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的是自由

朱小璐

稻草人第一次來到這里的時候是四月。云淡風(fēng)輕的早晨，它第一次目睹日出。它簡直愛上了這里，它在麥田里待了一天又一天，認識了飛鳥，認識了田鼠，認識了會唱歌的小女孩。

一天天地看著日出日落，云卷云舒，它覺得很幸福，但更令它幸福的，是它認識并深愛著的他們都在身邊。

秋天過去了，冬天的跡象漸漸顯露出來，風(fēng)刺骨的寒。

過去常歇在自己肩上的候鳥倉皇南飛，投下的影子逐漸拉長，直至不見。它甚至來不及去問它們何時回來，它只能在心里默默嘆息，然后希望飛鳥早早尋得過冬的地方。

它又遇見了田鼠，田鼠忙活著把秋收后所剩無幾的玉米粒搬進洞里。它沒有問也不想問些什么，它不想聽到一個殘忍的答案，它默不作聲地看著田鼠離開，越走越遠。

唱歌的女孩早已回到城市，不來田里了。也是，誰會為一個稻草人駐足太久呢？

寂寥的冬天終于降臨，稻草人站在空曠的田野里第一次感到了孤單。它想起了自由飛翔的候鳥、忙碌奔跑的田鼠和好動的唱歌的女孩。它開始明白自己與他們的距離，不僅僅是空間上的，更是思想上的。它是多么羨慕他們，它也想飛翔，也想奔跑，也想歌唱。然而這對于一個稻草人來說，簡直是癡人說夢。它不過是一個稻草人，自由于它而言可望而不可即。它什么也抓不住，只能一生被禁錮。

稻草人在守望中日漸消沉。它守望著，守望著……

來年春天，農(nóng)民見稻草人沒壞，便決定把它加固一下。稻草人漠然地看著農(nóng)民折騰自己，忽然一個近乎癲狂的念頭出現(xiàn)在草做的頭腦里。它瘋了一般地抖動著，那一雙曾經(jīng)絕望的眼眸里迸發(fā)出光彩。終于，它的稻草身子散開了，一根根金黃的稻草掙脫了束縛，飄上了空中。

它如愿了，哪怕只有一瞬，哪怕自由如此短暫，哪怕是以生命為代價。在散成稻草的時候，它看見了其他的稻草人——它們被囚禁，失去自由；它們的眼神中充滿怨恨；它們流淚，在心底為自己哭泣；它們要的不是距離，是自由。

它們守望的不是距離，是自由啊！

（作者系江蘇省南京市金陵中學(xué)精靈文學(xué)社社員）

[稻草人]

稻草人是農(nóng)人為守護田地，防止鳥雀糟蹋莊稼，而立于田地里的人偶。因為大部分是用稻草做成，故稱為“稻草人”。如今，“稻草人”三個字又有了新的寓意，指代現(xiàn)實生活中那種平凡而又不平凡，雖然默默無聞卻懂得無私奉獻的人。而在童話世界里，稻草人不是物，是鮮活的生命。大多數(shù)人第一次“遇見”有生命有感情的稻草人，應(yīng)該是在葉圣陶先生的童話《稻草人》里。那個憐憫漁婦和鯽魚的稻草人，因為對他們愛莫能助，最終傷心地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