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嵐 王曉燕
(中央財經(jīng)大學,北京 100000)
凱瑟琳·安·波特是美國當代著名女作家,《愚人船》是波特唯一的一部長篇小說,講述了一艘德國船“真理號”1931年的一次二十七天航程中發(fā)生的故事,波特以現(xiàn)實主義的筆法,以一艘遠洋輪為背景,用帶有幾分荒誕色彩的譏諷的筆調(diào)構(gòu)造了一個漂浮在海上的小小的社會圖景。
自上世紀六十年代出版以來,《愚人船》就引起了文學評論界的廣泛關(guān)注。國內(nèi)最早研究《愚人船》的學著黃鐵池認為“這部小說的價值與意義在于以描繪與象征的手法,啟發(fā)人們?nèi)ヌ剿魅祟惐举|(zhì)的某些方面?!雹俨ㄌ卦谛≌f的序言中說道書名是譯自塞巴斯蒂安·布倫特的一部道德寓言故事,“當我開始構(gòu)思我的長篇小說的時候,我采用了這艘從這個世界上正在駛向永恒的船,這個簡單而幾乎具有普遍性的形象,作為我自己的作品中的形象?!雹诓ㄌ貙⒋闲∩鐣系娜宋?,事件看作是整個社會的一則寓言,甚至將自己也放置其中。因此本文將從寓言性的角度解讀《愚人船》,分析小說對當時社會各個方面的隱喻。
珍妮和戴維在別人看來是一對完美的情侶,有著共同的職業(yè)——畫家,他們非常相愛,珍妮為了戴維拋棄家族跟隨他遠赴歐洲追求藝術(shù)夢想。但在作者的筆下,他們經(jīng)常吵架,不知道為什么彼此相愛卻又互相折磨,“他們是徹頭徹尾的浪漫主義者;他們害怕暴露自己,害怕現(xiàn)出和學習對方的不可愛的東西,使他們變得不老實和狠心?!保ā队蕖罚?0)可見,他們的本質(zhì)是不協(xié)調(diào)的,他們之間的種種矛盾來源于他們各自的追求和價值觀的不認同。戴維是一個成長于傳統(tǒng)社會的男性,他認為女性不應該追求事業(yè),甚至認為女性是搞不好藝術(shù)的,但與戴維相反,珍妮是新時代下成長起來的女性,她勇于追求自己的愛情和事業(yè),她積極參與社會活動,作為一個女性,珍妮有強烈的自我意識和社會責任感,這和戴維對她的期望完全不同。戴維和珍妮的愛情關(guān)系隱喻了新時代女性面對愛情上的一種困境,勇于追求自我和男權(quán)統(tǒng)治的束縛之間產(chǎn)生的矛盾是造成他們這種糾結(jié)的愛情關(guān)系的根本原因。
《愚人船》的故事背景是20世紀30年代,那時正處于德國種族主義盛行的時代,船中眾多德國人的行為和想法反映了這種現(xiàn)象。例如小說中的人物里特斯多爾夫太太,她是一個自恃身份,時刻都要保持優(yōu)雅的德國上流社會貴婦人的形象。但她又有極端的種族歧視思想,無論把她描寫得多么高貴,都反襯了她內(nèi)心的丑陋。
另外一個典型人物是弗賴塔格,他是一個娶了猶太姑娘的德國人,處在一個既不被德國人也不被猶太人接受的尷尬境地中, “他害怕把瑪麗介紹給他在墨西哥城的社交圈……墨西哥城的那些居住在殖民地的德國人啊,他們只要能瞧見她,一下子就會知道她是怎么樣的人”。(《愚》:186)這種矛盾的心理正是社會上種族主義的盛行導致的。弗賴塔格既是德國人,又被德國人排斥,內(nèi)心處于矛盾而難以調(diào)和的狀態(tài)。當時社會的種族主義的盛行對歧視與被歧視的人都產(chǎn)生了巨大的影響,使矛盾變得更加難以協(xié)調(diào),波特借由這幾個人物反映了種族主義對人心靈造成的傷害。
《愚人船》中,描寫的主要人物都是中產(chǎn)和上層階級的乘客,但船上還有近千名窮苦的工人,雖然同在一艘船上,卻有著不可跨越的距離,船上的統(tǒng)艙和上等艙的不可逾越,也是對現(xiàn)實中階層不可逾越的隱喻。小說中描寫了幾個具有代表性的上層階級的形象。比如作為知識分子代表的胡滕教授,這個知識分子的形象是十分丑陋的,他們的狗貝貝不慎落水,由統(tǒng)艙年輕的乘客,巴斯克人埃切加拉伊救了起來,但卻送掉了自己的性命,接下來當胡滕夫婦得知埃切加拉伊沒有家人,不用進行賠償時,作者寫道:“教授的臉上閃過松一口氣的神情,像閃過一道亮光似的。胡滕太太的臉上也像反射似的閃閃發(fā)亮?!保ā队蕖罚?38)他們不僅沒有對這個年輕人的犧牲有任何愧疚或者趕集之情,甚至惡意揣測“難道他希望自己引起旁人的注意,被認為是個英雄嗎?”(《愚》:439)外表學士淵博的教授,內(nèi)心卻根本不把下層人的性命放在眼里,這就是作者描繪的知識分子形象。
作者幾乎沒有刻畫一個典型的下層階級的人物形象,對于他們,都是整體的描寫。作者描寫了底艙的環(huán)境:“那里的空氣簡直算不上空氣了,而是汗水、垃圾、不新鮮的食物、骯臟的廢品、破布爛條和糞便混合形成的熱烘烘、散不去的煙霧?!保ā队蕖罚?0)還有那些在底艙的西班牙人:“他們的皮膚是挨餓的、又過分工作的人的皮膚,黑黢黢的、骯臟的蒼白色,泛著銅綠色……他們赤著的腳上現(xiàn)出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腳很硬,開裂,關(guān)節(jié)那兒都長著結(jié);他們的手是腫著的拳頭。”(《愚》:80)這一段描寫和身處上等艙的人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同處于一艘船上,卻是兩個不可跨越的階級。在西班牙歌舞團安排的一場戲裝舞會中狠狠地諷刺挖苦了船長和那些所謂的上等人,這個情節(jié)的設置可以說是將上層階級與下層階級互換,是對那些看似光鮮亮麗,內(nèi)心卻丑陋不堪的上等人狠狠的反擊。
“真理”號輪船,是西方社會的一個縮影,作者波特借這艘船以及各型各色的人物,生動地描繪了當時社會上的典型形象,本文所涉及的只是其中的幾個代表人物,通過對這幾個典型人物的分析,試圖找出他們對當時社會的隱喻?!队奕舜肥遣ㄌ貏?chuàng)造的世界,她的描寫十分真實,讓讀者感受到這個世界是可能存在的,但這個小世界同時又是大世界的隱喻,是當時社會上愛情、種族觀念、階層觀念等各種問題的典型反映,是一則具有啟發(fā)意義的社會寓言。
注釋:
①黃鐵池,《論凱瑟琳·安·波特〈愚人船〉》,載《外國文學研究》1995年第4期,第95頁
② 凱瑟琳·安·波特,《愚人船》序言,鹿金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0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