來這里休閑納涼的人們絡繹不絕，小孩子在笑聲中藏貓貓，情侶們還會靠在它的身上呢喃細語。然而秋風很快掃去了它們的風韻，一個個變得素面朝天，猶如一列列身著鎧甲的士兵站立在山野中。隨著綠意的漸漸褪去，往日的景象已成為絲絲的記憶。

風停了，樹默默打量著自己，或許它已習慣了大自然的安排，或許已感到欣慰，因為新的年輪已和它緊緊相擁在一起……

葉子歸根而去，樹和鳥兒依然是最親密的伙伴，麻雀們嘰嘰喳喳在樹上蹦蹦跳跳，還不時啄來啄去，像在說悄悄話……樹上的鳥窩完全顯露了出來。凝望那一個個酷似兒時坐過的搖車樣的鳥房子不禁萬千感慨。這一個個小小的鳥窩，從選址設計到銜材搭建，都凝結著鳥兒的聰明智慧，它們才是大千世界里最杰出的建筑師。如果把鳥巢比作孕育生命的搖籃，或許森林在寒風的指揮下發(fā)出的陣陣濤聲就是大自然創(chuàng)作的原生態(tài)版搖籃曲。在這漫長的冬季里，它們相依相伴，演繹著生物界里的戀戀情懷。

冬陽終于驅散了那些遲遲不肯離去的霧，樹枝享受著葉子離去后的日光浴，讓它們感到了些許溫暖。在這滴水成冰的季節(jié)，陽光讓樹枝顯露出特有的風骨，有的蒼勁有力，有的如長發(fā)初散，有的直向藍天，也有的遒勁飄逸，你會在看似一幅幅素描或書法作品中找到樹木之魂……

當?shù)谝粓鲅┙蹬R的時候，原野里白茫茫一片，雪花停留在粗一點的樹干上，好似披上了一條條潔白的紗巾，不時顯露出幾絲圣潔和高雅。

北風帶來了冬天的童話。苗圃中那些手指粗的小樹苗在雪地里搖來搖去，像蹣跚學步的孩子。大楊樹擺足了架式，如同京劇里的大花臉可勁晃動。垂柳的身段已沒有夏日那樣柔美，可舞動起來依然風姿猶存。偶見幾片不愿落地的秋葉悠閑地蕩著秋千，看樣子好不愜意。

冬天里時而寒風刺骨，偶見臘月“小陽春”，常常讓人捉摸不定。一天清晨，我剛抹去玻璃上的水珠，窗外一片銀白，遠近的樹上猶如梨花綻放。霧凇來了，我駐足在這銀裝素裹的世界里，看見往日略顯單薄的樹枝上裹著一層毛絨絨的外套，陽光灑在上面，整個樹冠好似掛滿了耀眼的小星星。自然界真是太神奇了，昨天還是滿目的褐色枝條，一夜間就變成了一群白雪公主降臨到人間。不一會，大人和孩子蜂擁而至，戀人們又回到樹林里的老地方悄悄約會，欣賞著大自然送給樹木婚紗般的冬裝。此時，幾只喜鵲躍上枝頭，霧凇象無數(shù)只白蝴蝶悠然飛舞，透過那一雙雙驚喜的眼神隱約看到，人們多想把自己和樹木留在這夢幻般的冬天……

時裝總是會有時限的。樹深知大自然給予的冬裝并不能穿得很久，不管儀表怎樣變幻，它依然挺立在凜冽的寒風中，悄悄孕育著來年的新芽……

或許在落葉后的一個早晨，它會轟然離開大地，在建房、架橋、造船或做成紙張的選擇中，默認為人類書寫著和平進步的美好篇章，那些細細的枝條將化為暮色中寧靜鄉(xiāng)村里的炊煙或融入到那被白雪包圍著的農(nóng)舍小火炕……

樹的一生最開心的時刻是走進課堂的瞬間。孩子們一會兒安靜地凝望著黑板上不時變化的粉筆字，一會兒又發(fā)出陣陣稚嫩的讀書聲，桌椅、教具、書本、鉛筆都源自它的家族。是啊，在這小小的天地里，詮釋著樹木和育人的完美結合。

樹是偉大的。人們贊美樹，是因為它有堅韌向上的天性和榮枯不驚的品格。當它站立大地那一刻起，它不像藤本植物依附別類，也沒有動物的窩巢可避寒暑，更不會和候鳥一樣可以自由遷徙，只是在發(fā)芽落葉的變換中長高長壯，悄然地描繪出歲月輪回的自然畫卷。那些在人生旅途迷惘或在十字街頭徘徊的朋友，不妨走進身旁那富有靈性的樹木王國，讓它們梳理凌亂的心理思緒或拂去心中那可有可無的鉛華……

樹之美是不分季節(jié)的。只要你走進它，用心靈去觸摸它，每個季節(jié)都能找到時光繪出的自然色彩，每棵樹上都能發(fā)現(xiàn)那令人難以忘卻的枝葉，每時每刻都能聽到那富有生命旋律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