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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論鄭守廉的悼亡詞

    2020-01-07 12:58:45
    湖北科技學院學報 2020年1期
    關(guān)鍵詞:亡妻林氏詞人

    肖 薇

    (廈門大學 人文學院,福建 廈門 361005)

    一、鄭守廉其人

    鄭守廉,字仲濂,又字傳勤,號儉甫,福建閩縣(今福州)人,官至清吏部考功司主事,著名同光體詩人鄭孝胥之父,著有《考功詞》一卷。鄭守廉生平史料較少,據(jù)《宮中履歷引見折》,同治十一年(1872)鄭守廉年五十,由庶吉士散館引見,簽掣吏部考功司主事,由此有學者推斷,鄭守廉當生于道光三年(1823)[1](P74~76)。然據(jù)《全閩詞》考,楊浚《冠悔堂詩鈔》卷二《和鄭仲濂水部四十初度原韻》明確記載作于庚申年(1860),按此,則鄭守廉當生于道光元年(1821)。[2](P336)清末庶吉士選拔無明確的年齡限制,但“除要求文章優(yōu)等外,尚須觀其儀度,核其年齡,因進士中有年老體衰者,已無培養(yǎng)前途,無須再入館學習,因而年齡較小者多膺其選?!盵3](P79),因此,實際年齡較大者常常會有隱瞞減歲之舉。兩相比較,當以《冠悔堂詩鈔》所載為準。其卒年,《鄭孝胥傳·年譜》光緒二年條:“正月,尊人考功公逝于北京?!盵4](P13)故知鄭守廉之生卒年可定于1821-1876,享年五十六歲,《全閩詞》所考如是。據(jù)《閩侯縣志·文苑上》,“少工詩,有《夕陽》七言絕句,傳誦一時?!盵5](P445)知鄭守廉少時已有詩名,然未有詩集傳世,僅存《夕陽》一首,收于《石遺室詩話》:

    水碧沙明慘淡間,問君西下幾時還。樂游原上驅(qū)車過,愁絕詩人李義山。[6](P206)

    另據(jù)《賭棋山莊詞話續(xù)編》:“鄭仲濂,家世清華,妙才自喜。……字畫詩詞皆工,而詞尤宛轉(zhuǎn)入情。丙子,余復入都,則君亡矣。索其遺書,得《螭道人詞草》一卷,或有題無調(diào),或調(diào)題俱無,蓋君自中年以后,多傷心之故,雖有作亦付之叢殘,不自珍惜。然君為朝士三十年,未嘗得行其志,其所藉以存君者,亦止此矣。況以詞論,固海內(nèi)一作者也?!盵7](P296~297)可知守廉工詞,但生前并不注重整理,身后作品僅存《螭道人詞草》一卷,經(jīng)子嗣整理,才更名《考功詞》得以付梓。

    鄭守廉雖入京為官,然一生未有大建樹,只能算沉淪下僚。在《考功詞》中他常自嘲:“微官戀,甚苦爭雞食,甘冷鷗盟?!?《沁園春·自廢蓼我》)[8](P1 173)“落拓京塵,笑雀鼠,也分清俸?!?《五更風·落拓京塵》)[8](P1 169)同時,背井離鄉(xiāng)、遠離至親的孤獨,更加劇了他仕途不得意的苦悶:“骨肉飄零文字厄,十事一無可意”。(《賀新涼·流落京塵里》)[8](1 175)這些苦悶投射在詞作上,也使得《考功詞》整體都縈繞著一種凄迷氣氛。其中藝術(shù)成就最高的,要數(shù)他數(shù)量眾多、哀婉凄離的悼亡詞。《全閩詞》收錄鄭守廉詞246首,可確定有悼亡色彩的至少71篇,占據(jù)近三成之多。其創(chuàng)作背景與鄭守廉中年的不幸命運有著極大關(guān)系。

    鄭守廉共有過兩段婚姻,“中歲悼亡,續(xù)娶林氏,知書。其弟葵以折枝聯(lián)吟,集朋輩,使林氏定甲乙,首選守廉句,遂訂婚,生二子?!盵9](P11)鄭守廉與林氏因聯(lián)吟結(jié)緣,趣味相投,伉儷極篤。怎料幾年后,“林氏又卒,守廉哀悼甚,一用長短句寫悲,今所傳《考功詞》一卷是也?!盵9](P11)

    據(jù)《鄭孝胥傳》,林氏逝于同治六年(1867)冬[4](P13),年僅三十一歲:“只得韶華卅一年。”(《風光好》)[8](P1 148)“個身萬里。撲帽京塵幾知己。瘦骨難支。難得深情慰別離”。(《減字木蘭花·個身萬里》)[8](P1 145)林氏攜子赴京之前,鄭守廉已獨自在京遠宦多時,好不容易一家團聚,卻不想未滿兩年妻子即客死異鄉(xiāng)。鄭氏痛曰:“可憐魂斷曉鐘時,只有呻吟無一語。”(《玉樓春·半世停辛仍佇苦》)[8](P1 160)

    從《考功詞》中,可以推測林氏應(yīng)是死于重?。?/p>

    生查子 九月二十一日對菊感賦,用斷腸體

    去年重九時,插菊妝臺右。病骨弱闌珊,人背西風瘦。 今歲又重陽,簾外花如舊。不見拗花人,淚滴孤衾透。[8](P1 143)

    林氏死后,尸骨送回福州,安葬于小西湖。這場變故帶給鄭守廉的打擊無疑是巨大的,他含淚在詞中寫道:“當年萬里遠提攜,一棺歸去卻凄凄?!睂ν銎薜陌У恐酰踔磷屗e覺“羈魂先汝到湖西。”(《浣溪沙·兒女癡騃面腳黛》)[8](P1 147)當他在酒后撫摸妻子生前的妝飾,不禁又痛嘆:

    浣溪沙

    醉擷雙襟覓舊題。只余一翦爪痕泥。鴛鈿鸞鏡總凄迷。 玉骨荒涼斜月伴,桐棺寂寞暗塵棲。吟魂長夜小湖西。[8](P1 147)

    往昔繾綣如今只剩零落痕跡,想到妻子的尸骨孤單地掩埋在湖旁,只有明月作伴,他又仿佛看見亡妻凄寂的身影在墓前徘徊長吟。字里行間,哀之深痛之切,令人不忍卒讀。

    謝章鋌感慨,鄭守廉在林四娘逝后“終日有淚痕。其無題諸調(diào),大抵悼亡之作,奉倩神傷。不壽,未必不由此耳?!盵7](P297)而在喪妻之外,子女的或早夭或離散,更是加劇了鄭守廉的悼亡之痛:

    減字木蘭花·追悼三兒阿偲

    勝衣毀齒。能令人嗔能令喜。秋月凄清。竹馬慵騎忽跨鯨。 阿爺遠宦。去作阿娘下伴。鹿乳原頭。十四年埋芳草愁。[8](P1 145)

    霜天曉角·哭孫氏女

    兒還何日。兒去無消息。醉里只疑兒在,煙海外、欲兒覓。 凄惻淚暗濕。老懷非酒敵。兀兀一秋滋味,小兒女、怎知得。[8](1 142)

    痛失愛妻,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種種遭遇都讓鄭守廉的晚年生活籠罩在一片傷寂之中。為求排遣,寫作悼亡詞也就成為他抒發(fā)悲苦的一條渠道。

    二、鄭守廉悼亡詞的內(nèi)容

    (一)悔恨之思

    歷代以悼亡為主題的文學作品中,抒發(fā)悔悟之情的并不少見,然而能像鄭守廉一樣將悔懊與自責刻畫得如此深刻具體的,卻寥寥無幾。

    《考功詞》中,鄭守廉曾多次表達因遠宦而無法與妻子相守的遺憾,如:“我戀微官卿戀母,匆匆。竟把西鶼比翼分。”(《南鄉(xiāng)子·流落軟塵中》)[8](P1 158)“浪游早悔封侯錯”。(《采桑子·秋云薄》)[8](P1 153)“別后畫眉人,翠被春寒誰共?!?《如夢令·細步蹙金小鳳》)[8](P1 142)然而聚少離多,換來的卻依舊是仕途的不盡人意?!肮γ凡?。有人泉下,為我咨嗟?!?《柳梢青·功名路差》)[8](P1 154)這樣的兩相失意,使他在林氏亡故后陷入了深深的自責:“悔煞憑肩接膝,當時只作尋常?!?《清平樂·月斜鐘動》)[8](P1 151)“事后回思多錯過,生前終悔少濃歡?!?《浣溪沙·釵鬢橫斜衣釵單》)[8](P1 147)對妻子的愧疚甚至使鄭守廉時時懷疑,他們的結(jié)合不過是一場錯誤:

    菩薩蠻

    當時已愧恩情薄。而今始信因緣錯。何處覓歡悰。無言醉夢中。 短檠相伴泣。手勘花間集。只慣訴生離。安知死別悲。[8](P1 149)

    “當時”指林氏尚在世時,詞人本就因為無法陪伴妻子而內(nèi)疚,及到“而今”也就更相信這是一段錯誤因緣。這種想法的產(chǎn)生并非因為夫妻感情不和,反而正因琴瑟和諧,才讓有情人的陰陽兩隔更像是命運的作弄。在下片中,詞人與燈臺相對而泣,手里還拿著昔日與妻子共讀的《花間集》?!爸粦T訴生離,安知死別悲”一句,道出這對苦命鴛鴦的不幸:兩地分離,相思之苦,都已成為尋常之事,無情的命運卻依然不肯放過他們,最終仍要生死相隔?!袄ⅰ薄板e”“泣”“訴生離”“ 死別悲”等語,將痛失愛妻的悲慟與悔恨熔于一爐,讀之不禁扼腕嘆息。

    鵲橋仙

    百事都乖,兩眉不展,嫁我有何佳處。虀鹽井臼廿年中,取辛苦,偏嘗而去。 長簟凝塵,空箱遺掛,滿口思量無據(jù)。破窗風雨徹宵吟,剩嘔出,心肝償汝。[8](P1 161)

    這里詞人用第二人稱的視角與亡妻對話,在他看來,妻子嫁給自己后終日都在為虀鹽井臼之事操勞,嘗盡辛苦便撒手人寰。詞中,他甚至直接哀哀問道:“嫁我有何佳處?”既像是在向亡妻索求答案,卻又更像是對自己心靈的拷問。及到下片,詞人的眼光轉(zhuǎn)向妻子使用過的長簟空箱,物是人非,凄風苦雨,心中更是悲涼。然而“滿口思量無據(jù)”,唯有“嘔出心肝償汝”,才有可能還盡妻子的恩情。一個“償”字,寫盡了對亡妻自感虧欠的悔恨之情。另有:

    虞美人

    汝生已被粗疏誤。說著心難過。咿咿啞啞又嚶嚶。最苦病中闌語欠分。 九年如夢仍如醉??萑昵袦I。海山兜率幸先還。我亦思量不久客人間。[8](P1 160)

    作此詞時已是林氏逝世的第九年,鄭守廉自己也已臥病在床。九年來,他像始終活在感念亡妻的醉夢之中。但這一次,詞人罕見地表示,所幸妻子已經(jīng)先一步去往了“海山兜率”的極樂之地,因為他已經(jīng)預感到自己也將不久于人世。最后,鄭守廉確實在林氏去世的第九年溘然長逝,去向九泉之下與亡妻相見,終于結(jié)束了“思夢淚如雨”的相思之苦。

    (二)纏綿深情

    鄭守廉悼亡詞的深情主要體現(xiàn)在他隨時隨地都沉浸在喪妻之痛中:“此情誰見。日夕淚珠供洗面?!?《減字木蘭花·嗔多愛少》)[8](P1 145)“尋思整日百千巡?!?《臨江仙·記否那回濃醉里》)[8](P1 166)“深情未擬死前休。淚痕洗面又經(jīng)秋。”(《浣溪沙·物是人非滿眼愁》)[8](P1 147)思念亡妻已經(jīng)成為了他日常生活的常態(tài),甚至“自君拋我,是事皆休?!?《柳梢青·粉帨香篝》)[8](P1 154)失去妻子的陪伴后,時光在這個常年漂泊異鄉(xiāng)的中年人眼中開始變得異常漫長而難熬:

    鵲橋仙

    昏昏長晝,漫漫長夜,捱盡春還秋去。但尋騶卒話生平,恰猶剩、舊來爨嫗。 蒼茫孤往,倥傯對客,鎮(zhèn)日略無情緒。饑驅(qū)自昔不曾閑,怎打量、閑時哭汝。[8](P1 161)

    晝來夜往,春盡秋去,在詞人眼中都只是“捱”過一天算一天罷了。盡管旁人看來已是情癡至深,但鄭守廉卻認為自己終日為生計疲于奔命,竟沒有能閑下來好好為妻子一哭的時間。

    林氏雖是續(xù)弦,但因兩人皆好詩書、情投意合,鄭守廉對這位后妻的感情甚至超過了原配:“誰道新縑非素比?忍教秾李代桃僵。今生今世夠凄涼”。(《浣溪沙·妒極情深死不妨》)[8](P1 147)對他來說,林氏亦妻亦友,伊人既逝,自己再無知音:

    臨江仙

    二十年中如一夢,比肩羞說人兒。霎時不見便相思。坐行渾未離,眠食 鎮(zhèn)長隨。 我惜同心難再得,旁人背說情癡,他生緣分邈無期。償伊此生淚,何日滴休時。[8](P1 166)

    “坐行渾未離,眠食鎮(zhèn)長隨”指的正是他對妻子“霎時不見”便涌上心頭的相思之情。此生夫妻恩情已盡,來世的緣分卻還邈邈無期,身旁再也沒有能真正理解他心中苦悶的紅袖添香之友。當他尋遍所有攜手共游之地,現(xiàn)實的孤獨和記憶中的美好又形成了愈加鮮明的對比:一切景語皆情語,琵琶斷腸,花垂鳥驚,處處都體現(xiàn)著詞人對亡妻的切切深懷:

    浪淘沙

    薄幸我生平,無分消卿。重來不見折腰迎。覓遍昔曾攜手處,塵夢分明。 春老若為情。花亸鶯驚、四弦凄切斷腸聲。小鳳琵琶空解語,彈與誰聽。[8](P1 157)

    除此之外,每逢佳節(jié)良辰,詞人的哀思也總被牽動。七夕是“佳期人羨鵲填河,剩儂汝、冤禽填海?!?《鵲橋仙·未寒風露》)[8](P1 161),重陽是“今歲又重陽,簾外花如舊。不見拗花人,淚滴孤衾透。”(《生查子·九月二十一日對菊感賦,用斷腸體》)[8](P1 143)參加聚會,看著友人花前月下,他苦澀地寫下“羨師乎、汝有再圓時,吾長缺?!?《滿江紅·麥隴風來》)[8](P1 169)由《滿江紅》詞序可知,“時悼亡甫數(shù)月”,實乃觸景生情之哀。當妹妹們回家歸寧,本該是團聚之喜,但想到與逝世不久的妻子再無團圓,他又忍不住嘆道:“盡微吟剪燭,有誰憐我,思夢淚如雨?!?《摸魚兒·諸妹來寧》)[8](P1 174)鄭守廉對亡妻的纏綿深情,可以說融進了生活的點滴。

    三、鄭守廉悼亡詞的藝術(shù)特色

    (一)白描手法的大量運用

    白描,本是中國傳統(tǒng)繪畫術(shù)語,指僅用墨色勾勒。而在文學創(chuàng)作中,白描是指“文字自然樸素、不用顏色字、不施色彩渲染烘托的表現(xiàn)方法?!盵10](P41)鄭守廉即是一位善用白描手法的詞人,其清麗質(zhì)樸的語言風格,正與情真意切的內(nèi)容相契合。他少用麗字僻字,擅長用平白如話的文字描寫生活中的片段情思,卻往往平易語中見深情。如:

    南鄉(xiāng)子

    昨日檢空箱。手跡叢殘墨尚香。拉雜催燒吾未忍,行行。一紙家書一斷腸。 物在奈人亡。訣語還傳刻骨傷。弟妹無知奢少暇,思量。只望吾兒記著娘。[8](P1 159)

    整首詞語言淺白,起筆直寫收檢舊箱發(fā)現(xiàn)從前和妻子往來的書信。物在人亡,每重讀一頁家書都令詞人深感斷腸刻骨之傷,然而家中兒女年紀尚小,還不能懂得悼亡之痛,鄭守廉在詞作最后嘆道:“只望吾兒記著娘”,實際上寄托的卻還是自己對妻子的懷念。再如:

    憶秦娥

    晴天碧。一彎初月凄涼色。凄涼色。照伊生別,照伊死別。 十年往恨誰銷得。故家夢斷闌干側(cè)。闌干側(cè)。那時歡笑,不堪重覓。[8](P1 153)

    全詞只著“碧”字一色,奠定了整體的凄清基調(diào)。生前死后,月還是那個天上月,眼前人卻早已銷做泥下白骨。念及此,再想起從前相依相伴,只覺不忍回首。整首詞只用最簡單干凈的語言,沒有一字多余,卻語短情長,描摹出一個月下徘徊的思男形象。

    守廉詞少做渲染,卻精于用白描勾勒出生動的場景和悠遠的情思,如《行香子》“自君身后,誰其凄惶。有一瓶花,一罌茗,一爐香”和“愴懷最是,兒女倀倀。向夢中呆,病中惋,醉中狂”[8](P1 167)。純用直描,寫出了詞人孤身一人與花、茶、香作伴的寂寞?!皦糁写?,病中惋,醉中狂”,短短九字,更是活靈活現(xiàn)地表現(xiàn)出三種感念亡妻的不同精神狀態(tài)。類似還有“依約雨聲聽又歇,墨紗窗掩朦朧月”和“空房誰可語。怯睡閑階佇”(《菩薩蠻·依約雨聲聽又歇》)[8](P1 149),也都是用清麗淺白的筆調(diào)寫景寫境。

    此外,鄭守廉悼亡詞的白描特色還體現(xiàn)在他率真的情感表達上。如“一寸戀伊心,萬劫知難壞?!?《生查子·纖圓得人憐》)[8](P1 143)“擁衾兀兀何曾睡。思君日夜心如醉。”(《憶秦娥·愁難諱》)[8](P1 153)“填就新詞。百首無題總為伊。”“愁寬似海。便填以酒怎排解?!?《醉落魄》)[8](P1 161)不同于委婉低徊,都是直抒胸臆,親切自然,又不失回韻悠長。

    (二)虛實交錯的意境構(gòu)造

    在《考功詞》中,“夢”是一個極為突出的意象。帶有夢字或?qū)懙綁艟车挠薪?0首之多。鄭守廉善于利用夢境和現(xiàn)實的切換,營造出虛實交錯、凄迷倘恍的意境,將悼亡之情襯托得更為迷離動人。如:

    菩薩蠻

    慵眠慵寐還慵起??辗啃∧懻l料理。往夢若為酬,酬他一字愁。 死生儂與汝。淚盡魂無語。分不是真真,如何錯喚人。[8](P1 149)

    起筆先寫從前妻子慵懶貪睡,又因膽小而不敢獨睡空房,夫妻之間的恩愛躍然紙上。下句卻筆鋒一轉(zhuǎn),道出這溫情一幕不過往夢一場。醒來的詞人又喜又悲,卻也只能用一個“愁”字回報。過度的悲傷甚至讓詞人出現(xiàn)了幻覺,“分不是真真,如何錯喚人”二句,似乎是已經(jīng)醒來的詞人在不知不覺間又回到朦朧恍惚的夢境之中,向著亡妻虛幻的身影發(fā)出呼喊。虛虛實實之間,天人永隔的遺恨和對逝者的無盡追思躍然紙上。類似還有:“辨到衣香癡不已。夢啼數(shù)誤呼君起?!?《蝶戀花·霜重一庭天似水》)[8](P1 165)其情至真,讀之使人潸然淚下。再如:

    虞美人

    澹澹條鉛輕掃黛。破鏡今安在。向來有夢不分明。昨夜云屏重見恰如生。 十年半臂無顏色。識取春纖窄。彎彎月子似眉痕。惆悵為誰猶自立黃昏。[8](P1 160)

    開篇詞人仿佛看見妻子手執(zhí)條鉛正細細描眉,轉(zhuǎn)醒后才明白又是另一場夢境。然而“向來有夢不分明”,即便得與妻子短暫相見,夢中景象也總是看不真切。屏風背后,妻子綽綽的背影還如生前一般,卻是水中月鏡中花,同武帝遙望李夫人身影一般可望而不可即。這樣的夢境無法成為慰藉,反而為詞人的心緒又蒙上一層惆悵的薄紗。遙望天上月牙,也像妻子精心勾畫的雙眉,詞人自己卻只能獨立黃昏。夢中的意象貫穿始終,由虛入實,營造出朦朧凄美的詞境。另有:

    高陽臺 癸酉十月,病中感夢有作

    凄切哀蟬,蒼涼落葉,瘦腰吟怯迴風。何許人天,飛來一片云蹤。絕無兒女相憐態(tài),是龍華、會上初逢。驀鬢影衣痕,隱約屏東。 冷龕誰問維摩疾,剩自拈半偈,自證緣空。不了情塵,三生欠汝愁濃。分明支枕纏綿意,抵十年、啼笑匆匆。漫銷凝、湘竹欹寒,皓月簾櫳。[8](P1 172)

    詞人將眾多意象用電影蒙太奇的手法拼接在一起,哀蟬,落葉,風中徘徊的瘦腰,共同構(gòu)成奇幻迷離的底色。他以病中的維摩居士自比,最后卻只得出了“緣空”的結(jié)論。夢境中,詞人與妻子溫存纏綿,十年間的歡笑苦樂仿佛都在匆匆中一閃而過。然而夢終究要醒,溫存褪去后,現(xiàn)實只剩窗外寒竹和一輪清白皓月,照在他空蕩蕩的床榻。在這首《高陽臺》中,鄭守廉對虛實結(jié)合寫法的運用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將夢境的恍惚和現(xiàn)實的凄離完美融為一爐,過渡悄然無痕,情感幾度跌宕,體現(xiàn)了對亡妻的無盡哀思。

    四、鄭守廉悼亡詞的創(chuàng)新

    中國以悼亡為題材的文學作品,最早可追溯到《邶風·綠衣》與《唐風· 葛生》。而悼亡開始成為一種專門的寫作主題,則大致是從西晉潘岳的《悼亡詩》三首開始。悼亡詞產(chǎn)生在悼亡詩的基礎(chǔ)上,然而因為“詩”往往被視為正體,而“詞”最初多被用于娛賓遣興,與悼亡嚴肅莊重的主題不相契合。因此使用“詞”這一體裁進行創(chuàng)作的悼亡作品相對要少得多。

    首開悼亡詞先河的是蘇軾《江神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此后,流傳較廣的還有賀鑄《鷓鴣天·重過閶門萬事非》,劉克莊《風入松》三首,吳文英《鶯啼序·殘寒正欺病酒》,朱敦儒《昭君怨·朧月黃昏廳榭》等;金元明時寫作悼亡詞的詞人較少;至清時,納蘭性德的悼亡詞成為悼亡文學史上又一座高峰,此外亦有曹亮武等少部分詞人作悼亡詞。然而總體而言,以詞寫悼亡的都在少數(shù),且較少有佳作。因此,堅持“用長短句寫悲”的鄭守廉就顯得尤為可貴,也自成一派風格。

    鄭守廉悼亡詞的第一個獨特之處是他常使用第二人稱的寫作方式,大量使用“汝”“儂”“君”“卿”等字,仿佛是直接與亡妻對話的絮絮低語。如“還我少年,還汝軟紅債”(《醉落魄》)[8](P1 161)“辛苦覓儂來,容易拋儂去。”(《生查子·辛苦覓儂來》)[8](P1 143)“空床有夢怕單尋。為君灰卻一生心?!?《浣溪沙·丁卯長至》)[8](P1 147)“薄幸我生平,無分消卿?!?《浪淘沙·薄幸我生平》)[8](P1 157)等等。這使得鄭守廉的悼亡詩少了一份其他作品常見的顧影自憐、從傷逝到自傷,反而更加凸顯出他對妻子的依戀和追憶,仿佛世間除去彼此再無他人。

    鄭守廉悼亡詞的第二個與眾不同之處,是他很少去渲染妻子的所謂“賢德”。古時社會,評價婦人以“婦德、婦言、婦容、婦功”為重,許多悼亡詩詞也以追憶這些內(nèi)容為主,就勤勞、柔順或貌美對亡妻給予贊美。如元稹《遣悲懷》“顧我無衣搜藎篋,泥他沽酒拔金釵。野蔬充膳甘長藿,落葉添薪仰古槐”,感慨妻子能與自己同甘共苦;梅堯臣《悼亡》更是直接說“見盡世間婦,無如美且賢。”然而鄭守廉雖然也寫生前妻子的辛苦,著眼點卻是落在自責與愧疚上。他感念林氏不是因為她的“賢惠”,也不是因為她“守婦德”,只是單純因為彼此心心相依,他懷念的是與妻子闌干同游、共讀《花間集》的美好回憶。正因他將妻子作為一位心靈摯友來懷念,鄭守廉悼亡詞的感情才顯得尤為純粹,也更加直擊靈魂、感人至深。

    鄭守廉悼亡詞的另一個特點,是他大量吸取了前人悼亡或相思的典故,巧妙地化為己用。如“百事都乖,兩眉不展”(《鵲橋仙·百事都乖》)[8](P1 161)是元稹《遣悲懷》的“謝公最小偏憐女,自嫁黔婁百事乖”和“惟將終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向來有夢不分明,昨夜云屏重見恰如生”(《虞美人·澹澹條鉛輕埽黛》)[8](P1 160)借則漢武帝見李夫人的事典 ;“微吟剪燭,有誰憐我,思夢淚如雨”(《摸魚兒·諸妹來寧,挑燈夜話,時內(nèi)子謝世四閱月矣,愴成此闕》)[8](P1 174)則化用李商隱“何當共剪西窗燭”之語。借此將這些典故融入自己的詞作中,鄭守廉讓悼亡這種古老綿延的情感與前人歌唱發(fā)生回響,更加強了其詞作情感的厚重感。

    五、結(jié)語

    林氏逝世當年,謝章鋌曾作一首《唁鄭仲濂守廉同年悼亡》贈鄭守廉,詩中他勸道:“死生久代嬗,人事固難輟。幸勿再傷神,夜臺恐嗚咽?!盵11](P282)然而朋友的寬慰并沒能幫助鄭守廉從失去愛妻的苦痛中走出來。在眾多悼亡體裁的寫作者之中,鄭守廉悼亡的深度和長度都屈指可數(shù)。雖然他與林氏相伴的時間只有九年,卻也用了整整九年來懷念亡妻,其間并未再娶,直到自己溘然長逝。一個愿意嘔出心肝來償還愛妻的丈夫,確實是無法做到“幸勿再傷神”的。或許也正因此,鄭守廉才能留下這樣多悵然傷感、情真意切、使人讀之淚下一尺的悼亡詞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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