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韓王家族女性考證
——以墓志材料為中心

□王帥龍 王 婧

明代韓王分封至平?jīng)龊?，其家族在平?jīng)錾铋L達二百多年，對平?jīng)龅胤疆a(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近年來的考古發(fā)掘中，平?jīng)龅貐^(qū)出土了多通韓王家族人員墓志。2014年，政協(xié)甘肅省平?jīng)鍪嗅轻紖^(qū)委員會編《崆峒金石》一書出版［1］，刊布了韓王家族人員墓志14通。這些墓志資料的刊布，極大地豐富了平?jīng)鰵v史文化研究資料，促進了對韓王家族相關(guān)問題的研究。關(guān)于韓王世系的承襲情況，筆者在《明代韓王三通墓志疏證》一文中已經(jīng)進行了詳細的論證［2］95-101。本文以《崆峒金石》收錄《韓王妃郭氏壙志》等5通墓志材料為主，對韓王家族社會關(guān)系相關(guān)問題進行考證。

一、韓康王妃郭氏考

《韓王妃郭氏壙志》載：“妃諱守真，姓郭氏，兵馬指揮郭英之第三女。世居京兆。以姑為韓懷王妃，遂徙居平?jīng)觯负??！保?］74這一記載可以和《明憲宗實錄》記載相印證：“（成化十二年九月乙卯）冊封……韓府彰化王偕灊為韓王，西城兵馬指揮郭英女為韓王妃?！保?］2874由此，我們可以得知此處的韓王應(yīng)為第七任韓王即韓康王朱偕灊。

韓王妃郭守真生于天順四年（1460）三月十三日，成化十二年（1476）四月內(nèi)選為彰化王妃，成化十三年九月十五日進封為韓王妃。據(jù)其壙志記載：“天順四年三月十三日生。自幼天性柔惠，容止端莊，成化十二年四月內(nèi)選為彰化王妃，成化十三年九月十五日進封為韓王妃。子四人，曰旭櫏、曰旭本，余幼，未賜名。女三，長封爵平郡主，余幼，未封，俱庶生。成化二十三年正月二十七日卒，享年二十有七。上聞訃，傷悼，遣內(nèi)官諭祭，仍命工部委進士、欽天監(jiān)委官擇地治葬事。卜弘治二年二月初二日庚寅葬于平?jīng)龀侵畺|十里許翠屏山。”［1］74但是，《明憲宗實錄》記載郭守真被冊封為韓王妃是在成化十二年：“（成化十二年九月乙卯）冊封……韓府彰化王偕灊為韓王，西城兵馬指揮郭英女為韓王妃?！保?］2874另外，《明孝宗實錄》記載了韓康王朱偕灊于成化十二年襲封韓王：“（弘治十四年四月丁酉）韓王偕灊薨……天順三年生，成化五年封彰化王，十二年襲封韓王……”［4］3159從壙志與《明實錄》文獻體例、制作特點、完成時間等特征及記載內(nèi)容比較來看，壙志記載內(nèi)容更為具體，更為可信。從壙志內(nèi)容來看，郭氏自幼就“天性柔惠，容止端莊”，“世戚之貴”，“天性之純”，因此被內(nèi)選為郡王妃，后進封親王妃，位列正妃。在位期間“惠及媵嬙，榮貴備矣”。郭氏卒于成化二十三年正月二十七日，于弘治二年（1489）二月初二日庚寅葬于平?jīng)龀侵畺|十里許翠屏山。壙志關(guān)于韓康王朱偕灊子嗣的記載為：“子四人，曰旭櫏、曰旭本，余幼，未賜名。女三，長封爵平郡主，余幼，未封，俱庶生?！币部梢院汀睹餍⒆趯嶄洝废嚓P(guān)內(nèi)容互相印證。長子朱旭櫏，據(jù)《明實錄》記載，“（成化二十年九月丁亥）賜韓王偕灊庶長子名曰旭櫏”［3］4319-4320，“弘治七年十月戊辰，封朱旭櫏渭源王”［5］3609。次子朱旭本，關(guān)于朱旭本的排行，壙志記載為次子，而《明實錄》記載為三子，“（弘治元年八月丁未）賜韓府韓王庶第三子曰旭本”［4］418，“（弘治十三年十月丁酉）冊封……韓王庶第三子旭本為隴西王”［4］3033-3034。從壙志和《明孝宗實錄》記載內(nèi)容比較來看，《韓王妃郭氏壙志》的記載比《明孝宗實錄》記載更為可信，則《明孝宗實錄》關(guān)于朱旭本是韓康王三子的記載有誤。

關(guān)于韓康王朱偕灊生平，據(jù)《明孝宗實錄》記載：“（弘治十四年四月丁酉）韓王偕灊薨，王惠王庶第五子，母劉氏。天順三年生，成化五年封彰化王，十二年襲封韓王，至是薨，年四十三。訃聞輟朝三日，賜祭葬如例，謚曰康?！保?］3159盡管韓康王墓志志蓋已發(fā)掘出土，但是墓志尚未發(fā)現(xiàn)［1］78。

二、韓定王夫人劉氏考

《皇明誥命韓王夫人劉氏壙志》載：“嘉靖丙辰歲三月，庚申朔之次日，夫人劉氏卒蠲，是月廿六日將遷輁千南坪之墟，以宅葬焉。先是使相何孟二君子，謀諸書辦陳子夢龍，爰悉作狀以屬銘，遵□命也。據(jù)狀，夫人為引禮暘智之女，母葉氏。生于嘉靖丁亥九月二十日，少有穎秀，君上聘入為嬪，以待年于先太母，暨今國母?！保?］88關(guān)于劉氏所配韓王的名諱，據(jù)《明世宗實錄》載，嘉靖十五年朝廷冊封韓王為韓昭王朱旭櫏世子韓定王朱融燧，“（嘉靖十五年閏十二月庚午）冊封韓昭王旭櫏世子融燧為韓王”［5］4129-4130。結(jié)合劉氏的生卒年，可以確定此處的韓王為韓定王朱融燧。從壙志的內(nèi)容可以看出，韓王夫人劉氏少時穎秀聰慧，因此被聘為嬪，先是待字于國母之處，不但“時閱書傳，輒曉字義”且“女紅之類更是無弗精者”，特賜誥命夫人。劉氏去世于嘉靖三十五年（1556）三月十六日，享年三十歲，于嘉靖三十五年三月二十六日葬于平?jīng)銮掀褐??！痘拭髡a命韓王夫人劉氏壙志》中載有“夫人累出胥罹殤，乃以其若孫朗鉦君育之于宮中，有猶子之義焉。凡此，皆述諸陳子狀也”［1］88，可見，韓定王朱融燧和劉氏并沒有子嗣，只有一孫朱朗鉦在宮中寄養(yǎng)，猶如其子。因史料有限，韓定王生年不詳。《明世宗實錄》記載了他的卒年：“嘉靖四十四年十一月戊戌，韓王朱融燧去世，謚號為‘定’。”［5］8796目前，尚無韓定王朱融燧墓地發(fā)現(xiàn)或發(fā)掘的信息。

三、樂平王妃王氏考

《樂平王妃壙志》載：“妃諱妙秀，姓王氏，其先世居直隸順天府大興縣施仁社。若稽髙曾而下，俱隱德弗耀。厥父字惟清，永樂初以儒發(fā)軔，歷官邑佐至陜西行太仆寺主簿，有能聲。因妃轉(zhuǎn)西城兵馬副指揮。母張氏，有賢行。妃生而淵靜聰敏，讀書知大義。巧剪制，善結(jié)縷。尤孝于父母，敬于昆仲。未及笄年，而母氏卒，哭泣盡哀，人有所不堪也?！保?］61可見，王惟清因女兒封妃，從文官主薄而升遷為武官——兵馬副指揮，是古代社會的恩蔭制度鮮活的體現(xiàn)。

樂平王妃王妙秀，生于永樂己丑（1409）閏四月初一日，于宣德元年（1426）十月二十二冊封為樂平王妃，正統(tǒng)辛酉（六年）十二月初七日去世，享年三十三。壙志記載：“永樂己丑閏四月初一日生，正統(tǒng)辛酉十二月初七日薨，享年三十有三。訃聞于上，深加傷悼，特遣中官重賜祭禮，仍令有司擇地營置葬事卜。正統(tǒng)七年八月十五日壬寅葬于平?jīng)龈經(jīng)隹h由延上里金屏山原之陽。”［1］61《樂平王妃壙志》載樂平王妃王氏從小就“淵靜聰敏，讀書知大義”，“巧剪制，善結(jié)縷”，“孝于父母，敬于昆仲”；在冊封為王妃后，王氏更是“能以禮自持，抑抑戒慎，率所事所言皆循儀法，不惟克和內(nèi)理，躬修婦道，抑且端莊仁恕，恩能逮下，內(nèi)無間言，咸得人之歡心”［1］61。因此，樂平王妃去世后，墓志對樂平王妃給予了很高的評價。

樂平王是韓憲王朱松第五子朱沖烌，生于永樂三年。永樂五年，韓憲王朱松去世時，朱沖烌剛剛兩歲，墓志甚至都沒有記載其姓名?！睹鲬椬趯嶄洝酚涊d樂平王朱沖烌去世于成化二十二年，享年八十二歲。《明史·諸王世表三》記載了樂平王襲封情況［6］2759。關(guān)于樂平王墓葬情況，史料無載。《樂平王妃壙志》正是韓憲王朱松第五子樂平王朱沖烌王妃王氏壙志。

樂平王朱沖烌與妃王氏“生子一，早殂。庶子三，范場、范堫、范?。女一，視猶己出，愛無差等。”［1］61又《明史·諸王世表三》記載了樂平王襲封情況，“朱范場，初封鎮(zhèn)國將軍，成化九年卒。以子朱徵铔襲封。追封王。謚僖安……（徵铔）僖安庶一子，弘治三年襲封。嘉靖二十二年薨”［6］2759。此外，樂平王子朱范堫、朱范?按例都被封為鎮(zhèn)國將軍。

《平?jīng)鍪兄尽份d樂平王妃墓系樂平王與樂平王妃合葬墓［7］749。但是，目前仍未發(fā)現(xiàn)樂平王墓相關(guān)信息，且《樂平王妃壙志》并無樂平王與樂平王妃合葬相關(guān)信息，此處存疑待考。

四、皇明鎮(zhèn)國將軍夫人高氏考

據(jù)《皇明鎮(zhèn)國將軍夫人高氏墓志》載：“夫人高氏，出自平?jīng)鲂l(wèi)詩禮世家，兵馬高翁……文物代不乏人。母陳氏?！切萃趼勂滟t，而重聘為第四子鎮(zhèn)國將軍偕涆□□配□□，得《易》之九二，納婦吉之象占。誥封為夫人，金紫之膺耀如也。將軍才品不凡，以太祖高皇帝為鼻祖，而沠衍為六世龍孫。”［1］72高氏生于成化十三年（1477）九月十一日，從小就“儀容娙娥，德宇端雅”，“崇大本而謹細行，以女紅之精為余”［1］72。褒城宣惠王朱徵鉅聞其賢而重聘為其第四子之夫人。被封為夫人之后，高氏“整修閨儀，統(tǒng)理綱目，勤慎日新，豐約適宜”，在治家方面“矧雞鳴之助，與鎮(zhèn)國君為之振立，居貞履義卓起乎”［1］72。高氏卒于嘉靖十八年（1539）八月十三日，于嘉靖十八年十一月葬于平?jīng)龈鳌?/p>

鎮(zhèn)國將軍夫人高氏為褒城宣惠王第四子之妻。關(guān)于褒城宣惠王的世系，《明孝實錄》載：“弘治十二年三月甲戌，韓府褒城王徵鉅薨，王昭裕王嫡子，母妃孫氏。正統(tǒng)七年生，景泰二年封為長子，成化四年襲封褒城王，至是薨。年五十八，訃聞，輟朝一日，賜祭葬如制，謚曰宣惠?！保?］2605另外，《明憲宗實錄》載：“成化二年十一月庚辰，韓府褒城王范堮薨，王，恭王之第六子，母妃歐氏。永樂癸卯生，正統(tǒng)二年冊封褒城王，至是薨，年四十四，訃聞，賜祭葬如例，謚曰昭裕?！蓖ㄟ^上述兩則史料來看，褒城宣惠王為朱徵鉅，褒城昭裕王為朱范堮。朱范堮是韓恭王朱沖的第四子，韓恭王朱沖是韓憲王朱松之長子。因此，《皇明鎮(zhèn)國將軍夫人高氏墓志》正是韓憲王朱松玄孫鎮(zhèn)國將軍朱偕涆夫人高氏墓志。

皇明鎮(zhèn)國將軍夫人高氏生子二，長子為朱旭?，封輔國將軍，婚配李氏，封為夫人，朱旭?共生四子四女；次子朱旭果，封輔國將軍，婚配信息不詳。朱旭果生二子三女。高氏生女四，長女杜陵郡君，婚配儀賓傅廷玉，次女陳留郡君，婚配儀賓張世□，三女姓名不詳，婚配儀賓李鳳儀，四女陽信郡君，婚配儀賓袁恩。其孫子女十三人，且孫子都封為奉國將軍，孫女封為縣君。墓志贊其“蓁蓁乎美盛之觀”。

關(guān)于鎮(zhèn)國將軍朱偕涆，據(jù)《明憲宗實錄》記載：“（成化十五年三月壬戌），韓府褒城王第二子名曰偕涆”［3］3353。但是，《皇明鎮(zhèn)國將軍夫人高氏墓志》記載朱偕涆為褒城宣惠王第四子，相比于《明憲宗實錄》，《皇明鎮(zhèn)國將軍夫人高氏墓志》的記載比《明實錄》記載應(yīng)該更為可信。

五、誥封鎮(zhèn)國中尉恭人趙氏考

據(jù)《誥封鎮(zhèn)國中尉恭人趙氏墓志》記載：“恭人趙氏乃高平巨族處士趙公宗仁孺人高氏家女。幼而聰慧秀拔，長而靜一端莊，其德貌言恭，授于姆氏，姻連其子，曰嬪于藩，遂聘于海峯公焉。公樂平僖安王之玄孫，奉國將軍旭枹之次子，御名融爋，授鎮(zhèn)國中尉恭人之封，肇基于茲……生于嘉靖辛亥三月十三日申時，卒于萬歷十九年四月十五日丑時享壽四十一歲?！保?］105可以看出，趙氏生于嘉靖三十年（1551）三月十三日申時，而后聘為海峰公之嬪，卒于萬歷十九年（1591）四月十五日丑時，享年四十有一歲。另外，關(guān)于趙氏下葬時間和地點，《誥封鎮(zhèn)國中尉恭人趙氏墓志》載：“萬歷二十六年（1598）六月初一日，歸壙于大岔之南，坐辰向坤?！壁w氏去世和下葬之間相距七年，萬歷二十六年可能是遷葬。

關(guān)于鎮(zhèn)國中尉海峰公及其子嗣，《誥封鎮(zhèn)國中尉恭人趙氏墓志》記載：“恭人生男二，孟曰謨挈，封輔國中尉，配宜人劉氏，孫男名進號，孫女名春哥。仲曰謨 夜隹，亦封輔國中尉，配張氏，孫女名赦哥。生女二，長女配儀賓田疇，次女配鎮(zhèn)撫李茂?！睆纳衔暮湍怪静牧蟻砜矗?zhèn)國中尉朱融爋為樂平僖安王朱范場之玄孫，奉國將軍朱旭枹之次子。鎮(zhèn)國中尉朱融爋和恭人趙氏共生子二人：長子朱謨挈，次子朱謨夜隹。長子朱謨挈封為輔國中尉，婚配宜人劉氏，生一子一女，男為朱進號，女為朱春哥。次子朱謨夜隹也封為輔國中尉，婚配張氏，生女一人，名曰朱赦哥。鎮(zhèn)國中尉朱融爋和恭人趙氏生女二人，兩女封號不詳，長女婚配儀賓田疇，次女婚配鎮(zhèn)撫李茂。

六、結(jié)語

通過出土墓志和《明實錄》關(guān)于韓王家族女性資料的比較研究，可以厘清韓王家族的婚配狀況、通婚范圍及社會關(guān)系。從五通嫁入韓王家族女性墓志來看，韓王家族聯(lián)姻的對象主要是平?jīng)龅胤酱笞?、詩禮世家、文武將官家庭。不僅如此，墓志材料還反映出，韓王家族女性出嫁、婚配的對象也是鎮(zhèn)撫等在地方有影響的家族或與韓王家族關(guān)系密切的相關(guān)人員，如《崆峒金石》收錄的韓王家族女性《皇明宗室通渭端順王楚雄縣主壙志》中，與楚雄縣主婚配的是韓府典膳劉楊惠長子劉鎮(zhèn)。正是通過與地方大族、文武官員及與韓王家族關(guān)系密切人員的聯(lián)姻，韓王家族建立了穩(wěn)定的社會關(guān)系，也擴大了韓王家族在平?jīng)龅胤降挠绊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