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露露 張 紅
1923年的“科玄論戰(zhàn)”是我國思想史的一次大爆發(fā),涉及眾多學者,至今影響著我國學術界發(fā)展。學者魯銳[1]認為,“科玄論戰(zhàn)”可以把西方科學思想與東方人文文化相融合,兩者思想的碰撞可以促進人們認識的升華。學者李妍[2]認為,“科玄論戰(zhàn)”對當今社會文化交融、樹立正確的世界觀和人生觀、社會思想的與時俱進和理論創(chuàng)新等方面仍具有重要啟示。學者李白鶴、王丹桂[3]認為,在論戰(zhàn)中,早期的馬克思主義者對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科學觀、文化觀進行了初步闡述,彰顯了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理論力量,展示了馬克思主義哲學與中國現實相結合的發(fā)展道路。對于“科玄論戰(zhàn)”,學者的研究多集中在“科玄論戰(zhàn)”與東西方文化發(fā)展、“科玄論戰(zhàn)”與人生觀、“科玄論戰(zhàn)”影響與馬克思主義傳播等方面,因此,本文對于論戰(zhàn)中話語權問題的探討是一個新的研究視角。
本文所說的話語權主要指學術話語權,主要探討不同學派在“科玄論戰(zhàn)”發(fā)展過程中的言語以及背后的意識形態(tài)。在論戰(zhàn)過程中,認識論學派的發(fā)展基本可以劃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是1923年2月到1923年10月,科學派和玄學派的“兩派之爭”;第二階段是1923年11月到1924年12月,科學派、玄學派以及唯物史觀學派的“三派之爭”。從“兩派之爭”到“三派之爭”,他們的話語如何變化?在不同的發(fā)展階段,哪種學派話語占主導地位?此外,當前社會人們多認同科學而忽視玄學,造成這種看法的原因是否與論戰(zhàn)時期的話語權有關?本文通過玄學派、科學派以及唯物史觀學派的對比研究,探討“科玄論戰(zhàn)”過程中話語權問題,以期更好了解“科玄論戰(zhàn)”中認識論學派的發(fā)展。
“科玄論戰(zhàn)”初期的“兩派之爭”主要指以張君勱為首的玄學派和以丁文江為首的科學派之間的論戰(zhàn)。1923年,張君勱赴清華大學作講座,在會議中,他強調科學并不是萬能的并且批判社會存在的唯科學主義現象。同時他指出,玄學代表的是中國傳統文化,即“精神文明”,科學則代表的是西方文化,即“物質文明”,在對待人生觀問題上,中國人應該追求“精神文明”而非“物質文明”。張君勱演講內容公開后,很快受到丁文江的反對,丁文江認為科學可以影響人生觀。此外,丁文江否定張君勱關于“精神文明”“物質文明”的說法。他認為,只要擁有科學方法和科學精神,人們就可以擁有正確的人生觀。
在張君勱和丁文江兩人拉開“科玄論戰(zhàn)”的序幕后,梁啟超、林宰平等人紛紛加入玄學派,并從不同角度對科學人生觀提出批判;而胡適、章演存等人加入科學派并發(fā)表文章批駁玄學人生觀。作為玄學派的代表,梁啟超認為,在人生觀問題上,人們不僅有“物質文明”還應該有“精神文明”。此外,他認為“精神”屬于人們感性生活的一部分,是人生觀必不可少的因素。而作為科學派的代表胡適認為,玄學派沒有正確理解科學的概念,科學的人生觀不僅可以增長智慧、破除迷信,還可以培養(yǎng)人們生活處事的能力。
“科玄論戰(zhàn)”初期,中國社會特別是學術界對于當時的社會現狀嚴重不滿。他們認為,導致中國社會發(fā)展落后的原因是傳統文化的阻撓,因而社會不應繼續(xù)發(fā)揚孔孟思想和宋明理學,應該提倡發(fā)展科學。而玄學派認為,西方正是由于科學的盛行才導致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的爆發(fā),如果中國一味發(fā)展科學,其后果將與西方無異,因而中國應注重人文教育、發(fā)揚傳統文化。盡管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給西方帶來了惡果,但是科學的發(fā)展也給西方帶了巨大利益。在利益的驅使下,科學主義仍受到國人的推崇。因此,科學派逐漸掌握論戰(zhàn)初期的話語權。
關于話語權,最早提出者是法國哲學家米歇爾·????!霸诟?履抢铮捳Z一方面是權力的產物,一方面又產生權力。話語作為權力的產物使話語本身凝聚著權力,話語在其運作過程中則不斷地發(fā)揮它的權利作用?!盵4]論戰(zhàn)中所說的話語權多是學術話語權。玄學派和科學派在論戰(zhàn)過程中的話語代表兩派不同的意識形態(tài),意識形態(tài)的背后就是權力的體現。論戰(zhàn)初期,科學派話語權之所以居于主導地位,主要是因為在當時特定的社會環(huán)境中,人們過度崇拜對科學及科學萬能論。此外,科學派本身具有一定的科學知識,這種“理性光環(huán)”的加持自然鞏固了科學派的話語權。
1923年底,玄學派和科學派的爭論接近尾聲,為了更好總結論戰(zhàn),代表科學派的《科學與人生觀》以及代表玄學派的《人生觀之論戰(zhàn)》被刊印出來。論文集出來后,玄學派代表人物張君勱對當時唯物史觀、科學社會主義等進一步分析,他認為這些觀點并不是科學的,科學只能應用于物質層面,而唯物史觀屬于精神層面,這是科學所不能達到的。此話語一提出立即引來以陳獨秀等人的質疑。陳獨秀一開始是科學派的代表人物,在與玄學派爭論時,由于陳獨秀主張歷史唯物主義方法,這使他不知不覺進入唯物史觀學派,即“科玄論戰(zhàn)”中新的一派。因此,“科玄論戰(zhàn)”由開始的“兩派論戰(zhàn)”逐漸轉入“三派論戰(zhàn)”。唯物史觀學派最初是從科學派中演化出來,因此,它吸收科學派中的科學精神并堅定站在科學派一方。“兩派論戰(zhàn)”時期,科學派所提及的科學精神被大眾所認可。此外,陳獨秀高舉“科學”大旗,強調以科學觀念作為國人的行為準則,力圖用西方科學重實證、重邏輯的思維方法改變中國長期以來傳統學術話語中重感悟、缺乏系統分析的思維模式[5]。于是,科學派逐漸占據了學術話語權。
隨著論戰(zhàn)的深入,科學派和唯物史觀學派的觀點也產生一些分歧,科學派和唯物史觀學派的分歧主要在于兩者是否對人生觀問題進行了科學解釋??茖W派的代表胡適雖然對人生觀進行定義,但并沒有闡釋科學解決人生觀的必要性,而唯物史觀學派代表陳獨秀主張建立科學的人生觀體系。顯然,在人生觀話語的爭論上,唯物史觀學派更勝一籌。??抡J為:“‘話語’意味著一個社會團體依據某些成規(guī)將其意義傳播于社會之中,以此確立其社會地位,并為其他團體所認識的過程。”[6]唯物史觀學派作為“后起之秀”加入“科玄論戰(zhàn)”中,并且在科學派基礎上加入馬克思主義哲學,使得唯物史觀學派更加系統和科學,這為人們改造社會的活動提供了世界觀和方法論,也為自身在論戰(zhàn)過程中取得更多話語權。
“科玄論戰(zhàn)”中,認識論學派由“兩派之爭”發(fā)展為“三派之爭”,其話語權也由開始的科學派轉向為唯物史觀學派,這中間的轉變雖是學者思想碰撞的結果,但也受到一定社會因素的影響。在人們看來,科學精神代表著理性,這種理性是當時社會所缺乏的,這種理性可以帶動社會進步,因而科學派在社會大眾中占有較高的地位,科學派掌握論戰(zhàn)初期的話語權也是理所應當的。而唯物史觀學派是站在科學派的肩膀上發(fā)展起來,其既具有科學精神又加入馬克思主義,這使得科學的理論基礎更加完善,因而唯物史觀學派在論戰(zhàn)后期主導了話語權。
科學派、玄學派以及唯物史觀學派都在“科玄論戰(zhàn)”過程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玄學派提倡“精神文明”、發(fā)揚傳統文化等思想,在中國社會發(fā)展歷程中起到不可或缺的作用。由于當時的人們認為玄學派的主張“精神文明”過于感性,僅憑借自由意志不能拯救處于危難中的中國,因此,玄學派自論戰(zhàn)開始就失去話語權。而唯物史觀學派主張物質一元論,主張在發(fā)展經濟的同時注重道德、文化等“精神文明”,并且它承認個人主觀能動性的作用,因此,唯物史觀學派對于自身觀點的闡釋受到越來越多學者的認可。這加深了人們對唯物史觀的理解,也促進了馬克思主義哲學在中國的傳播,使得唯物史觀學派最終主導論戰(zhàn)的話語權。在現代社會,我們要把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與馬克思主義相結合,采用科學實證精神,批判性對待傳統文化,反對唯科學主義,唯有如此,科學觀念才能深入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