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渤：對大時代的一點點小期許

本期客座總編輯

黃渤，演員、導演、監(jiān)制，中國電影家協(xié)會副主席。曾獲“第46屆臺灣電影金馬獎最佳男主角獎”“第20屆上海國際電影節(jié)最佳男演員獎”“第19屆華鼎獎最佳男演員獎”等獎項。目前，其主演電影的累計票房已超過150億元。

后來他當導演，挑戰(zhàn)自己并不最擅長的“寓言故事”;再后來，他做監(jiān)制，發(fā)掘、培養(yǎng)、扶持優(yōu)秀青年導演，最新監(jiān)制的電影為近期上映的《風平浪靜》。他說，扶植一個年輕導演，就是等于扶植了一幫年輕電影人。他就是中國電影家協(xié)會副主席——黃渤。

記者：曾經(jīng)的你，連考三年才考進了北京電影學院配音系。你是不是特別愛表演？

黃渤：考配音系，其實挺功利的。當時第一年沒考上，就留在學院進修了一年，還組織了會演，老師挺滿意的。第二年老師找到我，說新加了配音專業(yè)，要不要試試？我聽了一節(jié)課就被驚住了，老師是配《亂世佳人》的徐燕，平平淡淡的一篇小散文，她念得讓我毛孔都張開了。我考慮了一下：學配音，以后不是多一門技術嗎？多了個吃飯的家伙什兒。

我對什么事情都愛鉆研。剛上電影學院，朋友介紹了一個電視劇，楊亞洲執(zhí)導的，戲份不多但也挺重要，上來就“綁架”了袁泉。我到現(xiàn)場，副導演一看到我的長相就喊：“這怎么行啊！”一點都不給我面子。不過我沒走，副導演叫我先把服裝換好，說是讓導演看看我行不行。第一條下來導演就說過了，但我說：“我換個演法。”第二條，又說好。我說“我還準備了一種?！睂а莸啦挥昧?，說“我下面還有個戲，你把聯(lián)系方式留給副導演”。這以后，副導演就開始跟我拍肩膀、稱兄道弟了。

記者：現(xiàn)在表演還能讓你興奮嗎？

黃渤：能啊！去年我在《我和我的祖國》第一個故事里演了工程師林治遠，今年又在《奪冠》里演了女排教練。這兩個角色，都是有現(xiàn)實依據(jù)的。從創(chuàng)作上來說，表演完全忠于“角色”，還是注入自己的理解，這是一個很難掌控好的平衡。對我來說，只能在有限的時間里，盡量去體驗這個人物在自己的工作中以及劇情中的處境和想法。每一次創(chuàng)作都是摸索，我特別怕演一個已經(jīng)知道結(jié)果的角色，有時候人物建立、推翻、重塑，我很享受這個摸索的過程。

記者：您連續(xù)兩年在《我和我的祖國》和《我和我的家鄉(xiāng)》中奉獻了重磅表演。這類作品，似乎和觀眾特別熟悉的那個擅長塑造小人物的、擅于諷刺、黑色幽默的黃渤不太一樣？

黃渤：無論市場環(huán)境如何變化，對于創(chuàng)作者而言始終不變的是“拍出真正讓觀眾覺得有意思的電影”?！白鎳焙汀凹亦l(xiāng)”，這都是一個個中國故事，而且是跟每一個中國人都有關系的故事，在電影院里面也能夠感受到觀眾跟這個電影之間的情感共鳴。當然，能與觀眾發(fā)生情感共振不一定都是正能量的歌頌，有時幽默和諷刺的表現(xiàn)手法也會很受觀眾喜歡。包括拍《殺生》《親愛的》這樣的片子的時候，我也會跟導演溝通，在表達的同時能不能兼顧市場性、商業(yè)性？沒有必要非要皺著眉頭說一件事。

記者：但你導演的第一部電影，卻不是你最擅長的喜劇片？

黃渤：2017年我拍《一出好戲》，是我導演的第一部戲，睡得少、壓力大。拍完又辛苦地剪輯了一年，上映后票房很快超過10億元，卻還是有人覺得我可以做得更好。其實，票房也好，榮譽也好，幸運也好，努力也好，對我來說，都已經(jīng)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了。我也可以選一部喜劇來執(zhí)導，更駕輕就熟，更容易被觀眾接受和喜愛，但那不值得我把三年扔進去。

記者：那么第二部導演作品有計劃了嗎？

黃渤：還沒有。我只是想做那些能讓自己興奮的事情。做導演，得有足夠表達的沖動。

記者：那么，現(xiàn)在什么事會讓你感到興奮呢？

黃渤：還是有很多事情的。比如今年7月份到上海，參加上海國際電影節(jié)。飛機落地上海的時候，我甚至都還沒有想好第二天開幕論壇上要說些什么。就是很高興，跟大家又聚在了上海。其實，“高興”并不能完整概括那大半年的心情。中國電影這些年一直在高速發(fā)展，市場在變大，票房在增長，年復一年，我們都會對下一年充滿期望。忽然新冠疫情來了，忽然一切都停擺了，我們會替院線同行擔憂，也會忐忑創(chuàng)作環(huán)境的變化。所幸，現(xiàn)在電影院恢復營業(yè)，座位限制不斷放寬，一切慢慢好了起來。

以往每年上海國際電影節(jié)大家一起聊產(chǎn)業(yè)發(fā)展，聊宣發(fā)策略，聊海外發(fā)行，收獲滿滿。但今年，我覺得類型啊，特效啊，還有很多其他細枝末節(jié)的東西，都不那么重要了，“電影節(jié)”三個字本身就足夠分量，是一場儀式，是鼓勵，是信心。我尤其想給年輕電影人多一些鼓勵，好讓他們堅持創(chuàng)新，不斷探索，最終闖出一條路，邁向中國電影工業(yè)的新時代。

記者：這些年，你一直在做“HB+U（黃渤加你）”新導演助力計劃，這是抱著怎樣的初衷？

黃渤：好多年前就一直懷揣著這樣的想法。一方面入行許多年，除了得到觀眾的喜歡，還在專業(yè)能力上和產(chǎn)業(yè)資源上有了一些積累，我想不應該把它浪費掉。其實，扶植一個年輕導演，就是等于扶植了一幫年輕電影人。每個年輕導演背后都有一群跟著他摸爬滾打的年輕電影人，可能是攝影師、美術指導等等，比如當年的寧浩，他們都會慢慢成為行業(yè)的中流砥柱。所以從某些意義上而言，對年輕導演的扶植尤其珍貴。

記者：作為“過來人”，你會對青年導演們給出具體的建議嗎？

黃渤：我非常享受跟年輕電影人一起創(chuàng)作的樂趣。從劇本策劃階段，我就跟他們一起討論劇作結(jié)構(gòu)，一起挑選演員，一起拍攝、剪輯、配樂，我都很樂意參與其中。但在宏觀上，我想跟他們分享兩點，一是創(chuàng)作的時候面對鏡頭，面對影像的方方面面的限制，有時候還要面對自己的無力感，但這也是引導我們能夠一步步走下去的動力。如果生來都是電影大師的話，也是很沒意思的（笑）。二是你要讓市場認可你，首先第一點就要做到——對我來說是重要的，對他們來說也是重要的——別賠錢。這是在樹立第二部片子還有人給你投資的一個信心。

記者：“HB+U”計劃最近跟觀眾見面的電影，入圍了本屆上海國際電影節(jié)金爵獎官方片單，是展映期間收獲良好口碑和熱議話題的電影《風平浪靜》，能跟我們介紹一下嗎？

黃渤：這也是我第一次參與的作品本人沒有出現(xiàn)在鏡頭里。這部電影，尤其是李霄峰導演，在這個時代，都是不太一樣的存在，我很自豪能成為他的監(jiān)制?！讹L平浪靜》講述的是章宇飾演的宋浩高考保送名額被頂替，命運的波瀾將他卷入一樁血案，人生自此失控的故事。上海國際電影節(jié)期間，有媒體和影迷夸贊我們“是當下很‘敢于去表達的示范”，這要大家去看了才算，但起碼我們是今年影院復工以來華語電影市場第一部定檔的犯罪類型影片。我們給影片前前后后起過的片名不下幾十個，當時我還說，叫“風平浪靜”不好，年輕導演就該大風大浪里闖一下，就該“披荊斬棘”。但現(xiàn)在，越來越覺得這四字挺好的，順耳，也是我們對這個時代的一點點心愿。

采寫：孫佳音? 羅雪琴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