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均州水下遺址現(xiàn)狀與保護研究

王永國,柯 超

(1.湖北省社科院 丹江口市經(jīng)濟社會發(fā)展研究所;2.丹江口市第一中學，湖北 丹江口 )

從2013年至2017年，經(jīng)國家文物局批準，國家文物局水下文化遺產(chǎn)保護中心、湖北省水下文化遺產(chǎn)保護中心、國家水下遺產(chǎn)保護武漢基地聯(lián)合組建的水下考古工作隊，以均州古城為重點，對丹江口水庫湖北庫區(qū)進行了水下考古調(diào)查工作，并在《文物》2019年第12期刊發(fā)了《丹江口水庫湖北庫區(qū)水下考古調(diào)查簡報》?？脊殴ぷ麝犞饕\用水下物探和潛水探摸兩種方式，對均州城、滄浪亭、宮、觀、古橋等遺址的規(guī)模和現(xiàn)狀進行了詳細探測，有的還進行了測繪、照像、記錄，為均州歷史文化研究，均州滄浪亭的恢復重建和研究，提供了寶貴支撐。

一、部分水下遺址的歷史及現(xiàn)狀

1.均州古城

均州古城東臨漢江，曾為古均州、均縣治所所在地，距今已有近2000年歷史?！妒酚洝ふx》記載：“均州城在隨州西南五十里，蓋均陵也?！惫啪菔枪糯鷱乃飞衔洚斏匠サ拈T戶，古人往往乘船先抵均州，再取旱道上武當山。均州古城的典型建筑，一是帶來“鐵打的均州”之美譽的均州古城墻。均州古城最早是東漢建武四年(公元28年)延岑修筑的土城；明洪武5年(1372年)，守御千戶李春始以磚石修筑；明永樂年間(1403～1424年)，皇帝朱棣“北建故宮，南建武當”時，敕令按照北京故宮的規(guī)模重建均州城，均州城墻南北長約1千米、東西寬約0.9千米，全部采用每塊重15公斤的青磚墊砌而成，西南北三面各鑿一丈五寬護城河，共有6座城門，其中東、西、南、北門較大，小東門和上水門較小，北門設(shè)甕城，整座城墻異常堅固。二是占據(jù)“半座均州城”、號稱“武當?shù)谝粚m”的凈樂宮。三是城內(nèi)的南大街和城外的南關(guān)街兩條主干大街。南大街長約500米，寬10米；南關(guān)街長約1500米。兩條大街全是一米見方的青石板路面。如果不是因修建丹江口水庫而被淹沒，均州古城則是當之無愧的國家歷史文化名城，也是世界文化遺產(chǎn)武當山古建筑群的重要組成部分。

現(xiàn)在的均州古城，位于丹江口市均縣鎮(zhèn)關(guān)門巖村前碼頭0.5公里處丹江口水庫的水下。水下考古顯示，保持了明代以來官署、街坊格局的水下均州古城仍輪廓明顯，布局清楚，護城河、城墻、建筑基址、部分街道、漢江河道等清晰可辨，與1952年長江水利委員會測繪的均州地圖基本吻合，只是城內(nèi)泥沙淤積嚴重，城墻已淤至一半以上高度。東城墻坍塌處較多，東城門全部坍塌，東城樓已不存。南城墻部分塌陷，南城門上方城墻保存完好，20世紀50-60年代的紅色標語“一切為了早日實現(xiàn)社會主義”仍清晰可見。南城樓被拆除，但南城樓的淤泥覆蓋最薄，是保存最好的城樓遺址。西城墻內(nèi)外泥沙淤積較厚，西城樓門樓建筑已塌。北城墻的北城門門洞，僅內(nèi)、外城門口保存完好，北城樓門樓建筑已毀壞。位于北城門外、滄浪洲旁的甕城，城內(nèi)已幾乎被泥沙全部覆蓋。

2.靜樂宮、周府庵

“玄岳門”是進武當山的第一重大門，按照以玄岳門為界的說法，從古均州到玄岳門的60華里，為“人間”，過了玄岳門則為“仙界”。丹江口水庫蓄水后，從漢江之畔的均州古城到玄岳門沿途的大量宮觀、庵廟等建筑被淹沒。靜樂宮、周府庵是其中規(guī)模比較大的兩座建筑物。

靜樂宮位于均州古城內(nèi)，是武當山古建筑群中的“九宮”之首。傳說均州是道教徒信奉的真武大帝的降生地，于是為紀念真武大帝的父親，永樂十六年敕建殿宇廊廡等197間，賜額“靜樂宮”，永樂十七年敕建紫云亭。靜樂宮與北京故宮同時建造，建筑設(shè)計也與故宮相同，只是規(guī)模要小，因此有“小故宮”之稱。靜樂宮專門管領(lǐng)營建武當山的建材供應和接待，也是進入武當山的第一宮。靜樂宮后擴建至大小房屋560間，占地面積12萬平方米，建筑面積3萬多平方米，徐霞客在游記里描述為“踞城之半”，因此也有“一座靜樂宮，半座均州城”的說法。修建丹江口水庫時，兩座規(guī)格相同、明代現(xiàn)存最大的“龜馱碑”石刻，和一個寬33米、高12米，六柱五間五樓的“欞星門”石牌坊搬移到現(xiàn)在的丹江口市?，F(xiàn)在，水下的凈樂宮遺址已被2-3米厚的淤泥掩埋，并形成較為平坦的淤泥面，但還能看到御碑亭臺基形成的隆起，不過起伏并不明顯。

周府庵是周藩王朱橚修建于明代永樂年間，是武當山古建筑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武當山三十六庵堂中規(guī)模最大的一庵，房屋千余間，南北約290米，東西約250米，占地約7.25萬平方米?？谷諔?zhàn)爭時期，曾作為國民黨中央陸軍軍官學校黃埔第八分校校址，為軍隊培養(yǎng)過抗日骨干?，F(xiàn)在，水下的周府庵建筑已不存，地面被泥沙覆蓋，不過仍能分辨建筑總體布局。

3.滄浪亭及周邊摩崖題刻

滄浪亭是古均州重要的人文景觀，位于均州古城對面漢江東岸陡峭的東山巖壁中部，距古城東門約1.75公里，是《尚書·禹貢》中記載的滄浪所在地，也與孔子聞孺子歌、屈原漁父對答的傳說有關(guān)。據(jù)筆者考證，滄浪亭應首建于北宋咸平三年(1000年)前后，比蘇州滄浪亭的始建年代要早。后經(jīng)多次損毀、重建，有滄浪亭、真武殿、文昌閣等主要建筑群。1967年修建丹江口水庫，滄浪亭地面建筑被拆毀，僅留下亭臺基址，后被完全淹沒?，F(xiàn)在，水下滄浪亭臺基的大體輪廓比較清晰，但也被較厚淤泥所覆蓋。在基巖底部，潛水發(fā)現(xiàn)了三方石刻。一方是南宋嘉定年間(1208-1224)的石刻，巖面侵蝕嚴重，多字缺失，無法完整辨認，但該題刻《均州志》中有記載。一方是明嘉靖乙酉年間(1525年)的石刻，為時任均州知州葉尚文游滄浪亭的感懷之作，內(nèi)容仍清晰可辨：“滄浪亭去州治，此逾三年方輿，功錢掌教學，酌因賦一絕紀之，此亭千古立，此日一杯臨，追誦孺子曲，妙契夫子心。嘉靖乙酉暮春之吉，貴溪葉尚文”。還有一方是“孺子歌處”四個大字。此“孺子歌處”史志均有記載，無年月，無作者落款。字大兩米左右，是千年前先人們?yōu)榧o念孔子周游列國到楚國滄浪“聞孺子歌”而題刻，此題刻為均州滄浪亭國寶級文物。

另外，丹江口水庫淹沒古橋較多，僅丹江口市被淹沒古橋達32座。水下考古隊重點調(diào)查了均州古城至石板灘大橋之間的古官道及周邊區(qū)域古橋保存現(xiàn)狀，但大多已被泥沙完全覆蓋，僅迎恩橋、賽公橋、興隆觀橋等少部分古橋未被泥沙完全覆蓋。

二、古均州水下遺址保護建議

由國家文物局水下文化遺產(chǎn)保護中心為主的全國16家考古研究單位，28位考古專家，歷時5年，在丹江口水庫湖北庫區(qū)均州域內(nèi)進行了艱苦卓絕的水下全面潛水探摸，獲得了均州古城幾十年前，甚至數(shù)千年前的均州水下的風貌，向國人提供和展現(xiàn)了我們先人開創(chuàng)的千秋基業(yè)，大量的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大量現(xiàn)存的國寶級文物及水下考古重大發(fā)現(xiàn)。丹江口人民向這些水下考古工作者的辛勤勞動和創(chuàng)造，表示崇高的敬意和誠摯地感謝！這篇“水下考古調(diào)查簡報”，對丹江口市庫區(qū)文化旅游的發(fā)展，具有重大意義和影響。

1.確定保護的范圍內(nèi)容，制定保護措施

類似均州古城的水下遺址文化遺產(chǎn)保護，在國內(nèi)還沒有先例。2014年湖北省人民政府公布了第六批湖北省文物保護單位，均州古城名列其中。這是湖北省首次將水下不可移動文物公布為省級文物保護單位，體現(xiàn)了湖北省人民政府對水下文化遺產(chǎn)保護的重視。這就要求丹江口庫區(qū)的文物部門，為了切實做好均州古城的保護工作，盡快劃定必要的保護范圍，做出標志說明，建立記錄檔案，并對古城，水下文物進行有效監(jiān)測，建立切實可行的監(jiān)管機制，及時跟蹤水下文化遺址保存變化狀況，并做出相應的保護措施。

2.在遺址上方恢復重建“均州滄浪亭”

為了使“均州滄浪亭”這一國家重大的歷史文物建筑不消失，并得到保護，要在原遺址上面的山上，按歷史的原貌，恢復重建。現(xiàn)存有四幅均州滄浪亭各歷史時期珍貴的照片，可作為恢復重建的藍圖。

3.創(chuàng)建“滄浪亭水下石刻博物館”

均州人民為紀念2500年前孔子滄浪聞孺子歌，而在滄浪亭的崖石上鐫刻了每字兩米見方的“孺子歌處”四個摩崖大字，被考古人員拍攝而浮出水面！這是千年的歷史文物，五十年后第一次與世人見面，震撼！

“孺子歌處”是水下不可移動的國寶級的珍貴文物，是中國滄浪文化唯一一處紀念孔子到滄浪經(jīng)典之行的歷史實證，說它是國寶，一點都不為過。

這里還有 先生篆書“滄浪”二大字碣，一字丈方；“拱極”二大字，在滄浪亭左，石平廣方丈，字高數(shù)尺并南對太岳；“元覽”二字石碣；“碧云”二大字正書；“滄浪適情”四大字。還有北宋、南宋、明代的多處摩崖石刻。

這些中國滄浪文化石刻，是中國記憶、世界記憶的代表。因此，可以借鑒長江三峽白鶴梁水下博物館的方式，建設(shè)一座“滄浪亭水下石刻博物館”，把它們完整地保護起來，傳承下去，讓歷史再現(xiàn)。這就是我們向先人的交待，給后人留下的遺產(chǎn)，也是這次水下考古重大發(fā)現(xiàn)后，均州滄浪亭石刻文物搶救保護的最佳方案、措施。

三、關(guān)于三座滄浪亭的一點思考

中國歷史上有三座滄浪亭，它們是：均州滄浪亭(現(xiàn)湖北丹江口市)，蘇州滄浪亭(現(xiàn)江蘇蘇州)，陽新滄浪亭(現(xiàn)湖北陽新)。這三座滄浪亭均始建于宋代。

這三座滄浪亭均已走過千年的歷史，已經(jīng)成為滄浪文化的地標地景，幾經(jīng)興廢，但形象仍存。作為地標地景的滄浪亭，伴隨著特定的文化活動，銘刻著一代又一代歷史文化的變遷。由于均州滄浪亭座落在中國滄浪地的源頭，中國滄浪文化的源頭，更引起了歷代人們向往和興趣研究。而蘇州滄浪亭也因宋代文人蘇舜欽的創(chuàng)建，借《孟子·離婁》中的“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之意取名，并自號“滄浪翁”，作《滄浪亭》記，歐陽修應邀作《滄浪亭》長詩，而名聲大振。現(xiàn)蘇州滄浪亭已進入世界文化遺產(chǎn)。陽新滄浪亭也幾經(jīng)興毀。

歷史在前進，社會在發(fā)展，朝代在更迭，中國三大滄浪亭也在各自歷史、地理、社會環(huán)境的變化中而變化。正如清代賈篤本在均州滄浪亭第四次被毀、第五次修建時感慨而發(fā)時所說：“興廢者數(shù)也，盛衰者時也，而衰而盛，廢而新，又循環(huán)之理，而待人而成者也。”均州滄浪亭由興到衰，廢而興；蘇州滄浪亭由盛而衰，衰而又興；陽新滄浪亭興衰交替，無不遵循著“興——衰——再興——再衰——再興……”的歷史規(guī)律。人們在歷史進程中看到了中國滄浪亭的興衰史，看到了中國滄浪亭的滄桑，人們期待著均州滄浪亭的新生，期待著陽新滄浪亭的新生！讓歷史上的三座滄浪亭同生共榮，書寫滄浪文化新時代的壯麗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