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國古代的正史中,偶有出現的女性幾乎都是節(jié)婦烈女。而在我國的古典文學作品中,更是很少有以女性為主角的。即便偶爾出現女性角色,也大部分是《水滸傳》里面孫二娘、顧大嫂這樣的“母夜叉”、“母大蟲”的形象或是向來受欺壓、被凌辱的對象。甚至在封建時代的目光中,鮮有人會對此表示質疑和反對。因為女性生來便低男性一等,這早已成為人們的共識。
《紅樓夢》這樣一本著力描寫女性的作品,在女性地位低下的封建社會,不可不謂為一股打破時代桎梏的力量。曹雪芹筆下的女性角色,是有著“詠絮才”的黛玉,是有著“停機德”的寶釵,是志行高卓的探春,是豪爽不羈的湘云。除了這些出身高貴的閨閣小姐,曹雪芹還描寫了許多通常不會被重視的丫鬟。平兒、晴雯、襲人、紫鵑、鴛鴦……她們盡管身份卑微,但同樣有權利向世界展現她們的美好。
每一次閱讀《紅樓夢》,我都會被這些女孩子打動。
鴛鴦雖只是服侍賈母的丫鬟,但她也在爭取自己想要的生活。她不愿成為世俗定義下的榮華富貴的“姨太太”,為此,她勇敢地與命運作斗爭,甚至說出“做尼姑”、“大不了,還有一死”的壯語。這是她在用自己的青春和生命與強權和壓迫搏斗。
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中,出生高貴的小姐同樣不可避免的成為被壓迫的對象。初讀《紅樓夢》,我記住的是探春成立海棠詩社的風雅和“興利除宿弊”的聰穎。后來,才慢慢體會到她內心的悲哀。人們以為她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可她同樣會因為自己庶出的身份受到非議和歧視。無論是詩書還是理家,我想探春的優(yōu)秀是勝過許許多多男性的,但她的才能卻不得已被人們在出身和性別上的歧視湮沒。
僅僅記錄下這些女性,曹雪芹猶嫌不夠。所以《紅樓夢》中最重要的男性角色賈寶玉擔當起了為讀者尋找美、贊揚美的任務。與他身邊的女孩子相比,賈寶玉受盡富貴榮華和家人的寵愛,也擁有走向外面更廣闊的世界的自由。但偏偏,他卻又是那個唯一能發(fā)現身邊美好的男性。這樣的反差給人以強烈的沖擊感。他安慰無辜受屈的平兒,悼念投井而死的金釧,他憐憫體弱多病的五兒,也體諒探春為母所累的難處。他的眼里從沒有世俗、地位、等級、偏見,他見到的只是展現在他眼前的美。于是他堅信“女兒是水做的骨肉,男兒是泥做的骨肉”,他大聲疾呼“凡山川日月之精秀只鐘于女兒,須眉男子不過是些渣滓濁沫而已”。他用自己的心去尊重每一個人,告訴這個世界,生命應當是平等的。
這些角色,他們性別不同、階層不同,但他們都勇敢地挑戰(zhàn)時代的刻板偏見,在黑暗中尋找光明,悲壯而偉大。
更偉大的,是創(chuàng)造了這些角色的作者。曹雪芹一生大概遇見過很多優(yōu)秀的女孩子,所以他以筆為劍,劃破籠罩在女性頭頂亙古黑暗的天空,第一次讓人們了解到宅院深處掩藏的美好。他自已也說,提筆寫作的目的就是要“為閨閣昭傳”,讓天下后世知道“閨閣中歷歷有人”,“萬不可使其泯滅也”。封建思想對女性的壓迫是我們今天難以想象的。而如果沒有《紅樓夢》,這些女孩子的美好只會藏在宅院的深處,永遠不為人知。如果沒有《紅樓夢》,人們性別平等意識的覺醒,或許也會遲來許多年。
單單記錄美好,還遠遠不夠,曹雪芹又創(chuàng)造了一個“千紅一窟(哭),萬艷同杯(悲)”的結局。淚盡而終的黛玉、暴病而亡的元春、受虐致死的迎春,無一不曾令我留下悲痛惋惜的淚水。曾經的她們有多美好,她們的悲劇帶給讀者的震撼才有多大。正如魯迅先生所說,“悲劇是將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碑斠磺蟹比A逝去,只留下白茫茫一片時,人們才開始反省、開始思索,那些壓迫與束縛究竟扼殺了多少人間的美好;才開始有越來越多的勇士站出來,為每一個與自己平等的生命而戰(zhàn)。
曹雪芹以他比同時代的人前衛(wèi)許多的目光,站在時代洪流的前端,開創(chuàng)了描寫女性的文學作品的一個新天地。盡管封建制度早已崩潰,但不可否認的是部分封建思想文化的糟粕仍然殘留在一些人心里。《紅樓夢》依然在提醒著人們、警示著人們,這正是《紅樓夢》的時代意義。
作者簡介:吳唯多(2002.2.4)女,籍貫:四川省彭州市,學校:四川省成都市第七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