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取“小”，人見“美”，意指“遠”

曹津源

中學(xué)生作文怎樣走進生活，發(fā)現(xiàn)美點，創(chuàng)新立意？并列式敘事散文《小城來客》給我們?nèi)c啟示，我們一起來看看吧！

【時文引路】

小城來客

羅瑞花

一

有段時間，當(dāng)電梯下到九樓時總會停下，一位清瘦的老人擔(dān)著菜籃子進來。我會往里邊靠，生怕他的籃子掛了我的絲襪。他歉意地對我笑笑，我向他道聲“早”。久而久之，我們便成了熟人。

老人的老家在青溪，那兒少水田多溝壑，漫山遍野生長著翠竹。老伴過世后，在城里教書的兒子把他接來同住，他在兒子的家里清坐了一個星期，心如一塊荒地，空空蕩蕩，沒有著落。

“沒有吃不了的苦，只有享不了的福。肩膀上挑起了擔(dān)子，手里有活計，日子就順溜了。”他把扁擔(dān)放進菜籃子的棕繩套里，挑著出了電梯。

下班時，我順路去菜市場，在菜市場的邊上，看到了他。他戴著草帽，穿著發(fā)黃的白汗衫，扁擔(dān)橫放在地上，坐在扁擔(dān)上忙活。我記憶中鄉(xiāng)村的爺爺、伯伯都是這個樣。

他在小木墩上削竹筷子，看到我，有些羞澀地笑笑：“沒有什么時新菜，都是些鄉(xiāng)里的土貨?！?/p>

我搜尋著他的擔(dān)子。一個菜籃子裝滿了加工好的竹器，另一個裝著生姜、蒜瓣、馬鈴薯，賣相不太光鮮，個頭也不齊整，但土塊抹得很干凈。在菜籃的一角，碼著一小堆草藥，矮山茶、萬歲藤、車前草等，都用翠綠的棕葉扎著。

我欣喜不已。這些生長在田邊山野的草藥，在我兒時，母親都教我認(rèn)識過，傷風(fēng)腦痛都用它們煎水喝，葛根、山麥冬還挖了去藥鋪換零花錢，還有那用來捆扎的翠綠棕葉，更是我心底的一個情結(jié)。母親去鎮(zhèn)上賣菜，長長的絲瓜、豆角，紫色的茄子，嫩嫩的白菜苔，都用綠綠的棕葉一把一把扎好。母親說，過去學(xué)生給私塾先生送菜，如果用草扎著，先生會訓(xùn)斥學(xué)生把他當(dāng)牲口，送草給他吃，當(dāng)場把菜扔了。菜是賣給人家吃的，也不能用草捆著。母親的菜每次都最早賣完，這些長長軟軟的棕葉也幫了大忙吧。

我知道矮山茶、淡竹葉、山麥冬、白茅根煎水能潤澤我那嘶啞的喉嚨，所以每樣都拿了一小把。我還喜歡他剖得細(xì)致而勻稱的鍋刷、竹筷子和量米的竹升子，那些，都是兒時廚房的味道。

有個女人有點匆忙地走過來，看到菜筐里有一袋選好了的蒜瓣，提著那袋要老人稱。老人說：“這是別人買了忘記拿了，我給他帶來三天了，他怎么還沒記起來？”

買蒜的女人說：“你先賣給我，他什么時候來拿，再給他稱幾斤不就行了嗎？”老人停了一下，說：“那不行，人家付了錢，東西就是人家的了，我怎么能隨便調(diào)換呢？”

圍在他擔(dān)子邊上的人都笑了，他的話，他的土貨，充滿了古意和溫暖。

二

愛人掛在褲扣上的一大串鑰匙丟了，是晚上來學(xué)校接我時丟的，愛人很懊惱。

我安慰他說：“明早去學(xué)校我再找一遍，興許就找到了?！?/p>

第二天清早，行人稀少，路面一目了然，但街道已被打掃干凈了。我心里打鼓：鑰匙真的丟了，要換好幾把鎖呢。來到紅綠燈街口，一輛垃圾收集車停在那兒，穿著橘紅色馬甲的環(huán)衛(wèi)工人們忙碌著，我抱著僥幸心理向他們打聽有沒有撿到鑰匙，他們都說沒有。那個蹲在地上的司機問我在哪一線路丟的，我告訴了他，他說，那一路的清掃是由一位老姑婆負(fù)責(zé)的，她平時都到得早，今天還沒把垃圾裝來。

過了一會兒，一個頭發(fā)花白、身材瘦小的女人吃力地拖著垃圾桶急匆匆趕來了。

“怎么搞到這個時候？”司機大聲喊道。

“那個擺夜宵的地方，到處是垃圾，我用力掃過去，聽到一串鑰匙落到排水溝的聲音。我想，糟了，鑰匙丟了多不方便啊。如果落在路上，總有人尋到，我把人家的鑰匙掃進了水溝，不撿上來人家就永遠找不到了。我只好挪開排水溝上的水泥花格，在水溝里淘了好一陣……”

我趕忙走過去，從她手里接過鑰匙看，真是愛人的那串。我高興得很，拿出錢包掏錢感謝她，她說：“這有什么，我撿的錢包都還給人家呢。是你家的，你拿走就是?！彼雇昀v地坐在水泥臺階上。

見我還站在那里，她揮動著那只青筋突出、干瘦烏黑的手，示意我走。我對她道了聲謝，走了。

一連幾個早晨，在紅綠燈街口，在那一溜橘紅色馬甲中，我都沒有見到這位老姑婆。我忍不住向司機打聽，司機說，農(nóng)村正在搞美麗鄉(xiāng)村建設(shè)，她回鄉(xiāng)里做保潔員了。

灑水車那熟悉的音樂裹挾著水花，從街口呼嘯而過，留下一片清爽。我迎著濕潤潤的空氣，走在潔凈齊整的街上，想起了她。

（選自《人民日報》）

【技法鑒賞】

一、材取“小”。作者在標(biāo)題中就亮出“小”字，文中的兩個主要人物沒名沒姓，是到“小城”作客的普普通通的農(nóng)人、環(huán)衛(wèi)工人，所寫內(nèi)容也是發(fā)生在菜市場和馬路上看似尋常的“小事”，但這些素材經(jīng)過作者慧眼的透視，平常人身上的亮點漸漸明晰，其生存狀態(tài)及變化都能引發(fā)讀者深沉的思考。這就啟示我們：關(guān)注、走進身邊生活，不能忽視“小”人物、“小”事件，因為“美”的閃光、“情”的傳遞、“理”的啟迪往往蘊藏其中，所以我們要善于篩選和構(gòu)思，從“小處”通向大主題、大境界。

二、人見“美”。并列式敘事散文的磁性來自“小”中見情，美含情中，方法是抓住語言、外貌、動作等細(xì)節(jié)來描寫人物。第一個故事寫了三次“笑”：“擔(dān)著菜籃子”進電梯的“老人”面對“怕籃子掛了絲襪”的“我”，“歉意地笑笑”，此“笑”傳遞著和善之意;在菜市場遇到“我”時，老人因只能以“鄉(xiāng)里的土貨”擺攤而“羞澀地笑笑”，此“笑”傳遞著淳樸之情;一句“人家付了錢，東西就是人家的了，我怎么能隨便調(diào)換呢？”，說得“圍在他擔(dān)子邊上的人都笑了”，此“笑”襯托出老人的厚道、實誠，是他人對老人內(nèi)美世界的致敬。第二個故事中，那位“撿的錢包都還給人家”的“老姑婆”，她的手“青筋突出、干瘦烏黑”，卻為找回鑰匙“在水溝里淘了好一陣”，以致身子極度疲憊，又爽直地?fù)]手婉拒“我”的謝意，一句“是你家的，你拿走就是”凸顯普通環(huán)衛(wèi)工人的大美心靈。

三、意指“遠”。立意深邃、旨?xì)w悠遠，是并列式敘事散文的構(gòu)思創(chuàng)新所在。文章擬題“小城來客”，在美麗鄉(xiāng)村建設(shè)、推進城鄉(xiāng)一體化的大背景下，其中一個“客”字，令人深思。例如，“老姑婆”選擇“回鄉(xiāng)里做保潔員”，出自什么原因？“小城”怎樣創(chuàng)設(shè)更好的條件留住這些長期付出辛勞的“老姑婆”們，讓她們幸福地融入“小城”生活，改變“客”的身份？那位進“小城”后“心如一塊荒地，空空蕩蕩，沒有著落”的老農(nóng)人，改變著生活方式，往來于“小城”與鄉(xiāng)村之間，為“小城”帶來了“用翠綠的棕葉”扎著的食材和草藥，還有已是難得一見的手工竹編，給“我”送來了“兒時廚房的味道”，引發(fā)了“我”的“古意”記憶和鄉(xiāng)思……這些都能使讀者深思：怎樣傳承淳樸、溫暖的農(nóng)耕文明，使之融入“小城”文化？“小城”怎樣敞開包容的胸懷，使“老農(nóng)人”成為“小城人”？文章結(jié)尾描寫“我”享受著灑水車帶來的清爽、愜意，不禁“想起了她”——顯然，此處所“想”不僅是一位值得“我”敬佩的人，更有著豐富鮮活的言外之意、耐人尋味的時代內(nèi)涵，體現(xiàn)出作者立意悠遠之精妙。

【我仿我秀】

我的宿舍我的家

江蘇如東中學(xué) 王恒語

一

住進新宿舍，幾個女生都還不熟悉，難免拘謹(jǐn)，也還找不到共同話題，所以宿舍里十分靜謐。每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彼此互不干擾。

宿舍外可是另一番情景，透過陽臺窗戶，可以看見一片茂密的樹林，大片大片鮮嫩的綠給人清新之感，微風(fēng)拂過，傳送著綠葉的氣息，讓人心中充滿希望;林中的鳥兒唱著動聽的歌兒，像是在唱新學(xué)期的贊歌;溫暖的陽光伴隨著微風(fēng)，給我們宿舍帶來家的溫馨。

拘謹(jǐn)是短暫的。相處一個星期后，宿舍成員熟絡(luò)了，開始喜歡扎堆在一起，捧著自己的書交換分享。碰上哪本好書，四個腦袋就擠在一塊兒，四只手小心翼翼地翻開、撫摸、指點，看到精彩的地方，不免輕聲議論。此時，我們的心被同一本書拴在一起。大家在宿舍一起看書的感覺比一個人在家看書的感覺美妙多了！家很大，一個人看書自由、安靜卻孤獨;宿舍雖小，卻因有了陪伴、分享而倍加溫馨。

有時候哪個同學(xué)開放她的寶貝書架，我們會爭著去借書，還調(diào)皮地說一句：“謝謝老師?！币粊矶?，人人都成了“老師”。聽著別人尊稱自己為“老師”，我們總覺得好笑，有人還洋洋得意地裝起腔調(diào)來：“此書是經(jīng)典，得用心讀……”“心”字還讀成了重音。這些話語，怎么聽都帶著“家長味”，宿舍更增添了家的味道。

二

宿管阿姨換了，舍友們的心里空落落的。原來的宿管室里來了一個陌生的阿姨，剛開始我很不習(xí)慣，連招呼也不打，但新阿姨總以微笑相迎。一次，我考試考糟了，悶悶不樂地走回宿舍。阿姨仍朝著我微笑，那笑容像春風(fēng)，和煦地拂過我的心頭，留下溫暖。我不經(jīng)意地說了句：“阿姨好?！彼行@訝，愣了一下，片刻之后笑意更濃了，有著長輩對孩子變得懂事了的歡喜。我走上樓梯，阿姨的笑容漸漸消除了我的郁悶。回到宿舍，電話那頭傳來母親的聲音，不知怎的，母親的笑容和宿管阿姨的笑容重合在了一起——我就生活在如此溫馨的家中。

新宿管阿姨有本筆記本，上面記錄著各個宿舍的清潔衛(wèi)生、安全管理等情況，符合要求的宿舍會得到一個贊，同學(xué)們會因為這個顯眼的贊而笑成花兒，最怕的是被扣分。有一次，我把宿舍打掃得干干凈凈，在閨蜜的宿舍多待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超時”，我趕緊跑回宿舍，但還是被宿管阿姨攔在了門外?！耙垡环至税　卑⒁陶f道，看著我氣喘吁吁的模樣，她頓了頓又說，“不過你打掃的宿舍最干凈整潔，所以得加一分，功過相抵，進門吧?？上乱淮巍蹦钦f話的神態(tài)、語氣真像母親的。我紅著臉，點頭道謝。走了幾步我又回頭去看她，發(fā)現(xiàn)她靠在門上，瞇著眼，若有所思，嘴角還微微勾起。我想：阿姨是否在回憶自己青春年華里的類似“過失”，因此才“寬恕”我了呢？

宿舍里不僅有合作互助、溫馨快樂，還有規(guī)則自律、和諧寬容，宿舍就是我的家。

【賞析】

這篇并列式敘事散文從中學(xué)生平常的寄宿生活中取材，小中見大。一群熱愛閱讀、青春活潑的同學(xué)，一位和藹可親、善于理事的宿管阿姨，演繹著“家”的真情之美;結(jié)尾的點睛之論留下余韻，把讀者的思緒引向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