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全一棵樹

凌可新

一個平常的春天，一位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母親，向別人討了幾棵樹苗。她要把苗栽在門前。

母親栽完樹后，她的孩子從屋里一拐一拐地走出來。“媽媽，把這棵小樹也栽下吧！”孩子的手里擎著一棵樹苗。那是她丟棄的一棵，它又瘦又小，甚至還有一些枯萎。孩子吃力地站在母親的面前，他是她最小的孩子，一出生就殘疾。孩子擎著那棵樹苗，滿眼里都是渴求的光芒。母親望著孩子站立不穩(wěn)的腿，她猶豫了。她認為孩子是在做著一件沒有結(jié)果，同樣也沒有意義的事情。等看到孩子眼里的那片灼灼的光芒，母親終于點點頭——就算它最終長不成一棵大樹。

孩子高興極了，他小心翼翼地放下樹苗，搶著去挖樹坑。他人小力氣弱，挖得很吃力。母親要替他挖，他不肯，硬是自己挖成了。孩子挖的樹坑比母親挖的都大、都深。

樹苗栽種下了，孩子一拐一拐地拎著水桶，給每一棵樹澆水。母親看著，心里想著，這棵樹能長大嗎？做母親的目光是復(fù)雜的，她真的不相信那棵樹苗會活過來，會長成一棵大樹。

可是不久，那棵樹苗和其他樹苗一樣，也鼓出了葉子。只不過稍遲了幾天，葉片稍細小了些?？刹还茉趺凑f，它活過來了，它也是一棵樹了。

每一天，孩子都要拎著水桶澆樹苗。孩子是認真的，澆水也不厚此薄彼，一棵小樹一桶水。那棵由他乞求母親允許親手挖坑栽種的小樹苗，孩子也只澆一桶水。

小樹一天一天長大了。開始的時候，那棵小樹明顯地不如其他的樹壯實，顯得有些楚楚可憐?？墒堑诙晗奶?，它竟然慢慢地趕上了它們。

這一年冬天，母親做出了一項重大決定，送她這個殘疾的孩子也去讀書。而在此之前，她是不想，也難有這個能力讓這個孩子去學(xué)校。孩子背著母親用布片為他縫制的書包，高高興興上學(xué)去了。他一拐一拐地走向?qū)W校，可他的臉上卻是永遠像春天一樣明麗燦爛！

放了學(xué)，除了做作業(yè)，孩子就澆那幾棵樹，一拐一拐地拎著水桶奔走在水塘和樹之間。春去秋來，那棵本來已經(jīng)失去了生存資格的樹，比別的樹更青春更挺拔。

孩子每天都是高高興興的，別人送給他一個綽號：陽光。大家都叫他陽光，他也喜歡這個綽號。

幾十年過去了，拐腿的孩子已經(jīng)成了一位著名的作家。這一年，他回到了家鄉(xiāng)，母親早已是滿頭銀發(fā)了，兒子歸來的消息使她分外高興，這一天她早早候在門口迎接兒子，和母親同在門口的還有那幾棵樹。

他是坐著轎車回來的。他沒有讓車子進村，在村頭他就下來，一拐一拐地走向自己的家。

遠遠地，他就看到了家門口的樹——高大的、快有一抱粗的樹。他看見了自己的母親，她依著樹。他心里一熱，急急地奔了過去。在那棵他親手栽種的樹下，他把母親摟在懷里。他發(fā)現(xiàn)母親真的老了，身子輕得像一片樹葉。他叫了一聲娘，就再也說不出話來。

他在老屋里住了半個月，每天都一拐一拐地扶著母親到樹下的青石板上坐，陪著母親說話。有一天說起身邊的樹，他忽然神秘地說：“娘啊，你知道這棵樹為什么比別的樹長得快嗎？這里面，有一個誰也不知道的秘密呢！”

母親望著已人到中年的兒子，望著他那一臉的得意，她平靜地笑了，點點頭說：“其實娘早就知道了。那樹長得高長得快，還不是你每天半夜起來喂它一泡童子尿？開始我也納悶，后來有一天半夜我悄悄地跟著你，看見你一邊喂它一邊說小樹快快長大吧……孩子，你知道我為什么改變了主意，讓你上學(xué)嗎？就是因為我看見你天天半夜里去偷偷喂那樹啊！”

他一下子怔住了。

他百感交集。許久許久，他噗通一聲跪了下來，跪在了母親的面前。

他明白了。他終于明白了母親，母親的心永遠是一顆母親的心。

[怦然心動]

那棵因為又瘦又小，甚至還有一些枯萎，而被母親曾經(jīng)丟棄的樹苗，如今已經(jīng)在家門口長成高大的、快有一抱粗的大樹，這里面的艱難曲折，唯有慈愛的母親和她的孩子才可以體會得到。文中的母親是偉大的，當(dāng)她看到孩子眼里那片灼灼的光芒，會允諾點頭，讓患有腿疾的兒子種下一個希望;當(dāng)她看到兒子偷偷在夜里澆灌樹苗后，更做出了克服困難一定讓孩子去學(xué)校讀書的決定。

當(dāng)幾十年過去，拐腿的孩子已經(jīng)成了一位著名的作家，母與子再來敘談當(dāng)時種樹的情形，兒子才知母親早已發(fā)現(xiàn)他晚上偷偷澆樹的秘密，母親之前所做的不僅僅是在成全一棵樹，其實是在成全兒子心中對未來美好的期望！

【文題延伸】生命的期盼;種下一顆種子;希望……（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