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田詩范
我讀書的學校和二叔打工的工地在同一城市,我好容易找到他,對他說二嬸因腎病住進了醫(yī)院,賣掉家里所有值錢的東西只夠一個星期的藥費,家里一年多沒收到過匯款,現(xiàn)在醫(yī)院已停了藥,正等著拿錢回去救命呢!
二叔含著淚,什么也沒說,我氣得想走,他拉住我,要我陪他到酒店吃頓飯再走,我很奇怪,他平時連工地上訂的盒飯都舍不得吃,總躲著工友,在墻角架三塊磚,用飯盒煮包谷洋芋吃。看著他脫下發(fā)臭的工裝,放下滿是灰漿水泥的褲腿,那褲腿只有放下那截有些顏色,望著他青筋突暴,棕黑干瘦的身材,我不禁一陣陣心酸。
他把我?guī)У揭患液廊A大酒店門口,門口等著他的一個工友王叔叔,他問王叔叔:“劉老板會不會來?”王叔叔說:“我跟他是老鄉(xiāng),俗話說,老鄉(xiāng)對老鄉(xiāng),兩眼淚汪汪,再說我們還帶點親戚關(guān)系呢,這點面子一定會給?!?/p>
一會,酒店外開來一輛小車,他倆急忙迎上去,可那劉老板沒下車的意思,在車上不耐煩地說:“啥子事?快點說,老子忙得很!”
王叔叔哈著腰:“里面說,今天田師傅請客?!?/p>
劉老板不屑地說:“這全城,老子啥子山珍海味沒吃過?你那點錢……”說著,他看見我叔叔背后的我,又止住了嘴。
王叔叔見狀,忙拉過我介紹說:“這是田師傅的侄女,大學生?!闭f著他暗中拉了下我的衣袖,我知趣地點點頭:“劉老板好!”
劉老板這才跨下車,堆出一付笑臉:“好哇,有個大學生,賞臉吧!”我進了門,見二叔沒來有點慌,急回頭,見門童攔著他,聽二叔說:“我請客。”門童問:“有錢嗎?”只見二叔掏出一個卡片說:“消費卡。”
我想,嘿,那消費卡是富人的玩藝兒,二叔一個打工仔什么時候也有了它,難怪不得一年多沒給家里寄錢!
劉老板拉著我坐在他旁邊,二叔遞過菜譜要我點菜時,我覺得他手在抖,我知趣地點了麻辣豆腐,蕃茄雞蛋湯幾個素菜,我見這些都是幾十塊錢一份的,心中有些不忍,瞟了二叔一眼,他低著頭,臉色蒼白。
劉老板連菜譜都不看,對侍者說出一大串“金龍伴醉蝦,”“白虎銜青羊”等一大堆怪頭怪腦的菜,又問我來點什么酒?我說“隨便。”他舉起右手,在空中打了個響指對侍者說:“紅酒,路易十八?!?/p>
酒過三巡,趁劉老板臉上泛起紅潮,王叔叔不失時機地提出正題:“劉老板,你是好人,田師傅一年多沒給家里寄錢了,他老婆病著呢,是不是把他消費卡中的五千元換成現(xiàn)金?”
劉老板一臉的無奈說:“我也沒法呀!你曉得,我們給大寶公司做了工程,他們拿不出現(xiàn)錢,這家酒店就屬他們公司,只好開出消費卡這玩藝兒,我說呀,拿到這東西總比什么也沒拿到好,錢在這卡上,你不吃還是白不吃,來來來,吃吃吃,喝喝喝?!?/p>
說著他舉起大肚酒杯,我見杯中紅酒一蕩一蕩的,我這才明白二叔請客的原因,我覺得這杯中哪是酒?分明是我二叔和他工友的鮮血,只見劉老板仰天一傾,一大杯血酒灌了下去,一抹嘴角,唇邊還掛著一滴一滴血淋淋的液體。
劉老板趁著酒意,搖搖晃晃,扶著椅背走到我面前說:“大學生,秀色可餐,來陪哥兒干一杯,這一席就算我的!”說著把嘴湊到我耳邊,熱烘烘的酒氣熏得我脖子發(fā)癢,我一推,酒灑在我胸上,他居然拿著餐巾在我胸部上下抹擦,趁機還在女孩子敏感的部位捏了一把,我大怒,一杯酒向他臉上潑去。
二叔見勢不好,急忙召來侍者,掏出消費卡說:“算帳!”一會侍者又來到桌前說:“對不起,劃去消費卡上所有的錢,你還欠八百元?!?/p>
二叔含著淚,一屁股癱坐在椅上,那劉老板擦干臉,掏出八百元說:“算我的,今天我為這小姐買單?!?/p>
王叔叔見狀,急忙搶過那八百元,掏出他的消費卡說:“現(xiàn)金給我,欠的在我卡上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