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美、人文美、生態(tài)美
——對重慶兩江四岸夜景景觀提檔升質的思考

周 波，謝懷建

(1.四川美術學院公共藝術學院，重慶 404100；2.重慶交通大學交通文化藝術研究所，重慶 404100)

引言

夜景是重慶城市的另一張名片。重慶夜景已走過了亮化與簡單美化的初級階段，需要向藝術美、人文美、生態(tài)美的高級階段發(fā)展。如何在城市夜景中體現(xiàn)重慶夜景的藝術特點、人文精神、生態(tài)景觀三大特色，這是當前重慶城市夜景質量提升重點，更是正在提檔升級的重慶市兩江四岸夜景重塑必須解決的關鍵。

1 增強兩江四岸夜景的藝術美

城市夜景的藝術美不是白晝城市景觀的夜間再現(xiàn)，而是城市照明景觀的藝術表達，是城市夜間的光藝術再創(chuàng)造。當照明由可視功能轉向美視效果后，照明工程就在技術的基礎上實現(xiàn)了藝術與人文的華麗轉身：一方面，它有工程技術屬性；另一方面，它更是城市夜景觀的宏大藝術品。而藝術不僅僅只體現(xiàn)出美的屬性，更要反映出藝術風格與思想文化意義?！懊缹W的核心是審美價值論”[1]。因此，城市夜景的美不應僅僅是沒有文化意義上的絢麗多姿、美輪美奐，更是用光的語言來反映具有城市精神的夜景藝術之美與文化之美。

要使重慶兩江四岸夜景景觀具有藝術之美，就需要重構豐富的照明藝術空間和意境，優(yōu)化夜景景觀觀賞者的視覺美感，從而使兩江四岸的夜景具有符合地域環(huán)境和地域風貌的藝術風格。兩江四岸的夜景藝術風格可以通過以下途徑來實現(xiàn)。

錦繡河山美如畫，城市夜景也可以優(yōu)美如畫。而繪畫藝術是有流派特色的，要使城市夜景美如畫，有獨特的藝術風格，可以從讓城市夜景具有如繪畫藝術的獨特風格著手。這就需要運用光語言來藝術地展示城市夜景。繪畫風格多樣，就東西文化分類，有西畫與國畫；就西畫門派分類，有古典主義、浪漫主義、現(xiàn)實主義、印象派、象征主義、表現(xiàn)主義、立體主義等；就國畫分類，從畫法到形式都多姿多彩：畫法有工筆、效法、白描、沒骨等，形式有水墨、青綠、淺絳、潑墨、白描等。重慶兩江四岸的照明景觀完全可以根據(jù)夜景景觀的藝術需要，采用不同繪畫風格來實現(xiàn)城市照明景觀的藝術化。

重慶既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城市，又是西部最早開埠的城市。用光藝術反映重慶歷史文脈需要根據(jù)景觀點的歷史形成文化背景來實現(xiàn)。重慶南岸集中了大量開埠歷史遺跡：立德樂洋行、法國水師兵營、安達森洋行、永興洋行等，目前這些遺址總體的照明景觀是以投光+線性洗墻方式體現(xiàn)出來的，如果既保留當前凸顯建筑景觀形態(tài)，同時又增加新古典主義繪畫的照明手法展現(xiàn)這類歷史遺址的光藝術景觀，不僅可豐富夜景的形式與風格，同時更符合歷史印記——新古典主義流行于歐洲18世紀末及19世紀，而這一帶洋行與法國水師兵營的開辦時間正處于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

目前，兩江四岸眾多的歷史建筑、現(xiàn)代建筑與山、水、路、橋的關系等，多是通過泛光照明、投光+線性洗墻、點線勾勒、局部投光、光雕塑、建筑媒體等形式來展現(xiàn)的，表現(xiàn)方法較單一，其中在反映江、橋、路、建筑、山林等方面運用最多的是線型燈，用中國畫術語說，屬于“工筆畫”。如果采用更多的繪畫手法，對一些重要的、有歷史意義的景點與建筑采用國畫的“沒骨”“白描”“淺降”等藝術照明手法，就可使夜景景觀達到既風格多樣，又充滿藝術品味，使夜景景觀柔融和諧地凸顯于所處城市夜幕中。同樣，隨著燈具的智能化，LED、RGB燈具控制技術的發(fā)展，智慧照明在城市照明景觀領域應用不斷深入，將重慶兩江四岸城市夜景打造成為藝術風格各異的城市夜景——古典主義、浪漫主義、表現(xiàn)主義、象征派等的藝術畫面亦是可行的。

2 展示重慶兩江四岸夜景的人文美

城市是“有城市文化與城市精神的”[2]。城市文化與城市精神不只是抽象的理論，更反映在城市的各類物質的形態(tài)與“非物質文化”(“非物質文化”不僅指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公約》中的非物質文化，還泛指精神化類非物質的文化品，如：歷史傳說、民間掌故、城市地名來源等，這些東西是城市文化的重要方面，通過光藝術體現(xiàn)出來，可以更好地弘揚具有特色的城市文化)的存在中：從物質層面來說，城市的重要建筑、城市地標、歷史文化道路、景觀大道等都是城市文化的物質載體；從精神層面來看，城市地名、城市故事、民間傳說是城市文化的非物質載體。城市藝術照明既能通過對城市物質文化——建筑、橋梁、道路、標志物等的“光再塑”突出城市文化，更應以光的藝術語言來講述城市歷史故事、民間傳說、地名淵源等，使城市夜景不僅能流光溢彩，還能充滿了人文意蘊。

目前提出的兩江四岸夜景提質，以突出“山、水、城、橋”四大元素、“立體山城”、“光影江城”、“魅力橋都”等景觀是值得肯定的，但在強調文化自信的今天，如果不在照明景觀中體現(xiàn)城市的“非物質文化”顯然是不夠的。對于一個有三千多年歷史底蘊的城市，通過夜景展示其歷史魅力是非常必要的。

如何通過照明景觀來反映歷史文化呢？我們認為，兩江四岸夜景的人文美景需要從以下兩大方面來推動。

2.1 認識上要將重慶歷史文化作為夜景內容來展示

作為城市的重要名片，重慶夜景不僅要反映重慶的物質文化，更要展現(xiàn)重慶的“非物質文化”——歷史文脈、城市個性、城市精神。非物質文化的歷史文脈、城市個性與城市精神，表現(xiàn)在城市的許多方面，尤其反映在歷史上形成的、聞名遐邇的著名景觀中，反映在流傳下來的歷史傳說中，及由歷史傳說而起的地名中。從長江到嘉陵江沿岸，從渝中區(qū)、南岸區(qū)到江北區(qū)、沙坪壩區(qū)的濱江路路域，其著名景觀方面有黃葛晚渡、龍門浩月、海棠煙雨、字水宵燈、洪崖滴翠、佛圖夜雨、歌樂靈音等；其歷史傳說與地名則有海棠溪、塗山、呼歸石、文峰塔、望龍門、儲奇門、朝天門、千廝門、曾家?guī)r、牛角沱、佛圖關、相國寺、萬壽橋、良心橋、化龍橋、龍隱路、虎頭巖、貓兒石、紅巖村、滴水巖、龍隱路、小龍坎、忠恕沱、石門、磁器口等，許多地名都源于歷史故事、掌故、傳說，并含有豐富的歷史文脈與城市精神。

這些都可以城市照明光的形、色、線等，以工筆、效法、白描、沒骨、渲染等繪畫藝術手法將其打造成具有獨特藝術風格的夜景。這樣的夜景景觀，不僅留住了重慶城市的歷史記憶，還能將重慶的精神文化、獨特性格都彰顯出來。

如果夜游兩江的游輪能將已打造出的反映重慶城市文化夜景景點的典故與歷史傳說等，恰到好處地導入解說詞中，形成夜景景觀與歷史文化、城市精神的互動融入，來自世界各地的游人就會因此游而加深對重慶的文化了解，就不再是眼花繚亂地看了花花綠綠的美麗夜景而過眼云煙，而是賞景學史，觀燈悅情，使重慶歷史文化名城夜景景觀深入人心、揮之不去、景象縈繞。

2.2 操作上注重照明技術與藝術的有機結合

用照明藝術講述城市故事、凸顯城市精神應將照明技術與藝術結合起來，具體操作上，可從凸顯、“留黑”、誘視、重塑、光刻等多個方面進行。

1)凸顯，指凡是對城市性格能產(chǎn)生重要視覺影響的建筑、道路、標志物(這里專指城市特有的山、水、巖之類標志)，在夜景景觀設計中以光藝術的技術手段實施景觀強化，使景觀具有奪目的視覺效果，以照明景觀凸顯城市性格。

2)“留黑”，對不能顯示城市特色的泊來品建筑、道路景觀等，以中國畫留白的方式在城市照明中“留黑”——讓照明光亮遠離這一建筑空間，通過這種“留黑”遮擋城市夜景景觀的“視覺腫瘤”，反襯、凸顯城市夜景觀中具有城市個性的照明景觀，強化夜景中的城市性格。(“留黑”是借用城市規(guī)劃所說的“留白”一詞，留白本是中國繪畫中的術語，指書畫藝術創(chuàng)作中為使整個作品畫面、章法更為協(xié)調精美而有意留下相應的空白，留有想像的空間。城市規(guī)劃借用這一術語，為城市規(guī)劃中生態(tài)建設、文化建設留有余地。留黑用在城市照明藝術中，就是為城市照明景觀文化留下展示背景，因為光藝術的顯現(xiàn)，必須有黑色的夜幕做背景。)

3)誘視，指在“留黑”地段的夜幕中，以動態(tài)的、間歇性的光線誘導視線轉向，使人眼光因誘視光線轉向誘視目標——具有城市個性與特色的夜景景觀，這類夜景景觀，屬于那種因景觀的歷史文化性質不應張揚存在某種神秘的景觀，因此亮度不彰、向度變幻，當視線被引向此處時，會發(fā)現(xiàn)別有洞天的景觀效果。

4)重塑，即通過藝術設計實現(xiàn)夜景景觀重塑。指在一些特殊“留黑”地域，為表現(xiàn)城市性格需要，借助原建筑、道路等留下的空間，以燈具和照明之光重構城市照明景觀，使原平庸的建筑與道路景觀變得具有城市性格，成為展示城市個性的夜景。

5)光刻，對那些通過照明可使城市的肌理得到充分表現(xiàn)從而突出城市個性的景觀，以可視而不張揚、清晰而不奪目的光雕方式將能凸顯城市性格的輪廓光雕刻出來，使城市的道路、邊界、建筑肌理清晰，以光語言表現(xiàn)城市夜景個性空間形態(tài)。

3 推動兩江四岸照明景觀的生態(tài)美建設

兩江四岸最有條件打造成山青水秀之地，但山青水秀不應僅限于白晝，亦應體現(xiàn)在夜晚，而實現(xiàn)兩江四岸照明景觀的生態(tài)美是落實重慶城市照明景觀提質的重大舉措。從照明藝術的角度而言，城市照明景觀的生態(tài)美必須以生態(tài)美學與生態(tài)文化為指導，通過藝術設計打造出具有生態(tài)美學價值的城市夜景，喚醒人們的生態(tài)意識，激發(fā)人們的熱愛自然情懷，使生態(tài)文明的價值觀融入觀景人的思想深處，才可以說推動了照明景觀的生態(tài)美。

打造兩江四岸夜景的生態(tài)美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推動。

1)注重照明生態(tài)“留黑”。城市照明背景在夜晚，故“留黑”亦就是為城市照明留有自然生態(tài)、文化生態(tài)、藝術生態(tài)的空間。從生態(tài)文明的角度而言，照明的亮度需要尊重生態(tài)科學。

科研人員在過去的二三十年間，發(fā)現(xiàn)了人工照明對鳥類遷徏、生長存在不利影響，不健康的照明對動物、植物以及人類的生物鐘都有著不良影響。因，2017年的諾貝爾生理學或醫(yī)學獎頒給了發(fā)現(xiàn)“控制晝夜節(jié)律的分子機制”的三位科學家[3]。20世紀80年代，為保護晝夜自然生態(tài)，國際暗天空協(xié)會(international dark-sky association,IDA)成立了，其使命在保護夜間天空環(huán)境的黑暗，以及科學提升室外照明的品質。浙江杭州市自2018年2月1日起施行《杭州市城市照明管理辦法》明確要守住“黑天空保護區(qū)”，避免光污染。

“留黑”的前提條件是對城市所在地域的生態(tài)環(huán)境充分了解，因此，需要建立在動植物生態(tài)學基礎上的大量調查，這項工作總體而言，國內城市做得并不夠，因此需要現(xiàn)在啟步，做好相關生物科學調研，為未來的城市生態(tài)照明做好基礎工作。

2)加強“媒體建筑”的生態(tài)文化普及。所謂“媒體建筑”指城市照明借助建筑玻璃幕墻作為畫面，形成各類畫面與景觀，將建筑轉化為媒體，成為構成城市夜景景觀的重要組成部分。盡管有人對媒體建筑“不提倡”認為媒體建筑“會形成一種光污染”[4]，但由于其視覺效果好、畫面優(yōu)美，因此這年來媒體建筑卻得到了較快的發(fā)展。

提升城市照明景觀的生態(tài)照明品質可從四方面著手：一是控制這類媒體建筑，以免因光面積超限度擴大而產(chǎn)生更大的光污染；二是借助這種景觀的視覺效果，渲染生態(tài)景觀畫面(世界的、中國的、本地的)，激發(fā)人們對自然的熱愛，增強人們對生態(tài)環(huán)境的保護意識；三是借助這種大面積的媒體建筑，宣傳生態(tài)文明知識、生態(tài)倫理道德；四是注意時段控制，對這類媒體建筑的使用，應有一定的時間控制，不應每夜長時間亮屏，而應根據(jù)季節(jié)、節(jié)日、夜間時段有規(guī)定地亮屏，以達到美視、宣傳的效果，同時亦能盡量減少城市夜景中的光污染。

3)城市照明更多地創(chuàng)新使用自然模擬光。模擬自然之光作為照明景觀是當前及未來生態(tài)照明藝術大趨勢。目前重慶已開發(fā)出了“以園中花、草、樹、月為素材,開發(fā)出具有自主知識產(chǎn)權、低能耗、無侵擾光的‘月光’照明投影系統(tǒng),解決了人工光對動植物侵擾這一難題；以‘星光’照明為題,通過布光優(yōu)化、精確控光及智能控制系統(tǒng)的運用,大幅度降低了山脊照明的整體亮度及能耗、延長了照明設施的使用壽命。在保證視看效果的前提下,避免了城市地標高亮度照明所引發(fā)的光污染”[5]的相關問題。而且重慶夜景已走過了追求“亮起來”的階段，這個階段的城市夜景不是越亮越好，越絢麗多彩越好，而應是通過照明使城市的地域文化、生態(tài)文化、歷史文脈得到彰顯。因此，在兩江四岸一些有條件的地段(如從化龍橋至土灣段)的夜景中創(chuàng)新使用模擬自然光——“月光”、“星光” 、“螢火光”等，不僅有節(jié)能、減少光污染的效果，還能使人產(chǎn)生親近自然的情感。而模擬星、月、螢火蟲之光既滿足了照明的可視可見度，又強化城市夜景的近自然生態(tài)景觀，使照明在情感上、環(huán)境上融入了自然，例如兩江新區(qū)照母山照明景觀。

4)推動城市的智慧照明，減少照明的光污染。將大數(shù)據(jù)、云計算、空間地理信息以及人的視覺生理特征應用于兩江四岸的照明應用中，利用計算機技術、大數(shù)據(jù)與半導體光源的結合，使半導體光源得到合理的應用，又能將光污染降到最低。

5)建立科學的城市照明規(guī)范?！冻鞘姓彰鞴芾硪?guī)定》于2010年頒布實施，但這個規(guī)定主要是原則性的，在各地景觀照明上還大有工作可做。不同的城市應根據(jù)地域生態(tài)特點，建立起與之相適應的科學的景觀照明規(guī)范。重慶應學習杭州保護黑天空的做法(重慶與杭州存在某些相似之處)，在兩江四岸的不同地段、夜景景觀核心段、城市園林、城郊山地原野等，按照生態(tài)環(huán)境的要求，制定不同的亮度標準。符合地域環(huán)境的科學照明規(guī)范，是最大限度地減少光污染、提升城市夜間生態(tài)質量的保證。

4 結束語

重慶兩江四岸夜景景觀實現(xiàn)藝術美、人文美、生態(tài)美所必需的條件如下：

1)大數(shù)據(jù)、智能化等高科技手段的運用。兩江四岸照明景觀的藝術美、人文美、生態(tài)美需要將大數(shù)據(jù)、智能化等技術運用到照明景觀中，才能實現(xiàn)應有的夜景景觀視覺效果。正如沒有數(shù)字影像設計在可視技術的突破，上海世博會中會動的清明上河圖就不可能產(chǎn)生；沒有智能化的高科技手段的運用，兩江四岸夜景景觀的藝術美、人文美、生態(tài)美打造就難以取得應有的視覺效果。

2)借助中國傳統(tǒng)燈會藝術。中國照明藝術有悠久的歷史傳統(tǒng)，從東漢時期的“燃燈祭斗”到南北朝時期的元宵燈會，再到唐宋時期燈會的興盛，至明朝時燈會藝術發(fā)展到新的高度。新中國成立后燈會得到了進一步發(fā)展。2008年國務院批準將燈會列為第二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名錄。改革開放以來，燈會藝術得到了更大的發(fā)展，制燈工藝和現(xiàn)代科技緊密結合，將電子、建筑、機械、遙控、聲學、光纖等新技術、新工藝用于彩燈的設計制作，將形、色、光、聲、動相結合，將思想性、知識性、趣味性、藝術性相統(tǒng)一。借鑒中國傳統(tǒng)燈會藝術，讓照明藝術在表達重慶歷史文化、生態(tài)美學上取得新的突破，將使重慶兩江四岸的夜景景觀更加充滿人文意蘊，更加絢麗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