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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江南文化到長三角經(jīng)濟區(qū)

      2020-01-19 05:55:13
      關鍵詞:江南文化

      陳 銳

      (杭州師范大學 政治與社會學院,浙江 杭州 311121)

      在中國傳統(tǒng)中,南北文化的差別及其關系也和其他民族一樣乃是一個悠久的問題,盡管在表現(xiàn)的形式等方面有諸多不同。在春秋戰(zhàn)國時,南北的差異已經(jīng)引起思想家們的關注:“子曰:‘南方之強與?北方之強與?抑而強與?寬柔以教,不報無道,南方之強也,君子居之。衽金革,死而不厭,北方之強也,而強者居之?!?[1](《中庸》,P.21)在《孟子·滕文公上》中:“陳良,楚產(chǎn)也,悅周公、仲尼之道,北學于中國。……今也南蠻鴂舌之人,非先王之道?!盵2](PP.114-115)當時文化的中心在黃河流域,儒家及其理性主義被看成北方傳統(tǒng)的產(chǎn)物,而道家思想則被認為與南方有關,哲學史家勞思光說:“南方哲學思想之代表,即為老子及莊子之學說?!寮抑氐滦?,重政治制度,立仁義王道之說,是周文化及北方傳統(tǒng)之哲學?!盵3](P.56)到唐宋后,隨著大運河的開鑿,經(jīng)濟文化的中心向東南轉(zhuǎn)移,江南這個詞的范圍從最初的長江以南開始縮小,以太湖流域為中心的江南文化逐漸獲得了特殊的地位。對于這種經(jīng)濟文化中心的轉(zhuǎn)移,王夫之說:“宋之去今,五百年耳,邵子謂南人作相,亂自此始,則南人猶劣于北也。洪、永以來,學術(shù)、節(jié)義、事功、文章皆出荊、揚之產(chǎn),而貪忍無良、弒君賣國、結(jié)宮禁、附宦寺、事仇讎者,北人為尤酷焉。則邵子之言驗于宋而移于今焉?!?[4](《外篇》,P.74)皮錫瑞在談到隋平陳、元平宋后的南北儒家經(jīng)學差異時說:“論兵力之強,北乃勝南;論學力之盛,南乃勝北?!盵5] (P.204)到了辛亥革命和五四運動,時代的動蕩和分裂則促進了對南北地域文化問題的關注,像梁啟超、魯迅、劉師培以及一些日本、美國學者都對之有討論,在勞思光的《中國哲學史》、林語堂的《吾國與吾民》、費正清的《美國與中國》這些書的開頭都討論歷史上的南北問題,將之作為認識中國文化的一個重要的出發(fā)點。陳序經(jīng)1933年在《中國文化的出路》中將南方看成一種類似西方的新文化,將南北問題比擬為中西的差異,認為當時“新文化的全部的重心,逐漸已趨于揚子江口的江浙一帶”[6](P.145)。

      在1978年后,南方的經(jīng)濟改革走在了前列,法國地理學家戈特曼1976年在《全球大都市帶體系》一文中將上海為中心的長三角城市密集區(qū)作為世界六大城市群之一,由此也促進了對長三角經(jīng)濟和社會的規(guī)劃及相關的研究。但是在這些規(guī)劃和研究中,對其中的文化學術(shù)以及與江南文化的關系的探討卻有不足。在這其中,一個重要的問題是,今天對長三角范圍的界定在很大程度上是以過去的江南文化為基礎的,而在歷史上江南文化乃是南方的一部分,應當如何從南北文化的大背景中來認識以太湖流域為中心的江南文化與北方文化的關系?如果沒有這個大的背景,那么一些東西是很難被表述的。其次,太湖流域與荊楚、嶺南都同屬南方,那么在共性之外應如何認識它們的差異?我們應當如何認識江南文化特征中所包含的多重成分?有的人不滿意于簡單將江南文化看成是北方儒家思想傳播的產(chǎn)物,而是去尋找江南文化獨立的起源或作為詩性審美的特征,但由此也很難完整解釋江南在經(jīng)濟、社會以及思想文化創(chuàng)造的諸多成就。南方和北方是在一個互動的整體中,如錢鐘書《談藝錄》序所說的“南學北學,道術(shù)未裂”。在思想特征上,江南文化也不純粹是那種陰性或柔美的成分,不僅是商業(yè)活動或精致悠閑的物質(zhì)生活,即使在被認為完成從尚武到尚文的轉(zhuǎn)變后,也始終有其思想上的活力并兼有南北雙重成分。此外,在作為整體的江南文化圈的本身或內(nèi)部也同時包含了一些異質(zhì)成分,其中吳文化與越文化,作為中心的太湖流域與浙東、皖南的徽州、江北的揚州始終存在著一些不同之處,如何解釋這些關系也是認識江南文化的重要內(nèi)容,并有助于對長三角范圍的界定。

      從文化學的角度來看,很多民族的文化有一普遍的特征,即都是最初在某處有所創(chuàng)造或輝煌,然后在歷史變遷中從中心逐漸向周邊或其他較為落后的地區(qū)擴散或轉(zhuǎn)移,其中那些邊緣與中心在距離的遠近以及相應的經(jīng)濟和思想文化等方面也都有不同,就如舞臺上的燈光隨著距離的增加出現(xiàn)明暗差異一樣。在歐洲歷史中,最初是在愛琴海和伯羅奔尼撒半島出現(xiàn)古希臘文明,在吸取、改鑄了埃及和中東等文明的成分并達到了自己的輝煌后,也開始了向周邊較為落后的地區(qū)擴散和轉(zhuǎn)移的過程。先是北部的馬其頓帝國的興起,亞歷山大的遠征則將希臘文明擴散到遙遠的東方,之后是羅馬帝國的興起和對周邊的征戰(zhàn),它繼承了希臘文明但又有所不同。在近現(xiàn)代,歐洲文明則以意大利文藝復興為開端,然后向法國、英國以及德國等北方逐漸擴展。在中華文明中,則始自西北的陜甘一帶,而逐漸向今山西、河南以及渤海沿岸和淮河流域擴展,周公東征兼有東夷,但周文化的力量在南方遇到了阻礙,“昭王南征而不復”(《左傳·僖公四年》)。中國南北文化傳統(tǒng)由此而形成。在春秋戰(zhàn)國時期,那些周邊的較為偏遠落后的地區(qū)在吸取了中原或北方文化后逐漸強大,在這其中重要的就是楚國的興起和春秋吳越的爭霸,它們代表了南方力量的成長。在《史記·楚世家》中:“楚曰:我蠻夷也。今諸侯皆為叛相侵,或相殺。我有敝甲,欲以觀中國之政,請王室尊吾號?!盵7](P.2046)漢王朝建立后,盡管其中滲透著南方楚文化的影響,魯迅《漢文學史綱要》說:“楚漢之際,詩教已熄,民間多樂楚聲。劉邦以一亭長登帝位,其風遂亦被宮掖”[8](P.83),但政治文化的中心仍在北方。在此后的歷史中,當北方游牧部落進入中國,中原王朝和士人避亂南遷時,都加速了南方力量的成長,大運河的開鑿加強了北方與過去東南吳越故地的聯(lián)系,以太湖流域為中心的江南文化在明清時達到鼎盛。

      毫無疑問,在宏觀上對江南文化的認識是作為南北文化的一部分而出現(xiàn)的,盡管它后來作為南方的代表獲得了尤其突出的地位。對于這種文化的興衰轉(zhuǎn)移,明清易代之際的王夫之將之歸于天道的循環(huán)盛衰,“天地之氣衰旺,彼此迭相易也?!瓍恰⒊?、閩、越,漢以前夷也,而今為文教之藪。齊、晉、燕、趙,隋、唐以前之中夏也,而今之錐鈍駤戾者,十九而抱禽心矣?!袂覂苫?、滇、黔漸向文明,而徐、豫以北風俗人心益不忍問。地氣南徙,在近小間有如此者,推之荒遠,此混沌而彼文明,則又何怪乎!”[4](《外篇》,PP.73-74)在20世紀上半葉的動蕩的中國,對此則有各種文化、政治和人種學的討論。在西方,除了歷史學家所說的文明和大國的興衰外,有的人從生物進化的角度看到了文明進化中后來者居上的“進化潛勢法則”。20世紀美國文化人類學家克拉克·威斯勒則論述了文明從某個中心向周邊擴散或傳播的過程,并將世界的趨同作為未來的方向,“特質(zhì)的確是向外傳播的,因為一種新特質(zhì)進入一種部落文化,就像一塊卵石投入平靜的池水,形成一個一個向外擴散的波紋”[9](P.95)。 威斯勒也同17世紀的王夫之一樣認為:“我們看到盡管據(jù)說文化體系興起了,衰落了,或陷入循環(huán),但世界上任何真正重要的東西從來都沒有遺失過?!盵9](P.164)

      在總體上,中國南方文化的成長也是這種擴散和傳播的產(chǎn)物,那些長江以南的地區(qū)最初處于某種混沌野蠻的狀態(tài),但在受到北方文明的影響下也和那些后來者居上的地區(qū)一樣,逐漸學會了那種理性的文明和教養(yǎng),且還沒有完全走向文飾和腐化,還保留了一些原始的質(zhì)樸和活力。但是,中國文化中的這種傳播也有自己的特色,它不是如歐洲那樣從地中海向北方擴展,而是主要從北方到南方。從地理環(huán)境來看,當中國文化在黃河流域達到輝煌后,那北方的寒冷草原、西部的高原和山脈都限制了它的傳播。不過,盡管中國北方的文明傳播到了南方,但南方的山地、丘陵以及濕熱的氣候也曾經(jīng)造成了一定阻礙,只是在相對意義上沒有北方草原那樣嚴峻而已,在《尚書·禹貢》中,揚州土壤位列“下下”,由此才可以理解南方何以曾被北方視為畏途或被作為貶謫流放之處。南方的丘陵和盆地將居民分隔成一個個較小且相對獨立的空間,交通的不便以及由此形成的多樣化的語言使他們難以如北方的廣闊平原那樣凝聚成大的政治實體,或者說使他們保留了若干早期的分散多元的特征以及一些自發(fā)的活力,經(jīng)濟上也少有北方那樣的巨富和赤貧,如司馬遷在《史記·貨殖列傳》中所說:“楚越之地,地廣人希(稀),飯稻羹魚……無積聚而多貧,是故江淮以南,無凍餓之人,亦無千金之家?!盵7](P.3968)同樣在社會倫理上,也保留了那種不同于嚴格理性主義或儒家倫理的相對松散的特征,北齊盧思道出使陳朝所作詩中曾譏刺南方家族觀念的淡化:“共甑分炊水,同鐺各煮魚?!盵10](P.485)

      這樣,南方盡管在北方王朝衰落和戰(zhàn)亂時保持了相對的安定和繁榮,但其濕熱的氣候、人種和體質(zhì)也與一些其他文明中的南部一樣包含著那種“寬柔以教,不報無道”的成分, 在政治和軍事上始終難以與北方抗衡,就如梁朝詩人庾信《哀江南賦》中所說的“雖復楚有七澤,人稱三戶;箭不麗于六麋,雷無驚于九虎”。當北方的王朝對南方的統(tǒng)一剛建立時,總是偏向于政治和軍事的方面,而對東南的經(jīng)濟活動及其離心的力量有所限制,這就是有的江南城市在特定時期也會停滯的緣故。只是到了社會和經(jīng)濟發(fā)展的一定時期,或者當北方戰(zhàn)亂,中原王朝和世族避亂南遷或自然環(huán)境惡化時,南方經(jīng)濟文化的重要性及其關注就增強了,“永嘉世,天下災,但江南,尚康樂”[10](P.366)。同樣在文化上,當原來的文明的中心在異族的征服下其文化和語言不斷更替時,那偏遠、分散和多元化的南方卻可能保留或傳承了早期在北方文化中心影響下所發(fā)展起來的東西?!皳P州人性輕揚,而尚鬼好祀。每王綱解紐,宇內(nèi)分崩,江淮濱海,地非形勢,得之與失,未必輕重,故不暇先爭。然長淮、大江,皆可拒守?!兰沃螅凼覗|遷,衣冠避難,多所萃止。藝文儒術(shù),斯之為盛?!盵11](卷182,PP.4849-4850)劉知幾《史通·言語》說:“自晉咸、洛不守,龜鼎南遷,江左為禮樂之鄉(xiāng),金陵實圖書之府,故其俗猶能語存規(guī)檢,言喜風流,顛沛造次,不忘經(jīng)籍。……其于中國則不然。何者?于斯時也,先王桑梓,翦為蠻貊,被發(fā)坐衽,充牣神州?!盵12](卷6,P.45)這也就可以解釋了為何南方的創(chuàng)造和活力始終表現(xiàn)在經(jīng)濟和文化的方面,因為它既是文化興盛或衰落后的某種余波,又在轉(zhuǎn)移到新的環(huán)境或在與南方的融合中汲取了一些活力,而且它也如同歷史中的人文學科一樣主要依賴個體的努力,而不是廣闊空間中的凝聚力或組織力。這就如皮錫瑞所說:“學術(shù)隨世運而轉(zhuǎn)移,亦不盡隨世運為轉(zhuǎn)移” [5](P.135),“尤可異者,隋平陳而南并于北,經(jīng)學乃北反并于南;元平宋而南并于北,經(jīng)學亦北反并于南?!?、元前后遙遙一轍,是豈優(yōu)勝劣敗之理然歟?抑復循環(huán)之道如是歟?”[5](P.204)

      在南方文化中,以太湖流域為中心的江南文化具有特殊的地位,不過,在相關的研究逐漸成為顯學的過程中,對其特征的界定也是歧異的。江南文化和荊楚、嶺南等其他南方地區(qū)在地理環(huán)境和氣候上有共同之處,在《漢書·地理志》中: “吳粵(越)與楚接比,數(shù)相并兼,故民俗略同?!盵13](P.1668)在語言、道家思想的影響以及務實、創(chuàng)新等方面它們都有類似,因為那種道家思想本身或創(chuàng)新的活力本是文化邊緣的產(chǎn)物。但是問題就在于,過去的吳越故地在后來為何成為江南文化的主要代表?有的人認為江南文化與荊楚文化的區(qū)別不僅是由于商業(yè)和財富,而是其人文活動,但這只是指出了一些現(xiàn)象,而不是其原因。實際上,要想解釋這些問題,仍需將其放在與北方文化的關系中。已經(jīng)說過,在文化的傳播和變遷中,隨著與中心距離的遠近而表現(xiàn)出差異,且其活力也會隨著分界的移動而移動。在這其中,楚文化盡管曾被中原人看成蠻夷,但較早受北方文化的影響,相對于更為偏遠落后為大江所阻的吳越來說,則又以文明自居了。《韓詩外傳》載當時越人不冠,而楚受中原影響,以行冠制躋身于禮儀之邦,要求越使以冠見之:“越王勾踐使廉稽獻民于荊王。荊王使者曰:‘越,夷狄之國也。臣請欺其使者?!唬骸蛟揭嘀苁抑蟹庖?,不得處于大國,而處于江海之陂,與魭鱣魚鱉為伍,文身翦發(fā)而后處焉。今來至上國,必曰冠得俗見,不冠不得見。如此,則上國使適越,亦將劓墨文身而后得以俗見,可乎?’荊王聞之,披身出謝。”[14](卷8,P.271) 但在其他南方地區(qū)逐漸發(fā)展以及貫通北方與東南的運河開鑿后,江漢平原在成為天下之咽喉的同時,也成為動蕩之戰(zhàn)場,在文化上也逐漸讓位于其他南方地區(qū),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南北朝后江南文化的發(fā)展實際上也是那種文化分界及其活力轉(zhuǎn)移或后來者居上的過程,而江南文化如果與那些更偏遠的南方地區(qū)比較的話,則又較接近北方并率先得到發(fā)展,那更南的地區(qū)只是如清初王夫之所說,如“兩粵、滇、黔漸向文明”而已。

      從地理上來看,江漢平原北部、東部為山地阻隔,與中原的陸路通道主要是北部南陽盆地的方城隘口,它在漢以前的南北交通和文化交流中起了主要作用,戰(zhàn)國時楚國的力量擴展到了今江蘇、安徽等地,那些地方亦即傳統(tǒng)上作為南北分界線的秦嶺淮河以南。在農(nóng)作物上如果說水稻是南方文化的基礎,那么水稻的種植也正是限于淮河以南。楚文化在那時成為南方的代表,并在秦漢統(tǒng)一國家建立后成為一種離心的力量,這樣也就可以理解魯迅《漢宮之楚聲》所說的,即“蓋秦滅六國,四方怨恨,而楚尤發(fā)憤,誓雖三戶必亡秦,于是江湖激昂之士,遂以楚聲為尚”[8](P.83)。但到了漢以后,隨著東南地區(qū)的發(fā)展以及運河的開鑿,江漢平原北部的方城隘口作為南北通道的地位也有所降低了;而對于以太湖流域為中心的江南文化來說,它在先秦雖僻居一隅,與北方的聯(lián)系一度被楚國在江淮的擴張和淮夷所阻隔,但一旦開始就逐漸顯現(xiàn)出其優(yōu)勢。東南地區(qū)盡管和整個南方一樣有山地和丘陵,但如果從南京、揚州到太湖流域,再向東南的越地延伸,可以看到地形的變化增加只是一個緩慢漸變的過程,在古代的交通條件下還沒有造成很大限制,且在有的人心中,是“南方水土和柔,其音清舉而切詣,失在浮淺,其辭多鄙俗”[15](P.57)。但到了浙南或福建、江西,隨著山的不斷增高、險峻和耕地的減少,與外部世界的聯(lián)系也更困難了。這樣從整個太湖流域以及錢塘江南岸的寧紹平原來看,其濕潤溫暖的氣候及由西向東逐漸下降的地形都表現(xiàn)出了很大的優(yōu)勢,在春秋時先是吳國的興起和北上爭霸,錢塘江南岸的越地當時落后于吳,并如那種進化潛勢法則一樣在后來滅吳。吳國筑邗溝從揚州到山陽,以后大運河的開鑿則成為南北的主要通道,南方士人進京則沿運河而上,到淮安則棄船乘馬,即所謂“南船北馬”。

      因此,如果要對太湖流域與荊楚文化做比較的話,盡管在北方來看荊楚偏于一隅,但江漢平原在地理上處于江北,相對于其他南方地區(qū)則與中原更為接近,更早受北方文化的影響,在戰(zhàn)國和秦漢成為南方文化的代表。但北部南陽盆地的方城隘口一旦為北方政權(quán)所控制,就如戰(zhàn)國后期的秦或三國時的曹魏由此南下一樣,那么南方則難以抵御北方的壓力,這也就是中原王朝避亂會選擇更偏遠且可據(jù)江而守的江東一樣。三國時孫權(quán)在武昌(今湖北鄂城)稱吳王,但以后定都在建業(yè)(今南京),在此正式稱帝。在此后的歷史中,盡管荊州也會有暫時的安定,但在王朝的爭戰(zhàn)中為天下之要沖,且也會如江淮地區(qū)一樣為戰(zhàn)亂所苦。宋代劉摯《荊南府圖序》說:“《隋志》稱荊人勁悍決烈,蓋天性也。然地據(jù)上流,故三國爭之,而民苦于兵。自唐至德以后,中原多故,鄧襄之民與兩都衣冠,多趨荊楚,故人物始盛。乾符以來,遂為戰(zhàn)巢,……凡浮江下于黔蜀,與夫陸驛自二廣湖湘以往來京師者,此為咽喉。”[16](卷10,P.138)陸游《樂郊記》中其友人李晉壽說:“荊州故多賢公卿,名園甲第相望。自中原亂,始以吳會上流,常宿重兵,而衣冠亦遂散去。太平之文物,前輩之風流,蓋略盡矣?!?[17](P.216)宋人葉適也曾對荊楚文化在宋代的落后感到驚訝,他說:“江、漢,蠻、荊之雜爾,自虞、夏時,治之略于中國。惟周以增累仁義,化衍南服,……久而孫卿、屈原之徒,議論風旨為天下師,……而楚之文詞嘗盛矣。是其昔之和平專一,秉內(nèi)性之理義,有合于《風》《雅》者,或不自知其善也;……今吳、越、閩、蜀,家能著書,人知挾冊,以輔人主取貴仕,而江、漢蓋鮮稱焉,豈其性與習俱失之哉?!?[18](PP.140-141)

      因此,江南文化的興起實際上是這種文化的分界及其活力轉(zhuǎn)移的過程,在空間上吳越故地為大江所阻,“吳阻長江,舊俗輕悍”(《晉書·華譚傳》)。它在文化的演進中遲于荊楚文化,保留了更多原始的特點,但隨著王朝的南遷以及運河的開鑿,那種文化的分界也在移動,江南則在與北方的聯(lián)系和融合中表現(xiàn)出更多的活力,再加上明清時日益增加的與海外的聯(lián)系以及影響。此外,江南文化如果與嶺南等其他更偏遠的南方地區(qū)相比較,則又更接近北方,在由質(zhì)趨文的演進或分布梯度上具有更多文的特色。它和嶺南、閩、巴蜀一樣曾經(jīng)是文明的邊緣或文明以外,但在演進中逐漸成為一個暫時的或次一級的中心,王朝的南遷則帶去了更多的上流社會的文明和教養(yǎng),尤其是在南北朝以后。它就如弗朗西斯·培根的隨筆所說的是在從尚武到文化學術(shù),然后是工商活動的推演中領先于其他更偏遠的南方地區(qū),在循環(huán)中處于某種中道或適當?shù)奈恢茫以谕瑫r也增添了那些精致的東西。對于培根的說法,現(xiàn)代新儒家馬一浮曾有詩云:

      英人弗蘭西斯·倍根嘗謂國有三時:少之時好戰(zhàn),壯則好文,及其老也,工商盛焉,財富萃而國耄矣!今人恒稱其知識即權(quán)力之說,而遺斯言?!?/p>

      創(chuàng)業(yè)國方少,戰(zhàn)斗矜雄強。潤色當壯時,斐然亦成章。及其既衰老,乃務興工商。工商啟兵戎,日暮良可傷。 [19](P.717)

      對于徽州文化,“《吳郡志》載,唐肅宗時,由于官紳倡導文化,蘇州一改六朝之前吳人好劍尚武之俗。而徽州文化由尚武至尚文的變化要慢一步,直至宋代才實現(xiàn)”[20](PP.9-10)。這樣,就可以理解了江南文化或浙江精神與其他的南方地區(qū)一樣同具有勇于創(chuàng)新、講究實效的特色,但如與古稱山國、交通不便、在近代放出異彩的湖南等地比較,那么勇的方面在唐宋后相對減少,或轉(zhuǎn)向商業(yè)和文化方面,其中理性和文的成分則相對增加了,而且即使是江蘇和浙江之間,也是浙江多了一些自發(fā)的活力,江蘇則多了一些理性的成分。

      在看待江南文化的時候,既需考慮到它和其他南方地區(qū)的共性,也要將其放在文化傳播和分布的空間和時間序列中來觀察其特點,且在不同的時間和地區(qū)中人的看法自然是有差別的。如從知識社會學的角度看,那些中心地帶就如舞臺中心或平原一樣常帶有那種日神式的理性、明晰和秩序,而在那些邊緣地區(qū)則容易帶有類似酒神精神的幽暗、神秘和想象的活力,這也就是先秦道家的影響主要在南方或后世南方的山水會成為隱逸貶官之處的緣故。劉師培在《南北學派不同論》中說禪宗、宋代儒學都有南方的淵源,王陽明的心學被其稱為南方之學:“當此之時,淮漢以南咸歸心王學,惟整庵羅氏、東莞陳氏,守程朱之矩矱,遏王學之橫流,然以寡敵眾與以卵投石相同,非北學不適于南方之證哉?”[21](P.211)王陽明在清初受批評,被認為“浙東學派,最多流弊”,黃宗羲則為之辯護:“向無姚江,則學脈中絕;向無蕺山,則流弊充塞。凡海內(nèi)之知學者,要皆東浙之衣被也。”[22](P.221)

      在歷史上,南北文化各自也經(jīng)歷了變遷的過程。孟子視南方為非圣人之道,那種南方的道家和隱士是李白詩中的“楚狂人”,在永嘉南渡以前,南方仍處于從質(zhì)樸向文明的追求中。但是從南北朝以后,北方世家大族的南遷帶去了北方的文化,也帶去了上流社會的優(yōu)雅、精致與享樂之風。而北方草原游牧部落的進入也在相當程度上改鑄了中原的文化,使其混合了游牧部落的尚武、粗獷與宏大的風格。陳寅恪在《金明館叢稿二編》中談到唐代文化中異族的影響時說:“取塞外野蠻精悍之血,注入中原文化頹廢之軀,舊染既除,新機重啟,擴大恢張,遂能別創(chuàng)空前之世局。”[23](P. 344)而南方的河流和山間林地也與南渡世族的優(yōu)雅的生活方式相結(jié)合,這樣就使南方和北方的文化本身以及互相的看法都發(fā)生了改變。如果從中國傳統(tǒng)的文和質(zhì)的概念來看,那么南北朝以前北方是以文或文明人的優(yōu)越感看待南方的質(zhì)或野蠻狀態(tài),而在之后則從質(zhì)的角度去看待江南的文或虛文了,事實上今天對江南文化的看法或定位多受后一種影響,就如林語堂等人所說的一樣。這個文不僅僅是文學的想象,而是也包含了今天那種“文明”概念中積極和消極雙重的方面,具有婉約風格的宋詞曾被看成富有南方情調(diào)的“南方文學”。同樣,魯迅《南人和北人》中所說的“機靈之弊也狡”實際上也是指這種文或智所包含的雙重性,歷史上對江南文化的看法之有歧異,也只是從不同的立場看到不同的東西而已,其中既有文明和進步,也有文飾和虛文。在經(jīng)歷了“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以后,北宋時會以南人為“輕巧”“輕易”,宋太祖曾作《戒碑》曰:“后世子孫無用南士為相?!比A州人寇準以北人自居并排抑南人,說撫州人晏殊為“江外人”,反對真宗賜其同進士出身。后來司馬光反對以南人王安石為首的變法,對宋神宗說:“閩人狡險,楚人輕易,今二相皆閩人,二參政皆楚人,必將援引鄉(xiāng)黨之士,充塞朝廷,風俗何以更得淳厚?”[24](卷37,P.267)北宋五子邵康節(jié)則以憂心忡忡的態(tài)度看待南方影響的增加,“天下將治,地氣自北而南,將亂,自南而北”[25](卷19,P.214)。不過這種反對也正表明南方之文的影響逐漸增加,到明代就更是如此了。黃宗羲在明清易代之際所撰《留書》中的崇文貶質(zhì),也隱含了對當時落后的北方異族的批評:“夫自忠而至于文者,圣王救世之事也。喜質(zhì)而惡文者,凡人之情也?!?[26](P.2)

      不過,如果僅從文或文的兩重性的角度,也并不足以概括江南文化的全部內(nèi)容,江南文化并不僅僅是那種康熙眼中的“東南財賦地,江左文人藪”,也不僅僅是文人雅士的悠閑情趣、小橋流水或大都市的精致生活方式,還有那些自下而上、亦農(nóng)亦商的質(zhì)樸的江南市鎮(zhèn),世族的避亂、衰落以及隱逸的風尚,還有那種南方山地原始的巫術(shù)傳統(tǒng)和多神教的想象,它們也構(gòu)成了江南文化的源泉。由于地理和交通的限制,北方文化向東南的擴展在很長時間內(nèi)也主要停留在太湖流域和寧紹平原,向更南山地的傳播是遲緩的,像閩和粵這些地方要到更晚時期并借助海上貿(mào)易與外界聯(lián)系。不過這樣也有一種好處,即人們心目中的江南文化就長期停留在分界線或兩種力量和文化的中間:一方面是那種中原世族帶來的理性、文明的進步及其世俗化,另外一面是那些更南更遲受文明影響的山區(qū)的多神教或道家思想的影響,江南文化的生命力以及成就也許就在于處在這種分界線上,并融合了那雙重的力量。在人類文明史上,許多輝煌和創(chuàng)造都是這種邊緣或兩種力量沖突和融合的產(chǎn)物,其活力也隨著分界的移動而移動或消失,因為文化和自然一樣,往往是分裂和沖突才增加了力量,才可能改變原有的靜止狀態(tài),并為以后的融合準備了前提,《國語·越語》中范蠡自稱的“柔而不屈,強而不剛”,魯迅所引相書中的“北人南相,南人北相者貴”或“機靈而又能厚重”實際都是指文化演變或沖突中所兼有的這種雙重特質(zhì)而言。而且從東南地區(qū)來說,王朝的南遷也許既帶去了上流社會的文明和教養(yǎng),也在一定程度上比其他南方地區(qū)更加強了那種文和質(zhì)、理性和神秘的分裂及其力量,《顏氏家訓·音辭第十八》中談到當時南方士人的優(yōu)雅與普通人的差別時說:“易服而與之談,南方士庶,數(shù)言可辨;隔垣而聽其語,北方朝野,終日難分。而南染吳越,北雜夷虜,皆有深弊,不可具論?!?[15](P.57)

      因此,如果就太湖流域為中心的江南文化的創(chuàng)造及其成就而言,則是融合了南方道家、佛教的想象與北方理性主義雙重成分的產(chǎn)物。至于有人所說的那種江南文化的詩性特征,只是自先秦楚文化以來南方的巫術(shù)以及道家浪漫想象的余波,徐復觀將源于南方的道家思想看成中國藝術(shù)精神的源泉。皮錫瑞在《經(jīng)學歷史》中談到南朝時道家對儒家經(jīng)學的影響:“《北史》又云:‘南人約簡,得其精華;北學深蕪,窮其枝葉?!缁寿┲墩撜Z義疏》,名物制度,略而弗講,多以老、莊之旨,發(fā)為駢儷之文,與漢人說經(jīng)相去懸絕。此南朝經(jīng)疏之僅存于今者,即此可見一時風尚?!盵5](P.123)“北人篤守漢學,本近質(zhì)樸,而南人善談名理,增飾華詞,表里可觀,雅俗共賞。”[5] (P.135)日本陽明學者岡田武彥說:“王陽明的格竹之法,其實更接近于禪學……他沒有看到分殊之理,而是直接來探求大的‘一理’?!盵27](P.74)黃宗羲在《移史館論不宜立理學傳書》中說王陽明的致良知是要避免支離與玄虛這兩種片面的傾向:“涇陽謂之曰:‘夫?qū)W言致知’,文成恐人認識為知,走入支離,故就中間點出一良字;孟子言‘良知’,文成恐人將此知作光景玩弄,走入玄虛,故就上面點出一致字?!盵22](P.219)在陳亮、章學誠等其他浙東思想家那里,也常融合了哲學和歷史的雙重成分。

      就今天被稱為江南文化的范圍而言,太湖流域和鄰近的越文化、西部皖南的徽州以及江北揚州的關系也是一個重要的問題,它們在江南文化這個特定的范圍內(nèi)也多少存在一些中心和邊緣的差異,那些邊緣也為其提供了某些思想的活力和源泉,就如浙東學派、皖學和揚州學派那樣。它們之不同于作為中心地區(qū)的吳學,則在于不僅是那種純粹的考據(jù)和經(jīng)驗材料的整理,而是也有一些對普遍的義理或某種程度的哲學性的追求,而吳學中的經(jīng)驗科學與實證則往往與文明的成熟或中心相關。清代浙東學派的存在曾被人質(zhì)疑也是由于類似原因,張舜徽說揚州學派繼承了戴震的精神,焦循和王引之都對惠棟的治學有過批評;朱維錚說揚州學派有一種非漢學非宋學或調(diào)和漢宋的特征;楊國榮在《江南儒學:長三角的文化之維》中說:“南方經(jīng)學較之北方更側(cè)重創(chuàng)造性的方面?!瓍桥煽梢暈楸容^偏重學術(shù)者,皖派則同時側(cè)重思想的層面?!先鍖W一方面以乾嘉學派為主流,另外一方面又包含處于邊緣地位的桐城學派?!?[28](P.61)

      因此,江南文化內(nèi)部的思想的差異實際上也與那種從中心到邊緣的分布有關,在江南文化中吳文化是其中心,在先秦它最早北上中原爭霸,那種文雅和精致的風格最為突出。相對而言,越文化和吳文化盡管聯(lián)系密切,但比吳文化要較接近南方,受更多山地和濱海的影響,“夫越性脆而愚,水行而山處”(《越絕書》),“吳中煙水越中山”(黃滔《寓題》),越在文明的進展中遲于吳,同時也相對多了一些勇或質(zhì)的成分。春秋霸主齊桓公曰:“天下之國,莫強于越。今寡人欲北舉事孤竹、離枝,恐越人之至,為此有道乎?”(《管子·輕重甲》) “今之好戰(zhàn)之國,齊晉楚越四分天下而有之?!?《墨子·非攻》)秦始皇兼并天下后,“降越君,置會稽郡”。漢代有所謂越人組成的騎兵“越騎”,與由匈奴人組建的“胡騎”相并稱,是漢朝最精銳的兩支戍衛(wèi)部隊,秉政者“率以所親信領之”。在明代,隆慶初年戚繼光擔任薊鎮(zhèn)總兵后,一改那種“東南民素柔脆,莫任遠戍”(《明史·徐貞明傳》)的看法,陸續(xù)調(diào)集數(shù)萬浙兵(南兵)北上戍邊,“浙江鄉(xiāng)兵之稱可用者,初為處州,繼而紹興,繼而義烏,繼而臺州”[29](《紀效或問》,P.15),這除了由于傳統(tǒng)越地的強悍民風,還有嘉靖年間沿??箵糍量芮謹_的生存環(huán)境以及浙人善造和使用剛從倭人引入的火器鳥銃的因素,而當時北方“虜所最畏于中國者,火器也”。顧頡剛在20世紀30年代已注意到這種明代南兵北戍的現(xiàn)象,辛德勇《述明代戌衛(wèi)長城之南兵》一文中引明人的話說當時越地地狹人眾,在生存的壓力下,游移于外尋出路,“非越民好游,其地無所容也”(《榖山筆麈》卷12《形勢》)?!敖B興、金華二郡,人多壯游在外。如山陰、會稽、余姚,生齒繁多,本處室廬田土,半不足供。其儇巧敏捷者,入都為胥辦,自九卿至閑曹細局,無非越人。次者興販為商賈,故都門西南一隅,三邑人蓋櫛而比矣。東陽、義烏、永康、武義,萬山之中,其人鷙悍飛揚,不樂畎畝,島夷亂后,此數(shù)邑人多以白衣而至橫玉掛印,次亦立致千金。”(《廣志繹》卷四《江南諸省》)[30] 浙江歷史上的思想家多來自浙東,也是由于思想文化的創(chuàng)造如章太炎所說的需要一種勇,就如陳亮、王陽明、章學誠等人那樣。

      至于徽州與江南文化的聯(lián)系盡管存在,但徽州文化的魅力主要不是在徽州本土,而是由于“處萬山中, 所出糧不足一月”的環(huán)境的壓力而成為對外的開拓者,如其俗諺所說:“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二三歲,往外一丟?!辈贿^它們也有一些優(yōu)點,即保留了不少那種質(zhì)樸和活力,除了科舉和務農(nóng),絕大多數(shù)人是去外地經(jīng)商學徒。胡適說徽商的生意不限于鄰近各省,而是全國性的,其中江南是其經(jīng)營的重點區(qū)域。揚州的鹽商主要是徽商,就像現(xiàn)代大城市的中堅多是外來移民一樣。意大利社會學家帕累托說,一個城市如果沒有移民,其活力也就消失了。徽商的成功也引起江南人的嫉妒,稱其為“徽貓”“徽狗”,出自松江府的《云間雜識》中說“松民之財,多被徽商搬去”, “徽州人生性十分蠻”,但在另一方面,這些來自群山中的移民也在與吳文化的融合中為江南的商業(yè)提供了活力和源泉,蘇州的徽商以儒商自居,徽商的不少經(jīng)營規(guī)范也逐漸成了江南一帶共通的商業(yè)規(guī)則。

      長江北岸的揚州常被作為江南文化的一部分,但與作為中心的太湖流域仍是有差別的。隋以前揚州治所在今天的南京,在范圍上也包含江南和江北,在隋滅陳毀建康后遷往江北的江都,在地理分布上要多一些北方的影響。當然就更大范圍來看,“就氣候、地質(zhì)構(gòu)造和自然資源而言,江蘇省中部地區(qū)與南部地區(qū)更為相近,與北部地區(qū)則差別較大?;春邮且粭l自然氣候的分界線,將相對干旱的中國北部平原地區(qū)與較為濕潤和溫暖的長江流域分割開來”[31](P.158)。不過這座城市盡管接近江南,在歷史上分裂和動蕩時期南方只是將其作為擴張的前沿或軍事的堡壘,而不是經(jīng)濟文化的中心,但到了北方統(tǒng)一南方時,這座城市便被作為北方控制南方的前沿獲得了經(jīng)濟和文化的發(fā)展。在唐代時諺稱天下“揚一益二”,但經(jīng)歷了五代十國,宋代歐陽修《竹西亭》詩曰:“十里樓臺歌吹繁,揚州無復似當年。古來興廢皆如此,徒使登臨一慨然?!?因此,“不僅南北方的統(tǒng)一是這座城市繁榮的必要條件,而且這座城市本身同樣也與王朝建立或者滅亡的軍事、政治行動密切聯(lián)系起來。6世紀,隋煬帝決定將這座城市建成北方王朝在南方統(tǒng)治的基地。唐代,揚州是正在發(fā)展著的南北方貿(mào)易的中心,同時是北方的統(tǒng)治者開發(fā)南方稅收潛力的基地。南宋和南明后期,揚州一直是王朝在長江下游北岸的最后一個軍事基地,……在元代,揚州是蒙古族防線的橋頭堡,用來防御發(fā)生在南方的起義。有時候士兵云集,有時候商人云集,有時候混而有之”[31](PP.151-152)。這樣就可以更好地理解隋朝和元朝修筑大運河的意義,它成為中國貫通南北最大的交通干線,而揚州則處于這條干線上的南北要沖位置,“清代的揚州通常被認為是一座江南城市,接近于南方的蘇州和無錫,而不是北邊的淮安。然而到了18世紀,甚至淮安也出現(xiàn)了一些江南風格的魅力,特別是城市中分布著一些江南風格的園林,這些被總稱為‘小揚州’。實際上,在內(nèi)陸水運系統(tǒng)被破壞前以及19世紀沿海貿(mào)易興盛之前,江蘇中部地區(qū)和南部地區(qū)的聯(lián)系比以后其他時間都要緊密”[31] (P.155)。清代經(jīng)學家丁晏對淮安的評價中也可看到當時關于南北分界的一些理解,即“有南人之文采而去其浮,北人之氣節(jié)而去其野”[32](P.147)。

      由上可見,江南文化的發(fā)展乃是特定地理、政治條件融合的產(chǎn)物,它處于南北分界線略偏南的部分,其繁榮也是文化傳播中兩種力量碰撞融合的產(chǎn)物,這實際上也是人類文明史上常發(fā)生的情況。在其他的文明中,那種分界及其活力常常是變化和轉(zhuǎn)移的,就像錢江潮水的浪花向前移動一樣,但是由于江南特定地理的分界沒有變化,因此以太湖流域為中心的江南文化在相當時間內(nèi)延續(xù)著這種活力,明清時的江南在經(jīng)濟文化發(fā)展中與海外有更多聯(lián)系,成為資本主義萌芽和實學思潮的重要策源地,并“逐漸擺脫傳統(tǒng)文化的束縛,朝著功利主義、民主主義、人文主義方向發(fā)展”[10](P.921)。到19世紀后,鐵路的改線、內(nèi)陸水運系統(tǒng)的破壞和海外貿(mào)易的發(fā)展使江北的揚州失去了過去的輝煌,但促進了上海作為港口的發(fā)展。20世紀的海派文化既和過去的江南文化一樣處于南北的中間,“為南北之匯,為士大夫所走集”[10](P.1287),又處于中國內(nèi)陸傳統(tǒng)和外來海洋文明的碰撞和交流中,它從西方吸收了那種理性和契約精神,建立了比過去更完善的經(jīng)濟和商業(yè)規(guī)范,并將之擴散到內(nèi)陸。它的城市人口大量來自鄰近的江蘇和浙江,在這個意義上也表現(xiàn)了對過去的江南文化的傳承或聯(lián)系。但是在長三角經(jīng)濟區(qū)的建設中,對其文化的研究融合卻遠不如其他東西一樣便捷。簡單地把江南文化定位為經(jīng)濟和商業(yè)活動,或是某種詩性人文都有不足,因為那種外在的經(jīng)濟活動和內(nèi)在的精神文化實際是難以分離的。在今天的長三角經(jīng)濟區(qū)中,盡管各個地區(qū)存在著差異,但從更大范圍來看仍表現(xiàn)出某種共性,即除了仍然是處于南方和北方之間外,又處于內(nèi)陸與沿海之間,在活力和進取外又有所限制和理性,它就如《中庸》中所說的是在南方之強與北方之強間如何得君子之中,和而不流,即“強之中也”(《中庸或問》)。當然,由于交通的發(fā)展和空間的改變,過去的那些差異和特色也許會隨著時間而淡化,這也是世界文明的趨勢,但在相當長的時期內(nèi)這種環(huán)境、氣候及其特色仍然會多少保留著,并推動和豐富中華文化的發(f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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