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黃潤鋮
去年5 月出差到西藏林芝,這也是我對西藏的初體驗。我不知該如何描述林芝的氣候——匆匆到訪不過一周,甚至不及適應那稍顯稀薄的空氣。嚴格說來,短暫的幾天體驗到的只是天氣的特點:風很大,常有雨,隨時都會出太陽。群山的環(huán)抱帶來凜冽的風,這小城冷清得很。
城市雖小,“林芝”卻很大——這個行政區(qū)從察隅的河谷一直攀升到南迦巴瓦峰,極大的落差也帶來極具多樣性的植被。幾天的時間里,我跟同事隨向導一起乘車,匆匆到了幾個地點。
每到一地,野草也是彼處的地標。
首先是在林芝市區(qū)里的見聞。工作之余的短短時間,在城區(qū)也輕而易舉找到了許多正在綻放的野草,還大都是沒見過的種類。
野葵(Malva verticillata) 正是“青青園中葵”當中的葵菜。這是極早就進入我們生活中的蔬菜,不知為何,除開在我的家鄉(xiāng),其他地方極少吃到野葵。我家的方言叫它“冬莧菜”,“莧”發(fā)“汗”的讀音,其實應該是“冬寒菜”的誤讀。去年在貴州出差期間吃過一次,煮得軟爛適口,勾起一絲鄉(xiāng)愁(圖1)。野葵的花極不起眼,也不易見到完全開放的狀態(tài)(圖2)。
圖1 野葵
圖2 野葵的花
寶蓋草(Lamium amplexicaule) 則其實是長江流域相當常見的野草?!皩毶w”指的是它抱莖的葉片有如元寶,而種加詞amplexicaule 也正是“抱莖的”意思。這里看到的寶蓋草,帶著露水,有“朝露待日晞”的情景(圖3)。在我的印象里,江南一帶的寶蓋草在三四月已經(jīng)開遍,而在這里,五月中旬才是它們表演的時節(jié)。接近3000 米的海拔,讓這里的物候跟同緯度相比晚了一個多月。
圖3 寶蓋草
路邊的西南琉璃草(Cynoglossum wallichii),花朵藍色和紫色都有。琉璃草本種我見過幾次,卻都沒有這般的顏色(圖4)。
圖4 西南琉璃草
同樣以“西南”為名的還有西南風鈴草(Campanula pallida),這是我頭一次遇見野生的風鈴草,花如其名,外形好似一枚鈴鐺(圖5)。
圖5 西南風鈴草
芹葉牻牛兒苗(Erodium cicutarium) 極為常見。葉子細碎,花色有如桃花一般嬌艷。名字中的“牻”字是個生僻字,讀音同芒果的芒(圖6)。
圖6 芹葉牻牛兒苗
血滿草(Sambucus adnata) 開放的樣子,跟接骨草相當神似,只是沒有變成蜜腺的花朵(圖7)。
圖7 血滿草
林芝這里看到的某種附地菜,花朵頗不一樣,比常見種類的花朵要大上一號。有多大呢?這是我的小手指(圖8)。不要覺著纖細,比起一般的附地菜小如粟米的花朵,這已經(jīng)相當顯眼了。經(jīng)過查詢,果不其然,這其實是另一個物種,西藏附地菜(Trigonotis tibetica)。與附地菜最顯著的區(qū)別就在于更大的花朵。
圖8 西藏附地菜
同樣以西藏為名的還有西藏通泉草(Mazus surculosus)。我從未見過任何一種其他的通泉草有這樣的萼片:毛被豐富,形狀也顯得棱角分明。但花朵卻分明是通泉草的樣子,除開顏色偏粉紅一些(圖9)。
圖9 西藏通泉草
林芝的城區(qū)曾經(jīng)有一片面積頗大的天然濕地,只可惜已經(jīng)被開發(fā)商填成了商品房,殘存的一點點,還有三裂堿毛茛(Halerpestes tricuspis) 在生長(圖10)。
圖10 三裂堿毛茛
以上都算是在城區(qū)找到的東西;后來的見聞都發(fā)生在林芝的山野中。
在這里,野生的西南草莓(Fragaria moupinensis) 幾乎隨處可見。眾所周知,草莓的果實屬于聚合果,可食用的是膨大的花托,上面一顆顆細小的點綴,才是一個個包裹著種子的瘦果,以淺綠色多見(圖11)。栽培的上市草莓,外形或是如同規(guī)整的心臟,或是腫脹成不規(guī)則的大塊,顏色通紅,只在宿存的副萼附近泛白。而在林芝的野地,西南草莓的果實,花托的顏色有粉紅的,更多還是白色(圖12);瘦果卻鮮紅如同細小的血珠。它們陷在花托之中,花托也就劃分出網(wǎng)格,像是威化餅干上的紋路??上У氖沁€沒到時候,零零散散,甚至摘不滿一把,也就摘了三顆。滋味尚可,酸甜,有著純真的草莓氣息。當然吃不過癮。
圖11 西南草莓
圖12 結出的白色草莓
另一種常見的野花是雙花堇菜(Viola biflora)。堇菜種類極多,即使你不曾注意山野與草地,也一定見過三色堇或是角堇。野地里堇菜的花多是藍紫色系,雙花堇菜卻是鮮亮的黃色,張揚惹眼。最下方的花瓣有著明顯的黑褐色紋路,如同繪制的樹杈,或是抽象的人體(圖13)。
圖13 雙花堇菜
路過魯朗,車在一片草甸邊停下。驢蹄草(Caltha palustris) 同樣開得鮮黃,一開始不認識,甚至以為不過是某種毛茛。與毛茛的花朵相比,少了表面的蠟質層,驢蹄草的花瓣有著更加清晰的脈紋(圖14)。
圖14 驢蹄草
這里當然也有真正的毛茛,云生毛茛(Ranunculus nephelogenes)。名字飄逸,有著“云想衣裳花想容”的意味,花朵卻普通得同名字不大匹配?;ǘ渲醒朊苊苈槁榈拇迫锶?,預示著果期的它們將會成為蓇葖(圖15)。
圖15 云生毛茛
也是在這片草甸,有著矮地榆(Sanguisorba filiformis)?;ǘ潆s亂,如同白發(fā)老嫗睡醒時凌亂的發(fā)髻(圖16)。
圖16 矮地榆
珠芽蓼(Persicaria vivipara) 花序的下端,還可以看到用來營養(yǎng)繁殖的珠芽,掉落到地上,扮演的是同種子一般無二的角色(圖17)。
圖17 珠芽蓼
山溪金腰(Chrysosplenium nepalense),顏色鮮麗,萼片與葉片同樣是草綠色帶著嫩黃,有著橙色花藥點綴其間(圖18)。
圖18 山溪金腰
雖然已經(jīng)是五月中旬,這里卻仍是春天氣候。高山的春天總是少不了報春的身影。
大片的中甸燈臺報春(Primula chungensis),確是這里原住的野草(圖19)。
圖19 中甸燈臺報春
來訪的時節(jié)算是恰逢它合適的光景,報春花那典型的尖端微凹的花瓣,開放時將花序圍成燈臺的模樣。
球花報春(Primula denticulata) 卻已經(jīng)過了時候,殘存的花朵很難維持體面的儀容,殘存的剛謝未落的花冠更是平添蕪雜之感(圖20)。
圖20 球花報春
另外一種朗貢燈臺報春(Primula prenantha subsp.morsheadiana),僅僅抽出還在彎曲的花葶,雖然已有可見的花苞,卻無從展現(xiàn)自己的風姿(圖21)。
圖21 朗貢燈臺報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