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錢（五）

呂天逸

上期內(nèi)容回顧：混沌寶寶與窮奇寶寶在犼軍師的授意下騰空而起，臨時組建的按頭小分隊，出擊！葉辰意識到是神獸寶寶們的惡作劇，腳一蹬地，匆忙滑開轉(zhuǎn)椅，與沈默風拉開距離，滿臉毫不作偽的震驚與無辜。

片場人多眼雜，葉辰又急著去弄頭發(fā)拍下一場戲，沒空對寶寶們的行為進行具體分析，只步履匆匆地把五只團子引到僻靜處，崩潰道：“你們干什么？！”

“我們是按頭小分隊呀?！睜陮殞毰d致勃勃地說，“你們貼得那么近，不是應(yīng)該按頭讓你們撞在一起嗎？”

葉辰一口氣險些沒上來，低吼道：“你們平時都看些什么亂七八糟的？！《小豬佩奇》里有這段嗎！”

犼寶寶怕偷看電視劇的事情暴露，閉緊嘴巴不吭聲了。

“不、許、再、按、頭！”葉辰一字一字咬牙道，“誰再按頭，今天回去就給我在院子里罰站一小時，不許按我的，也不許按別人的，離得再近，也不許按，懂嗎？”

犼寶寶委屈地撇撇嘴巴，小聲質(zhì)疑道：“為什么呀……”

“因為按頭沒有禮貌?！比~辰情緒平復(fù)了些，用小孩子能理解的邏輯解釋道，“我和剛才那個大哥哥不熟，不能把頭碰在一起，明白嗎？”

“明白了?！睜陮殞汓c點頭，軟綿綿道，“我們以后再也不了?！?/p>

“……乖?！比~辰身心俱疲地舒出一口氣，扭頭去找造型師弄頭發(fā)。

待葉辰走遠，犼寶寶眨巴眨巴眼，對其他幾只等待他發(fā)號施令的寶寶道：“不用怕，就算不按頭、不粘手，我也有辦法幫哥哥追星的?！?/p>

上次的休息室按頭事件發(fā)生后，沈默風態(tài)度一如往常，也沒拿這件事調(diào)侃過葉辰?？扇~辰對那天的尷尬一直沒緩過勁，除去拍對手戲之外，連看都不好意思多看沈默風一眼，一休息就往廁所溜，通過雜物間回四合院種地。

這幾天，他沒找沈默風對戲，連飯都沒蹭，就專注于蹭劇組的盒飯。

有神獸寶寶收尾，這些天盒飯的數(shù)量頓頓都是正好。生活制片似乎察覺到了異樣，這天中午發(fā)盒飯時，哪都沒去，搬張小馬扎往保溫箱邊上一坐，想看看是哪來的田螺姑娘天天幫自己收拾殘局，見葉辰的助理小高過來，問都不問，直接塞給他四盒。

別看小高瘦得跟竹竿似的，胃口可不小，頓頓都要吃三人份，也不知道吃哪去了。

待全組人都吃得差不多了，蹭盒飯小分隊傾巢出動，在保溫箱邊圍了一圈，箱里還剩著三盒飯。

見生活制片目光落在別處，犼軍師雷厲風行地一揮小胖手，和窮奇、蒲盧一起探手進保溫箱，分別拿起一份盒飯。

在他們的手指碰觸到盒飯的一瞬間，覆蓋在他們周身的靈氣立刻包裹住了盒飯，在凡人看來，盒飯就是憑空從保溫箱中消失了。

撤！犼寶寶下巴一揚，三個拿著盒飯的寶寶紛紛把盒飯頂在頭上，啪嗒啪嗒地跑開了。

十秒鐘后，生活制片轉(zhuǎn)過頭，望著突然空空如也的保溫箱發(fā)愣：“……”

另一邊，葉辰在車上吃著小高忍辱負重帶回來的盒飯，他剛吃到一半，小何忽然從車門外探進半個身子，眉開眼笑地問：“辰哥，沈哥問你吃不吃刺身？我剛?cè)ト樟系曩I的，有金目鯛、金槍魚、霜降牛肉……”

小何竟報起了菜名。

“……”葉辰緩緩咀嚼著熗拌土豆絲，心如刀割，痛到窒息，只覺得與至愛分手大概也不過如此，可想起前幾天的按頭事件，他仍尷尬得恨不得抓耳撓腮，遂忍痛道，“不了，替我謝謝沈哥?！?/p>

小何應(yīng)了一聲，過了沒一會兒，又跑過來：“辰哥，沈哥問你吃蟹黃面不？撒金箔的那種?！?/p>

葉辰虎目含淚，顫聲道：“不了，我這會兒不餓，隨便吃幾口就行了?！?/p>

小何屁顛屁顛地跑開，又屁顛屁顛地跑回來：“辰哥，沈哥問你吃火鍋不？鮮切的羔羊肉?！?/p>

葉辰啞然：“……火鍋？”

“嗯，”小何一臉理所當然道，“沈哥車里有鍋、有爐子。”

葉辰仍是搖頭：“不了，謝謝?！?/p>

小何：“那粵菜吃嗎？西餐吃嗎？”

葉辰默然半晌，語氣沉痛：“沈哥中午這一頓飯……吃得這么全面嗎？”

這懸殊的貧富差距！

“沒，”小何清清嗓子，緩緩道，“沈哥的意思是，你要有什么想吃的，我就現(xiàn)在去買，然后……去他那吃，反正今天午休時間長?！?/p>

“不了，不了，”葉辰險些把頭搖飛，“我最近有點吃胖了，上鏡不好看，我得控制一下?！?/p>

“哦，好，我跟沈哥說一聲?！毙『螔吡艘谎廴~辰尖尖的下頜和巴掌大的小臉龐，心想你們藝人對自己要求是真的高。

扒完盒飯，葉辰回四合院繼續(xù)種地大業(yè)。

這幾天他充分利用休息時間種地，把蔬菜與草莓的種植規(guī)模擴大了近一倍，四株梨樹苗也種下了，蘋果樹快進入結(jié)果狀態(tài)，眼看就要豐收。

戲服穿脫麻煩，葉辰索性不換，只將飄飄若仙的寬大下擺撩起，塞進腰帶里固定住。

他的上半身是織錦提花精工細制的古代衣袍，發(fā)髻整潔莊重，下半身卻露出兩條穿著深色保暖絨褲的腿，視覺效果相當分裂。

更分裂的是，這容貌清靈俊秀的小皇子還弓身從地上端起一紙盒的雞屎，自言自語道：“……放地里漚一漚，又能省一點兒肥料錢?！毙θ菔钟赂?。

后院里的二十只雞在葉辰用黃粉筆劃定的區(qū)域里閑庭信步，沒有一只越界，地面也相當潔凈，看不到哪怕一丁點養(yǎng)雞的痕跡——山海境中有天氣變化，只是與現(xiàn)世不同步，葉辰原本把雞養(yǎng)在那邊，養(yǎng)了沒幾天就發(fā)現(xiàn)山海境里一下雨，雞們就要變成落湯雞，于是只好把雞們轉(zhuǎn)移到后院，這樣刮風下雨時，它們就能進廂房避風避雨了。

為減少勞動量，葉辰弄了兩個紙盒，教雞們定點上廁所以及自己清理雞毛等生活垃圾。絕大多數(shù)的雞很懂事，不僅自己守規(guī)矩，還知道監(jiān)督同伴。雞群里原本有兩只喜歡隨地大小便的叛逆雞，被同伴啄了幾頓之后就老實了，甚至不用他這個伏羲后人親自出手……

與種植作物一樣，葉辰發(fā)現(xiàn)經(jīng)自己豢養(yǎng)的牲畜的生長速度也有明顯加快，養(yǎng)雞場中流水線填喂出來的肉雞姑且不論，普通的優(yōu)質(zhì)下蛋雞從雞崽長到成雞一般要四到六個月，視體質(zhì)與品種不同上下波動，可他親手喂出來的雞才半個月不到就頗有成雞風范了。按這速度繼續(xù)長下去，母雞用不了幾天就能下蛋。

葉辰去廚房，把中午小高吃剩的半份盒飯倒進雞食盆攪一攪——其實小高的飯量是真的小，一份盒飯都吃不了，頓頓剩大半盒米飯。這段時間，葉辰趁他不注意，天天把他的剩飯偷走喂雞。

小高已經(jīng)習慣了放在桌上的剩飯一扭頭就會失蹤的神秘設(shè)定，心態(tài)很佛系，不找也不問，只是偶爾會用一種解讀高數(shù)題的復(fù)雜目光偷看葉辰……倒完剩飯，葉辰往食盆中加些小米，又掰了一棵大白菜，把菜葉堆疊在案板上。

葉辰右手操起菜刀，左手攏起從右手腕垂下的月白色長袖，活像個即將要提筆作詩的小皇子。隨即，他掄圓了膀子咣咣當當?shù)囟缙鹆舜蟀撞恕瓝?jù)境靈說，用靈氣作物喂雞的話，雞會變成味道更鮮美、產(chǎn)蛋率更高的靈雞。

剁碎的靈氣大白菜也被攪進雞食盆里，葉辰仙風道骨地端著盆去喂雞，喂完雞，又去田里澆水追肥掄鋤頭。自霜降過后，天氣一天比一天冷，干干農(nóng)活兒，身子熱乎，其實也挺舒服的……葉辰很容易知足地想著。

山海境與四合院時空重疊，手機能接收信號，葉辰干完農(nóng)活兒，小高也碰巧來電話了：“辰哥，在哪？差不多得回來了?！?/p>

“很快，我上個洗手間?！比~辰一只手理著凌亂的戲服，一只手拿著手機，出了山海境，朝前院的混沌印記走去。

練習開嗓的小公雞：“喔喔喔——”

琴瑟和鳴的小母雞：“咯咯噠！”

葉辰猛地掛了電話。

年輕的小高愣愣地放下手機，再次陷入人生的迷茫：“……”

另一邊，五只神獸寶寶在劇組僻靜處找了塊空地，把葉辰給他們的兩份和他們偷來的三份盒飯分了分，吃著午飯開小會。

“吼吼想出新主意了嗎？”窮奇寶寶夾起一筷子土豆絲丟進玄武寶寶的嘴里，抬手托住玄武寶寶的下巴，機械地上下律動，輔助玄武寶寶咀嚼。

“謝……咔嚓，咔嚓……”是下巴被托著飛快咀嚼的聲音，“謝……咔嚓，咔嚓?！毙鋵殞氼B強地道謝。

犼寶寶也用小胖手熟練地使用著筷子，稚嫩地嘆氣道：“你們發(fā)現(xiàn)了嗎，哥哥最近都不去大哥哥那吃飯啦?！?/p>

——因為沈默風年齡明顯比葉辰大，所以神獸寶寶們稱呼葉辰為哥哥，沈默風則是大哥哥。

“是不是哥哥不好意思了呀？”蒲盧寶寶用短手指刮臉蛋兒。

“肯定是，都怪我上次叫你們按頭?！睜陮殞毱财沧彀停茈y受，“不該按頭的?！?/p>

“頭是我親手按的。”窮奇大哥社會地拍拍小胸口，“算我的?！?/p>

兔頭軍師不好意思：“是我決策失誤呀?！?/p>

窮奇大哥淡淡地道：“我的?！?/p>

“好吧?！睜陮殞殦蠐项^，頗具條理地分析道，“反正我覺得，這次不能再這么直接了……我們幫他幫得太明顯，就變成幫倒忙啦?！?/p>

“那怎么辦？”窮奇皺眉。

犼寶寶把吃得半粒米都不剩，甚至舔得連油星都沒有的飯盒蓋起來，道：“我們得先讓哥哥和大哥哥說上話……你們跟我過來?！?/p>

在犼軍師的帶領(lǐng)下，神獸寶寶們來到停車場。

“我發(fā)現(xiàn)……這輛，還有這輛，”犼寶寶道，“都是大哥哥的車?！?/p>

包括一輛運東西與提供休息的房車以及一輛小何開著到處給沈默風跑腿買東西的轎車。

犼寶寶征詢其他寶寶的意見：“你們說，如果大哥哥晚上回家的時候，發(fā)現(xiàn)車開不了了，他會不會坐哥哥的車呀？”

“會的?！逼驯R寶寶道，“哥哥不是說，吃了別人的飯，就要在力所能及的事情上幫助別人嗎？哥哥吃過大哥哥的飯，肯定要幫忙送大哥哥回家的呀?！?/p>

一番激烈的討論后……

窮奇大哥一臉苦大仇深地趴在地上，捧著一個輪胎，把臉蛋兒湊近了。

“等等?！睜陮殞毮弥粡埐恢獜哪耐祦淼拿娼砑垼谳喬ド喜亮瞬?，認真道，“要講衛(wèi)生，不然肚肚疼?！?/p>

“……”窮奇大哥虎目含淚，對著犼寶寶擦過的地方吭哧一口咬了上去。

輪胎無聲地、緩緩地……漏氣了。

為防止車上有備胎，謹慎的犼寶寶讓窮奇寶寶將每輛車都咬破兩個輪胎，合計咬破四個。

咬壞四個輪胎后，窮奇寶寶爬起來，拍著身上的土，呸呸吐著口水。

“辛苦啦，這個給你吃?！睜陮殞毘F奇寶寶伸出攥得緊緊的小拳頭，窮奇寶寶見狀，攤開手，一枚薄荷糖便掉在窮奇寶寶的掌心。

是那種白白的、有空心圈的薄荷糖，飯店常常贈送給用完餐的客人，是葉辰上次去飯店帶回來給寶寶們當零食的，犼寶寶一直留著自己那份，沒舍得吃。

要論功行賞才行啊，犼寶寶極具領(lǐng)袖氣質(zhì)地想著，兩只兔耳朵卻憂郁得立都立不起來。

窮奇寶寶接過薄荷糖，一掰為二，還給犼寶寶一半，犼寶寶的兔耳朵便咻地立起來了。

“我們好窮呀?！逼驯R寶寶吸吸鼻子，困惑地問，“是每個人都這么窮嗎？”

“不是，”犼寶寶小聲地傳播八卦，“大哥哥就可有錢啦，我聽別人說，他手腕上的一塊表就要一百多萬元呢?！?/p>

蒲盧寶寶好奇：“那我們的哥哥有多少錢呀？”

窮奇寶寶略一遲疑，坦白道：“我前兩天偷偷翻哥哥的錢包了，哥哥只有一百多塊錢?！?/p>

此話一出，幾個寶寶同時陷入愁云慘霧的沉默。

蒲盧寶寶不甘地掙扎：“一百多塊和一百多萬塊錢差很多嗎？就差一個字啊……”

窮奇大哥憐憫地看看這個傻孩子：“差很多?！?/p>

寶寶們再次集體沉默。

“那，”蒲盧寶寶忽然驚慌，“我們把大哥哥的車弄壞了，哥哥賠得起嗎？！”

“……哎呀?！彼銦o遺策的犼寶寶一愣，發(fā)現(xiàn)自己遺策了。

蒲盧寶寶快嚇哭了：“我就說我把車粘在地上就好了?。　?/p>

“這個地粘不住的?！逼瑘鑫恢闷?，所謂的停車場其實只是一大片空曠的土地，犼寶寶俯身抓起一小把土，“粘住四塊泥巴，肯定能開走啦?！?/p>

窮奇大哥皺眉：“算了，我扛了?！?/p>

“不行！不能賣隊友呀！”犼寶寶急得像熱鍋上的紅燒兔頭，邁開小短腿滿地打轉(zhuǎn)，思索了好一會兒，決定當個邪惡的兇獸寶寶，“我們、我們?nèi)鲋e吧！就說不知道！”

想到自己即將成為撒謊騙人的兇獸寶寶，眾寶寶驚恐得轉(zhuǎn)圈亂跑！

……

葉辰與沈默風的最后一場對手戲收工時已近午夜，葉辰卸妝，換好常服，放著混沌印記不用，隨小高去停車場，將自己偽裝成一個需要乘坐交通工具往來片場與住處的正常人類。

“……這輛也被扎了！”小何從地上爬起來，雙目冒火，“又是哪個王八犢子干的？！”

趴在床上睡覺的玄武寶寶打了個噴嚏：“阿……嚏……”

沈默風待人客氣的時候客氣，但碰上看不順眼的，就半點兒也不慣著，平時得罪不少人，偏生他后臺強硬，明面上誰也搞不動，哪個被他打掉牙，也只能往肚里咽，于是，這種下三爛又不怕后臺的泄憤手法就變得很有市場。

小何跟了沈默風一年多，從佛系青年生生氣成斗戰(zhàn)勝佛。

兩輛車都被人扎胎了，片場位置又偏僻……沈默風把外套往肩上一搭，叼起一支煙，沒點，只不耐煩地咬著過濾嘴，容色稍顯陰沉。

他進組后一直沒打理頭發(fā)，長了不少的額發(fā)被發(fā)網(wǎng)箍了一天，略微變形，帶著一點兒自然的弧度垂下來，遮住少許眉眼，配上此刻線條格外凌厲的臉，反倒比平時多出幾分帶著侵略意味的性感來。

小何罵完街，扭頭看了沈默風一眼，微微一怔。

沈默風慍怒道：“叫車?！?/p>

“馬上?！毙『位翌^土臉地掏手機。

“沈哥別生氣，這地方車不太好叫?！边@幾天沈默風莫名其妙地有些暴躁，小何怕這大少爺發(fā)飆，預(yù)防性地安慰道，“您千萬別急啊，我看看劇組還有誰沒走，咱搭個便車……”

這時，葉辰的身影出現(xiàn)在距離他們幾個車位的地方，小高拉開車門，對葉辰說著什么，葉辰應(yīng)著，視線漫不經(jīng)心地一轉(zhuǎn)，正好與面色不善的沈默風對上。

葉辰：“……”

沈默風正欲開口，葉辰卻倏地收回視線，一下躥進保姆車。

“……”沈默風輕輕嗤笑一聲，大步流星地走到葉辰的車前，一把按住被關(guān)到一半的車門，砰地推到底，長腿一抬，踩到車里，探進小半個身子，半笑不笑地盯著葉辰，道，“躲我？”

“沒，沒躲您。”葉辰縮手縮腳，尷尬地坐在車里，無助得像一顆蜷在花生殼里等著被吃的花生粒。

“我的車胎讓人扎了，”沈默風說著話就坐進來了，“你……”

葉辰鐵青著臉，仿佛再被懷疑一個字就要崩了：“不是我扎的！我不可能為了和您坐一輛車扎您的車胎！”

他立的是狂熱粉人設(shè)，不是智障腦殘粉，更不是私生粉??！

沈默風都被他氣樂了：“我懷疑你半個字了？”

他是真的半點兒都沒懷疑葉辰，因為他不覺得葉辰能干出這種下三爛的事來。

“呼——”葉辰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

“你家住哪？”沈默風問著，報上一個地址，“順路嗎？”

“順路?！睋嗡緳C的小高搶答道，“不過辰哥離得近，先送辰哥行嗎？”

“當然行?！鄙蚰L關(guān)嚴后排座的車門，小何也坐上了副駕駛座。

葉辰尷尬未退，低頭玩手機以避免交談。

沈默風靜靜地盯他片刻，似乎有話想說，但掃了一眼前排的兩個助理就沒吭聲，也低頭擺弄起手機來。

幾秒鐘后，葉辰的手機響起微信提示音。

葉辰巋然不動，只顧著刷微博。

沈默風涼涼地吩咐道：“看微信?！?/p>

“……”葉辰只好乖乖地打開微信。

沈默風：那件事還沒翻篇呢，小朋友？打算躲我到電影殺青？

這和面對面說話有區(qū)別嗎？！葉辰感受著近在咫尺的沈默風的氣息，全身都繃緊了：翻了，真沒躲您。

沈默風佯作不悅道：那怎么休息時間不來找我對戲了，連累我陪你NG？

葉辰硬著頭皮打字又刪，刪完又打，窘迫不已。

沈默風瞄著他輸入框里支離破碎的解釋，輕笑著打字：要不我雇頂轎子把你抬過來？

葉辰忙道：不用，不用，我明天休息的時候肯定找您對戲。

反正農(nóng)活兒也干得差不多了……

葉辰還想掙扎一下，不抱什么希望地解釋道：那天我真不是故意的，求您信我一下。

沈默風斟酌片刻，微笑著縱容他道：信。之前是逗你玩的，別當真，以后該怎么樣，還怎么樣。

葉辰懸了多日的心終于緩緩地放下，幽幽地道：沈哥，您可真是……我這幾天都快瘋了。

“喀?！鄙蚰L忍住笑，清了清嗓子，用閑聊的語氣問，“明天中午想吃什么？”

話說開了，又能蹭飯了，葉辰眸子倏地亮了起來，語氣輕快道：“什么都行。”

許是葉辰的微表情露出了破綻，有那么一瞬間，沈默風幾乎以為葉辰是沖著自己的飯來的，并不是為了什么接近偶像。

可就在這時，車子緩緩地停下了，小高跳下車給葉辰開門，沈默風抬眼，望見兩扇古樸大氣的朱紅色院門。

沈默風目光微動，訝然：“你住這？”

這一帶他是熟悉的，他爺爺奶奶就住在這附近，這邊的四合院都是天價。

“嗯?！比~辰點點頭。

沈默風挑眉：“四合院……自己住？”

“對。”葉辰先是下意識地說了實話，說完忽然覺得自己的人設(shè)不妥——他這個年紀的男生，一個人孤零零地住幾百平方米的老四合院，這畫風未免有些清奇。

“因為……”一秒的愣怔后，葉辰連忙補充，試圖讓自己的人設(shè)合乎邏輯，“我平時喜歡種點菜什么的，院子大，能種得開?！?/p>

沈默風難以置信地反問：“種菜？”

小何也是一副“不懂你們有錢人”的痛苦表情。

“呃，還有花花草草?！比~辰硬著頭皮把謊話越扯越大，“蘭花、曇花什么的，菜也有……我就是愛種東西，興趣愛好。”

一個人住著京城二環(huán)內(nèi)幾百平方米的四合院，為了種花種菜，這是哪家嬌慣出來的小少爺？沈默風自覺就連自己最頑劣的時候都干不出問他爸要個二環(huán)以內(nèi)的四合院用來種菜這種事……

“行吧?！鄙蚰L沉默片刻，莞爾一笑，“明天見?！?/p>

小高倒是早已精神分裂習慣了，面無表情地目送他的辰哥回家：“……”

辰哥，一個比高數(shù)題還難讀懂的男人。

第三章 烏鴉反哺計劃

俗語有云：身具神農(nóng)血脈者，一分耕耘，十分收獲。

經(jīng)過一段時間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耕耘，葉·農(nóng)民小哥哥·當紅小鮮肉·辰的菜地迎來了批量成熟，包括三株尚顯羸弱的小蘋果樹。

聽說山海境里的蘋果熟透了，天還沒亮，神獸崽崽們便開始上躥下跳地幫葉辰摘果子，三棵樹沒多一會兒就被摘干凈了，崽崽們裝蘋果裝得盆滿缽滿。

葉辰?jīng)]有大秤，搬出賣菜用的小電子秤，一盆盆分著稱完，用計算器加。五年生的小果樹才初步進入豐果期，比不得十年生的成熟果樹，所以，這次只能算是小豐收：紅富士蘋果七十斤，黃元帥蘋果六十五斤，冰糖心蘋果五十斤，合計一百八十五斤靈氣蘋果。等到將來果樹苗生長至完全成熟，一棵果樹就能收獲一百二十斤到兩百斤不等的產(chǎn)量，能頂現(xiàn)在三棵。

“不容易……總算是豐收了?！比~辰念叨著，自顧自地一下下點著頭，抬手輕撫蘋果樹粗糙不平的樹皮，那張對風吹日曬抗性滿點的臉蛋兒仍舊光滑白嫩，可臉上的神情滿溢著滄桑，眼底也遍布著風霜……

犼寶寶饞得兔耳朵顫抖，代表小伙伴們出面討果子吃：“哥哥，哥哥，我們能吃幾個蘋果嗎？”

“吃！”葉辰難得豪爽一把，“隨便吃，吃到解饞為止，吃剩的，我們再去早市賣?！?/p>

寶寶們激動雀躍，紛紛用小胖手捧起蘋果咔嚓咔嚓吃起來。葉辰也拿起一個紅富士蘋果，用手抹去浮灰便一口咬了下去。

果肉組織斷裂的響聲清脆得令人牙酸，清甜的汁水隨著咀嚼的動作鋪滿舌面，沉寂整夜的味蕾宛如遭受了來自美味的當頭棒喝般猛然驚醒，蘋果獨有的芬芳馥郁濃厚，一口果肉在嘴里，一呼一吸間便盡是誘人食欲大開的果香……葉辰先是微微一怔，隨即猛啃兩大口，面頰上濺了幾滴微小的汁水，吃相全無。

“好吃！”葉辰一分鐘不到就解決了一個蘋果，一抹嘴，撐開準備好的塑料袋，挑個頭大、賣相好的蘋果放進去十幾個，又拎著袋子去四棵梨樹下晃了一圈，把每棵樹上零星幾個早熟的梨子摘下來放進袋子里。

成熟的梨子總計只有十四個，太少，葉辰舍不得嘗，反正蘋果好吃成這樣，梨也不可能差。

今天是《問鼎》劇組在市內(nèi)攝影棚里舒舒服服拍攝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要轉(zhuǎn)外景，劇組將集體遷移到一處葉辰連聽都沒聽說過的山溝溝里取景，不出意外的話，會待到殺青。到了那邊，送人東西就不好解釋來源了，所以，葉辰等不及梨子大規(guī)模成熟，想有多少就先給沈默風拿多少。

最近這幾天葉辰蹭飯蹭到了一個新高度，飯點之前一個小時，小何甚至會來問問他有沒有什么想吃的——蹭飯還帶點菜的，他這可謂蹭飯界千古一人。

當然，葉辰的臉皮也沒厚到真跟小何點菜的地步，不僅沒點，還不太嚴格地遵守著蹭二休一的蹭飯時間表，不敢太過分。

這些天，除去吃飯，沈默風常常會在兩場戲的休息間隔把葉辰叫過去，與他對戲并指導他演戲。沈默風本身也不是科班出身，和葉辰一樣是在實踐中一點兒點兒摸索著成長的，故而，他的經(jīng)驗與心得于葉辰而言格外有意義。葉辰本就有天賦，再被他這么對癥下藥地一調(diào)教，演技立時突飛猛進，昨天連素來苛刻的陳導都沒繃住，連夸了葉辰兩次。

葉辰清楚自己受了人家不小的恩惠，一心要回報沈默風，天天盯著他那幾棵梨樹，盼著幫他沈哥清肺止咳。

……

五個神獸寶寶消耗掉了十五斤蘋果，再減去給沈默風嘗鮮的五斤，還剩一百六十五斤。葉辰又留了三十斤給寶寶們吃，然后找出幾個紙箱把剩下的一百三十五斤蘋果按品種放好，與其他的一些蔬菜和雞蛋一起搬到小三輪上。

五天前靈雞們開始下蛋，葉辰之前在網(wǎng)上批量訂購了二十個草編雞窩，一個只要三塊錢，現(xiàn)在每天每只雞窩中穩(wěn)定地出現(xiàn)兩個靈雞蛋。葉辰將一半留著喂寶寶們和自己吃，一半攢著賣，能賺上一小筆了。

早市里，葉辰交給市場管理員三塊錢清潔費，隨即便搶占好位置鋪擺開陣勢。來幫哥哥賣菜的犼寶寶與蒲盧寶寶蹲在攤位前用小胖手碼放蔬菜和蘋果，犼寶寶戴著一頂寬松的毛線帽，遮住兩只兔耳朵，蒲盧寶寶的外形則完全符合人類特征，不需要任何偽裝。

來早市幫葉辰賣菜的主意是今早犼寶寶提出來的，靈感來源于商業(yè)街上抱人大腿賣花的小孩子，但犼寶寶并不打算抱人大腿強買強賣，那樣太沒有格調(diào)。

“我們要以萌服人！”犼寶寶自言自語地點點頭，果凍般粉嫩的小臉蛋隨著動作微微顫抖。

葉辰心尖一軟：“……”可以，這很萌。

“哥哥，你把蘋果的價格定得高一點兒?！睜贶妿熑啻曛枚溥\籌帷幄，“我們給他們嘗一點兒，他們就愿意買啦?！?/p>

“你不知道，有的人嘗起來沒完沒了的……”葉辰幽怨道。

犼寶寶拍著小胸脯：“吼吼不讓他們多嘗！”

葉辰?jīng)]抱多大希望，但還是載了兩只神獸寶寶來碰運氣。

小攤擺好了，葉辰盤腿坐在地上，拿出一塊小小的塑料菜板和一把水果刀，把一個蘋果切成十六等份，用來給顧客試吃。犼寶寶和蒲盧寶寶則在攤位前蹦蹦跳跳，奶聲奶氣地朝過路人賣萌。

“我們家的蘋果可甜啦！”

“特別甜的蘋果，伯伯買一斤好不好呀？”

兩個神獸寶寶顏值太高，小面團似的可愛臉蛋兒瞬間吸引了大量注意力。葉辰把擺著十六等份的蘋果的塑料菜板遞給犼寶寶，犼寶寶大大方方地端著菜板向行人兜售：“伯伯嘗一塊蘋果吧，可甜啦?！?/p>

來人拿起十六分之一的靈氣蘋果放進嘴里，好吃得一愣，還想伸手再拿一塊，犼寶寶卻靈巧地一轉(zhuǎn)身，吧嗒吧嗒飛快地跑開了，一邊跑，一邊軟軟地說道：“一個人只能嘗一塊的，這么好吃的蘋果，伯伯買兩斤吧。”

今年雨水多，水果質(zhì)量比照往年整體下降，靈氣蘋果的味道被別的蘋果襯托得格外驚艷。

來人盯著犼寶寶手上剩余的蘋果切片，意猶未盡地咂咂嘴，講價不成又實在饞，只好買下三斤單價高于市價兩塊錢的黃元帥。這口子一開，其他人也陸續(xù)圍了上來。

蒲盧寶寶負責向來往行人吆喝，犼寶寶負責提供一人一口絕不增多的試吃。兩只小團子在攤位邊蹦蹦跳跳地賣蘋果，用又奶又甜的聲音禮貌地向人兜售。來早市買菜的大爺大娘們看見這么乖巧的小娃娃，被萌得心都化了，三大紙箱蘋果不知不覺間被銷售一空，還捎帶著賣出不少蔬菜與雞蛋。

來之前，葉辰還擔心賣不完，結(jié)果臨收攤時攤位上干凈得只剩一把小蔥。

葉辰從腰包里掏出一大把凌亂的鈔票，一張張撫平折角，按面值擺放整齊，數(shù)了數(shù)，共計一千四百塊錢。

“呼——”葉辰深呼吸，手攥錢攥得太緊，有點抖。

他已經(jīng)很久沒一下?lián)碛羞@么多可支配的資金了。

一夜暴窮后，他想過各種賺錢渠道，但都不大實際。

其中最靠譜的一個就是攢點本錢弄些名貴的花種子養(yǎng)大來賣，蘭花如果養(yǎng)得好，一盆幾萬、幾十萬元也賣得上，來錢很快。

可蘭花不比蔬菜水果這類消耗品，買回去是要繼續(xù)養(yǎng)的，他利用神農(nóng)血脈的力量把花養(yǎng)得漂漂亮亮的，凡人以高價買走之后卻養(yǎng)得一天不如一天，這和詐騙也沒什么區(qū)別。

所以，最后，葉辰還是選擇面朝黃土背朝天地踏實勞作。

而他手里的一千四百塊錢證明老老實實種地是有前途的！

葉辰欣慰地把錢揣好，給一直幫他帶貨的爽快大姐塞了一小袋預(yù)留的靈氣蘋果表示感謝，從她那接過兩箱共計四十只小雞苗，并財大氣粗地又預(yù)訂了一百只。

葉辰算過一筆小賬，一只小雞苗只要兩塊五，自家母雞產(chǎn)蛋又多又穩(wěn)定，下蛋期間創(chuàng)造的雞蛋價值完全可以抵消購買小雞苗的成本，故而想擴大養(yǎng)雞規(guī)模，最省成本的方法就是大量購入小雞苗，而不需要孵蛋。

取走小雞苗，葉辰采購了一袋大米、一箱掛面用來喂寶寶，又買了一袋小米、一袋玉米面用來喂雞，路過賣散裝糖果的小攤時，還大方地買了三斤什錦糖，有水果糖、巧克力、軟糖……犼寶寶與蒲盧寶寶幸福得直搓臉蛋兒，氣氛歡樂得宛如過年。

家底突然殷實的富農(nóng)小哥哥吹著口哨，騎著小三輪嘟嘟地滿載而歸。

下期內(nèi)容介紹：葉辰提了一袋蘋果和鴨梨，并縝密說了個彌天大謊，“這水果是我自己種的，這種是國外專門空運過來的特殊樹苗?！保ㄆ鋵嵤菑暮閹r縣大砬子鄉(xiāng)石頭村……專門運過來的。）

葉辰的愛好植樹種菜夠獵奇了，不過這獵奇的愛好不僅綠色健康，而且……還挺可愛的。下期內(nèi)容更加有料哦！敬請期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