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承燾致蔣禮鴻書札輯考 *

樓 培整理考釋

夏承燾，字瞿禪，晚號瞿髯，別號謝鄰、夢栩生，浙江永嘉（在今溫州）人。一九〇〇年出生，一九八六年逝世。一九一八年畢業(yè)於浙江省立溫州師範學校，一九一九年入南京高等師範暑假學校。一九三〇年起歷任之江大學、無錫國學專修學校、太炎文學院、浙江大學教授。一九四九年後任教於浙江師範學院、杭州大學，兼任中國科學院文學研究所特約研究員。夏先生的詞學研究博大精深，著有《唐宋詞人年譜》、《唐宋詞論叢》、《月輪山詞論集》、《姜白石詞編年箋校》、《瞿髯論詞絶句》、《天風閣詞集》、《天風閣學詞日記》等，後人編爲《夏承燾集》、《夏承燾全集》。他是傳統(tǒng)詞學走向現(xiàn)代詞學過程中的重要人物，被譽爲「一代詞宗」。

蔣禮鴻，字雲(yún)從，浙江嘉興人。生於一九一六年，卒於一九九五年，爲當代著名語言學家、敦煌學家。早年就讀於之江文理學院（後改名之江大學），受業(yè)於徐昂、鍾泰、夏承燾諸先生。後任教於之江大學、藍田國立師範學院、中央大學、浙江師範學院、杭州大學。沉潛文史，兼長詩詞，尤精於文字訓詁與古書校釋，著有《商君書錐指》、《敦煌變文字義通釋》、《義府續(xù)貂》、《古漢語通論》、《懷任齋文集》等。

盛靜霞，蔣禮鴻夫人，字伴鶩、弢青，江蘇揚州人。一九一七年出生，二〇〇六年辭世。一九三六年考入中央大學中國文學系，受教於汪辟疆、吳梅、汪東、盧前等名教授，尤致力於詩詞創(chuàng)作，汪東稱其與沈祖棻前後齊名。盛氏亦曾在中央大學、浙江師範學院、杭州大學任職。有詩詞集《頻伽室語業(yè)》，與蔣禮鴻《懷任齋詩詞》合刊。又曾與夏承燾合著《唐宋詞選》，與人合編《宋詞精選》。

今承蔣盛哲嗣蔣遂老師高義，將家藏夏承燾致蔣禮鴻書札及手批盛靜霞《碧蓧詞》借予過録整理，即綴輯成文，略作考釋，以饗同好。

夏承燾致蔣禮鴻書札

（一）

雲(yún)從仁弟如晤：

春間自滬返溫，過樂清依天五居三月，一度遊雁蕩。記曾有一函奉藍田。昨接心叔如皋函，亦云久不得湘書。頃讀唐先生重慶函，乃知弟已入蜀。是藍田師院遷渝？抑弟辭湘師就蜀校？鍾山先生在湘？在蜀？皆至企念。燾蟄居永嘉，一切粗遣，各舊游過從如常。之江遷邵武，迄無來信，聞但設(shè)商學院，用人甚少，亦未去書往詢。心叔近忽被無妄之災，十月七日飯後甫出門，爲僞兵所執(zhí)，挾至營舍。心叔謹告以可殺不可辱。不聽。鞭撻甚厲。痛極時誦《孟子》「孟施舍、曾子養(yǎng)勇」一章以自解。其夫人聞聲尋至，不得入。鄰人憤集，乃釋歸。臥三日稍能起坐，又數(shù)日右手乃能執(zhí)筆。廿日作來書云，步履仍未復，竟不知何故至此。心叔函自謂平日慕亭林「寧隘毋不恭」之語，曾有小印曰「寧夷毋惠」，被執(zhí)時因《孟子》之文觸思，北宮黝不如孟施舍守約，又不如曾子守約，即孟子之意原許伯夷，雖云「君子不由」，而「不得中行而與」，其間亦自有所擇也。又謂橫逆之來，他日恐有甚於此者，於此亦得自試矣云云。燾誦其書，感爲出涕。前月天五常語我，欲招心叔來雁蕩爲入林之侶，予念路途不易，彼又有老母妻女，今看情況如此，則如皋必不能久居，來溫州謀教席固甚易，但此間近海，明春恐不免又有驚擾。燾亦惴惴爲後計，頃擬去書問其肯單身來否，或先來溫，再爲後圖。若此間明年尚能茍安，可徑往雁山爲久居計矣。鍾翁處請代致候。即承孟晉。

承燾手具

十一月七日

函中所涉人物，天五即吳鷺山（一九一〇—一九八六），心叔即任銘善（一九一二—一九六七），唐先生即唐圭璋（一九〇一—一九九〇），鍾山先生、鍾翁即鍾泰（一八八八—一九七九）。

這通書札作於一九四二年十一月七日?！短祜L閣學詞日記》當日有記：「發(fā)圭璋重慶航空復，告明春溫州如不能寧居，將跋涉西行，問中央大學何時開課，彼中生活程度何如。附去雲(yún)從函，告心叔被撻，予欲招其單身來溫?！埂惨弧酬P(guān)於任銘善、唐圭璋事，《日記》前一日有詳細説明，可爲參證：

得心叔十月廿日信，知十月七日遇無妄之災。讀信畢，幾爲之出涕。信略云：近以口輔宿疾就醫(yī)，日往返數(shù)里爲常。七日飯後甫出門，爲僞兵所執(zhí)，亟挾至營舍。生徐告以可殺不可辱。不聽。鞭撻甚厲，卒不知何所取怨，以至於此。極痛時，高誦《孟子》「孟施舍、曾子養(yǎng)勇」一章以自解。素君聞聲尋至，不得入。鄰人憤集，乃釋歸。臥三日，稍能起坐。又數(shù)日，右手乃能執(zhí)筆。至今步履仍未復也。尚幸醫(yī)者敷治甚捷，否則終爲狼籍人。然體膚雖傷，其中甚定，知此類非人，不可理喻。又思蛇豕蠭蟻，固不擇人而噬，亂時自有此等事，無可計較，故神氣甚全，未嘗受病，不足繫念也。平日甚慕亭林「寧隘毋不恭」之語，曾有小印曰「寧夷毋惠」。又曾掇明人「和風未學油油惠，清節(jié)寧希望望夷」二語，寫滬寓壁間。??偶拈月輪樓詞語曰：遠山無際緑，秋夢一城寒，頗是近來情景，恨此間無人可爲書之齋壁也云云。心叔患難之中，不屈不迫如此，真令人敬畏。其生平諤諤不阿，在淪陷區(qū)中至可危，又有老母妻女，不能招之來溫，念其困苦之狀，爲之心神不寧。予前寄《念奴嬌》詞，忘記中有違礙字句否，如心叔坐此受撻，尤令人疚歉，當亟作書候之。

得圭璋九月廿四重慶沙埕〔坪〕壩五十四號書，謂聞予避地南陽，悲喜交集。謂予如往重慶，各校無不爭迎。中央大學汪辟疆先生亦盼予能往共事，旅費可由校供給。此情可感。惟體弱憚遠行，不敢冒險以往耳。圭璋附來天香一詞。〔二〕

一九三七年抗戰(zhàn)全面爆發(fā)，翌年之江大學遭日軍炸毀，轉(zhuǎn)至上海租界復課，夏承燾亦隨之赴滬任教。一九四二年，之大因局勢緊張暫時停辦，夏氏於五月回到故鄉(xiāng)，曾在溫州中學短期執(zhí)教，至十一月底奔赴浙江大學龍泉分校。蔣禮鴻於一九三九年因鍾泰之召前往藍田師院任教，一九四二年因與中央大學國文系助教盛靜霞交往，又從淪陷區(qū)千里迢迢來到重慶，亦任教於中央大學。從這通書札可見夏先生前此尚未知悉其事?！赣浽幸缓钏{田」，即《日記》當年十月二日所云：「發(fā)心叔如皋書、雲(yún)從藍田書，寄《念奴嬌》詞?！埂踩称鋾r蔣禮鴻已離開藍田，該信似未收到，而收到夏先生十一月七日這通書札後，他很快作出回應?！度沼洝肥辉露眨骸傅秒?yún)從信，以九月十九日離湘入蜀，就（中央大學）師範學院教席，甚以永嘉消息爲念，並問予四聲平亭稿?！埂菜摹诚南壬鲁醯竭_龍泉浙大，並填有《浣溪沙》詞一闋，小序稱：「壬午冬，應龍泉浙大聘，維舟麗水，懷心叔、雲(yún)從?！埂参濉场度沼洝肥缕呷眨骸缸鞴玷啊㈦?yún)從重慶書，告來龍泉，附去《浣溪沙》詞?！埂擦晨上н@通書札今日未見，不復可問。

（二）（三）

雲(yún)從如晤：

得四月十六日書，並讀佳篇。久不見雲(yún)從詩，孟晉如是，真可畏佩。承詢考據(jù)、詞章之業(yè)，鄙言無礙兼治，吾弟鍥而不舍，可望爲陳蘭甫，凌氏《梅邊吹笛譜》不足擬也。於吾弟不爲諛詞，惟心叔能會此耳。前旬去書招心叔南來，迄今消息杳然，不知已在途否。鍾山先生昨來一書，謂暑中將來嚴州運藏書。聞鄉(xiāng)人管繞溪君亦在中大，弟識其人否？晤樸山先生均候。叔儻先生請代致意。即承起居，不次。

承燾手具

玉樓春

龍泉學舍，生計日艱。筇枝拈起偏思睡，酒盞覆空難得醉。已驚明日是餘春，未信初心如逝水。年年錯料芳菲事，一夜平蕪千萬里。終憐高處夕陽多，不悔危欄輕命倚。

好事近

歲盡日，瓶梅始吐，和聲越、養(yǎng)癯。喚起忍寒人，當面數(shù)峯玉立。商畧幾番風雪，做一枝春色。西湖東閣莫傳箋，心事北山北。自有暗香一闋，夠十年吹笛。

蝶戀花

留別滬上講友生，酒間誦陳蒼虬來去堂堂之句。留得尊前相見面，且盡離杯，莫問愁深淺。來去堂堂非聚散。北風心事南飛雁。 我有家山東海岸。八表歸來，奇翼林間滿。辛苦路長兼日短，天涯愧汝隨陽伴。（自注：謂滇蜀友人。）

里詞寫似雲(yún)從仁弟咲政。

承燾未定稿

（鈐「夏承燾」白文?。?/p>

洞仙歌

滬市見賣盤梅，掩抑可憐，念西湖紅萼，有天末故人之感也。燈唇酒眼，喚芳魂不起。猶憶前游隔煙水。咲初歸金屋，便改冰姿，渾不管、容易東風換世。 湖山香影曲，譜入紅簫，不是玉人舊宮徵。仙羽欲何歸，黃月樓臺，但夜夜、暗塵哀吹。莫問我天涯歲寒心，忍滿面風霜，與春廻避。

此首尚自憙，便中一示圭璋先生，以爲如何。

承燾俶稿

（鈐「夏承燾」白文?。?/p>

這通書札作於一九四三年五月十日。《天風閣學詞日記》當日有記：「發(fā)雲(yún)從復，附去近詞數(shù)首，囑示圭璋?！埂财摺场度沼洝吩撛缕呷辗Q：「接雲(yún)從重慶柏溪中央大學分校函，附來一律詩，大好。謂有人勸其暫輟考據(jù)之業(yè)，以治詩詞者，問予爲決去從。此君鍥而不舍，可爲陳蘭甫，《梅邊吹笛譜》，非其倫也。」〔八〕

夏先生在之江任教時已對蔣禮鴻青眼有加，一九三七年二月二日日記稱：「近日男生一蔣禮鴻，女生一（熊）化蓮，國文系翹楚也?！埂簿拧承蕾p之情溢於言表。不久，嘉興、杭州相繼淪陷於日寇之手。夏先生介紹大四學生蔣禮鴻到家鄉(xiāng)溫州平陽鄭樓的浙江省立溫州師範學校，擔任一年級國文教師。蔣禮鴻啟程之日爲一九三八年二月十七日，夏先生日記中有云：「此子讀書不可限量，而外才甚拙，初出涉世，甚望其一路順利也?！埂惨哗枴彻黄淙?，未過多久，《日記》四月廿一日載：「接雲(yún)從函，謂亂世來依，比爲潘次耕之於顧亭林、黃仲則之於邵叔宀。乞予作一詞相贈。雲(yún)從古拙，懷才抑抑。其執(zhí)教鄭樓，又爲羣小所排，前日來談，謂欲往漢口依其表兄矣?！埂惨灰弧澄逶缕呷眨骸肝玑幔?yún)從自鄭樓來，謂不日往滬?！埂惨欢澄逶率眨骸肝?，雲(yún)從來，定明早乘船往上海。夜，（梅）冷生爲其餞行，（劉）貞晦翁、（孫）孟晉諸人同席。十時餘方攜行李上船。此君絀於外才，不及任心叔。溫州師範教職，半途不終，亦坐忠厚被欺，可恨也。托攜去心叔復書、（龍）榆生介紹信及（李）培恩書。托雲(yún)從留意上海住宅，海澨事急，或須避滬也?！埂惨蝗呈Y禮鴻赴上海之大完成學業(yè)，取得文學士學位，其後在之大、藍田師院、中央大學等院校任教。

上面這通書札就是夏先生給蔣禮鴻中大來信的回復。函中所云陳蘭甫、凌氏即清代著名學者陳澧、凌廷堪。管繞溪君即管雄（一九一〇—一九九八），樸山先生即夏定域（一九〇二—一九七九），叔儻先生即伍叔儻（一八九七—一九六六），聲越即徐震堮（一九〇一—一九八六），養(yǎng)癯即孫傳瑗（一八九三—一九八五）。夏先生對蔣禮鴻以陳蘭甫相期，寄望遠大。至一九八六年二月，郭在貽先生書贈條幅「有所不言，無所不知」，並跋曰：「右爲沈子培評陳蘭甫語，見於文廷式《純常子枝語》。茲值吾師雲(yún)從先生七旬壽誕，謹書以頌之?！梗ㄊY遂藏）師長寄語，弟子讚頌，兩相對照，跨越四十餘年光陰，能不令人感慨萬千！

所附《玉樓春》詞，初稿成於一九四三年四月六日，見《天風閣學詞日記》，「拈起」原作「拈得」，「覆空」原作「翻空」。〔一四〕晚年收入《天風閣詞集》時，仍從《日記》舊本，但又將「不悔」改「不怕」?！惨晃濉场逗檬陆诽铎锻甓氯?，原序爲「歲盡瓶梅初吐，和聲越」，首句原作「相守歲寒心」，「風雪」原作「風雨」，「莫」原作「漫」?！惨涣场短祜L閣詞集》本題作「同聲越作梅詞」，首句取「喚起忍寒人」，「風雨」不改，「漫」改「莫」，另改「做」爲「作」。〔一七〕《蝶戀花》在《日記》中改成於一九四二年三月廿六日，原序：「將歸雁蕩，諸從游張宴爲別，錢君仲聯(lián)並賜長句，念陳蒼虬來去堂堂之語，足成俚詞奉報?！埂盖冶M」原作「且引」，「北風」句原作「歸心指點高空雁」，「歸來」原作「飛還」，「天涯愧汝」原作「念他無限」。〔一八〕《天風閣詞集》本序作：「將歸雁蕩，諸從游餞別。夢苕翁并貺長句。念陳蒼虬『來去堂堂非聚散』句，足成俚詞奉報?！埂盖乙挂琅f，「北風」句改「歸心指點南飛雁」，末句仍爲「念他無限」?！惨痪拧匙钺嵋皇住抖聪筛琛犯膭幼疃?，初稿成於一九四二年一月廿二日，《日記》中稱：「作洞仙歌市梅詞，亦爲白門人士發(fā)也?！乖颍骸笢幸娰u盆梅，念西湖紅萼，有天末故人之思也?！埂釜q憶」句原作「夢裏前游墮煙水」，「咲」原作「怎」，「東風」原作「尊前」，「湖山」原作「西湖」，「紅簫」原作「瓊簫」，「玉人」原作「幽人」，「仙羽」原作「雙鶴」，「夜夜」原作「一片」?！捕枴场短祜L閣詞集》本一仍《日記》。〔二一〕

這幾首詞均作於抗戰(zhàn)時期，從《日記》到書札再到《天風閣詞集》的不同版本，可以看到夏先生修改詞序、推敲文辭的痕跡，同時也能折射出時代風雲(yún)變幻下的詞人心態(tài)。例如《洞仙歌》「爲白門人士發(fā)」，正是諷刺「初歸金屋，便改冰姿」、投靠南京汪僞政權(quán)的變節(jié)者，他還曾將此詞寄給女詞人丁寧（懷楓，一九〇二—一九八〇），勸她莫再赴南京，《日記》一九四二年六月廿七日：「發(fā)懷楓復。諷其在鄉(xiāng)設(shè)帳授女學徒，自贍一身，勿重赴白下。某君四出邀人，或迫於府主之命，然不當牽連摯好。附去洞仙歌盤梅詞及鷓鴣天二首。天五謂懷楓見此，當不能重墜深淵?！埂捕尺@裏的「某君」應指夏先生故友龍榆生，龍氏號忍寒，與《玉樓春》詞中「喚起忍寒人」句實有微妙之關(guān)係。《蝶戀花》詞序中的錢仲聯(lián)和龍榆生皆曾與汪僞政權(quán)有染，故夏先生的前後點竄亦是煞費苦心。

萬里涉江來，傳唱採秋新曲。留蓋翠鴛風日，憶小窗橫幅。（自注：舊戲作芙蕖小軸，題句云：不辭風日炙，留取蓋鴛鴦。爲雲(yún)從索去。）明年歸去住西湖，黃月滿梅屋。和我舊山雙曲，添一枝橫竹。（自注：雲(yún)從在永嘉時，嘗和予《暗香》詞。相約重到杭州時，補填《疏影》。）

《好事近》小詞，寫似雲(yún)從、弢青賢伉儷粲政。

夏承燾

（鈐「瞿禪」朱文印，「夏承燾」白文印）

檢《天風閣學詞日記》，這通書札作於一九四三年十二月九日：「作雲(yún)從復，附去一詞?！辜创恕逗檬陆?，惟「梅屋」《日記》作「樓屋」，餘皆同?！捕诚南壬鷱托沤褙?，僅存該詞。因蔣禮鴻、盛靜霞於一九四三年十月在重慶訂婚，故作此賀詞，並以「雲(yún)從、弢青賢伉儷」相稱，更有抗戰(zhàn)早日勝利、「明年歸去住西湖」的美好祝願。

（四）

好事近

萬里涉江來，傳唱採秋新曲。留蓋翠鴛風日，憶小窗橫幅。（自注：往年戲作扶蕖小幀，題句云：「不辭風日炙，留待蓋鴛鴦?！範戨?yún)從索去。今成佳兆矣。）明年歸去住西湖，黃月滿梅屋。和我補填

《疏影》，添一枝橫竹。（自注：雲(yún)從在永嘉，嘗和予《暗香》梅詞，約重到杭州，再爲《疏影》。他日當邀弢青共和也。）

里詞寫似雲(yún)從、弢青賢伉儷粲正。

夏承燾

（鈐「瞿禪」朱文印，「夏承燾」白文印）

此札與上一通近似，乍看之下令人困惑，參以《天風閣學詞日記》一九四四年二月三日：「重寫《好事近》詞，寄雲(yún)從?！辜纯舍屢?。兩者稍有不同。收入《天風閣詞集》時，題作「寄雲(yún)從伉儷重慶」，「採秋」改「採蓮」，「補填《疏影》」改「新詞《疏影》」，「橫竹」改「橫笛」?！捕摹?/p>

（五）

洞仙歌 題《中州集》

與聲越、心叔談金源遺事，靖康、建炎間，北方遺老當有抱首陽之操者，遺山書中竟無一字。感慨

近事，寄孟劬翁北平。

扶風歌斷，數(shù)孤亭野史。千載幽并幾奇士。看瓊?cè)A艮嶽，自換斜暉，都不管、栗里山中甲子。 寶巖清夢了，一老閑閑，來領(lǐng)英游閲朝市。回首四山鵑，啼過青城，還豔説、洛陽花事。更誰念、江南老龜堂，正盼鳳招麟，幾番橫涕。（自注：放翁《北哀》詩「何當擁黃旗，徑涉白馬津。窮追殄犬羊，旁招出鳳麟」，爲北土左衽作也。）

弢青、雲(yún)從伉儷正之。

承燾初稿

此札用「國立浙江大學龍泉分校用箋」，具體寫作日期於《天風閣學詞日記》無考，然《洞仙歌》詞初作於一九四四年二月二日，《日記》當日有載，並述緣起：「夕讀放翁悲北詩一首，乃念中州人士者。因與聲越、心叔談中州集，靖康、建炎間，北方當有抱首陽之操者，惜無人爲之表揚。臨睡作洞仙歌一首未成，殊自愛。念張孟劬先生久無消息?！贡容^該詞，「看」原作「任」，「四山」原作「亂山」，「更誰念」原作「可知有」，「幾番」原作「爲君」?！捕濉呈杖搿短祜L閣詞集》時全同《日記》舊本?！捕诚南壬氯铡父亩聪筛栉闯伞?，二月四日「改定洞仙歌讀中州集詞」，〔二七〕二月十三日與廿三日分別寄此詞與梅冷生、詹安泰，〔二八〕但未見有寄與蔣禮鴻的記録。然而參考上一通書札，寫寄於二月三日，我們可以推測或許同時也附上了這首《洞仙歌》。

詞序中的孟劬翁即張爾田（一八七四—一九四五），與夏先生多有詞學交流，其爲人堅守民族氣節(jié)，鄧之誠《張君孟劬別傳》稱「倭人設(shè)東方文化會，續(xù)修《四庫全書提要》，重幣聘君，君峻拒之。君本殷頑，倭方納遜帝，乃推中夏之義，不與倭並存，何其壯也！晚遂與之誠同教授於燕京大學，爲研究院導師」?！捕拧诚南壬鷮⑺暊憽副钻栔僬摺梗[含了對見利忘義、屈膝變節(jié)者的諷刺和批判。

附：夏承燾手批盛靜霞《碧蓧詞》

一九四六年秋，盛靜霞任之江大學國文系講師，教大一語文。一九四七年，蔣禮鴻因故被中央大學解聘，也回到之江任教。盛靜霞早就慕名夏承燾先生乃當代詞學大家，又是夫君蔣禮鴻最爲親近的恩師之一，便將自己所填詞精華一冊名《碧蓧詞》者呈請審閲。夏先生《天風閣學詞日記》一九四七年十一月廿五日：「早閲盛靜霞詞卷，爲評泊一過。最愛其《鷓鴣天》云：近來處處成酣睡，何必佳人錦瑟旁?！兜麘倩ā吩疲旱牡男母嗉鍙椭?，信他一剎能明汝。望其能躬行實踐，乃是真詞人。」〔三〇〕

《碧蓧詞》用皮紙綫裝，長二十五釐米，寬十八釐米。凡十四頁，共選録詞二十八首，由蔣禮鴻恭楷手抄。封面書「碧蓧詞」，附有淺筆「雲(yún)從選録弢青詞」七字。蔣氏曾有《以弢青詞卷呈瞿禪師，?一詩》：「湖邊老都講，是我舊業(yè)師。隱幾對湖水，爛漫多文辭。至今湖上煙，拂拂紙上馳。我生苦魯鈍，效顰百不宜。有婦解塗鴉，下筆稍離離。願師與拂拭，三沐三薰之。他年續(xù)薪傳，或在此蛾眉?！埂踩弧称渲校ㄊ澹稇浌嗜恕?、（二十三）《浪淘沙》、（二十四）《踏莎行》三首曾刊於一九四八年六月出版的《之江文會》第一期。有十二首未收入《頻伽室語業(yè)》，可補文獻之闕。盛靜霞的前後修改，亦可見詞人之刻苦經(jīng)營。夏先生之批點，吉光片羽，彌足珍貴。

（一）

南鄉(xiāng)子 梅影

一片亂雲(yún)低，滿院橫斜漸漸移。幾度分明花在手，淒迷，惹得空香滿素衣。 畫角入疏幃，十二闌干月向西。午夜夢回清似水，依稀，曾伴芳魂到剡溪。

夏先生墨批：「剡溪似與梅無涉?！箒K用藍筆改「剡溪」爲「九嶷」。盛靜霞後改末句爲「枕畔衾邊枉費疑」，又用朱筆改回夏先生審定者。然收入《頻伽室語業(yè)》時，一仍舊稿。〔三二〕

（二）

浣溪沙 紀夢

霧失千山水浸空，縞衣飄漾五更風。小橋白石路斜通。一片佩聲和露墜，滿身花影似紗籠。稀星殘月有無中。

《頻伽室語業(yè)》中「墜」作「墮」，〔三三〕其餘同。

（三）

轉(zhuǎn)應曲

風勁，風勁，窗外鳥啼蟲應?？蔗×_袂生寒，鍼綫琴書坐閑。閑坐，閑坐，自拍自歌自和。

《頻伽室語業(yè)》中詞牌名作《調(diào)笑令》，〔三四〕其他皆同。

（四）

鷓鴣天

才識浮生已上場，幾番絃管換淒涼。梧桐未落先敲夢，杜宇無聲更斷腸。杯已盡，劒空長，從教淺醉作輕狂。近來處處成酣睡，何必佳人錦瑟旁。

夏批：「上片嫌衰颯，似與下不稱，幸再改?！箒K將「更」改「亦」，「從教」改「好留」。最後兩句密加圈點以表讚賞，批示：「是何意境，能躬行實踐，乃是真詞人?！拐c《日記》相符。盛靜霞又曾改「淒涼」爲「悲涼」，收入《頻伽室語業(yè)》時，則仍舊稿?！踩濉?/p>

（五）

踏莎行 用美成韻

落日蒼茫，平沙纖軟，畫圖故國頻頻見。秋花滿地作淒涼，殘山賸水難渲染。錦帙生蟫，征衣綻綫，年來漫説鄉(xiāng)愁遠。小樓四壁起驚風，聲聲歸雁攙蘆管。

夏批：「結(jié)句當有遠韻，此嫌聲調(diào)不長?！故㈧o霞改末句爲「一天哀怨誰能管」，後又朱筆刪去，恢復原句。此首《頻伽室語業(yè)》未收。

（六）

浣溪沙 和祖棻韻

不去尋思怕斷腸，緑楊煙裏是家鄉(xiāng)。滿湖醇碧醉韶光。四壁風聲人入夢。一燈棋子指生涼。此時往事怎生忘。

《頻伽室語業(yè)》本全同。〔三六〕祖棻即沈祖棻。

（七）

虞美人 和儀璋韻

飛塵往事匆匆換，沉恨應難轉(zhuǎn)。無端哀樂總堪驚。又是風噓，萬竅吐悲鳴。披衣不慣通宵寐，月色清於淚。蛻絲一寸尚千回，惆悵年年，遼雁誤心期。

盛靜霞改「風噓萬竅吐悲鳴」爲「匣中孤劍吐悲鳴」。收入《頻伽室語業(yè)》時同舊稿。〔三七〕汪儀璋，女，作者同學至友，畢業(yè)於揚州中學、中央大學，曾任教揚州師範學院。

（八）

蝶戀花 和圭璋師韻

自是三生才一遇，一度驚波，從此天難曙。夢裏依然無片語，一年孤苦難回怒。長任風風還雨雨。幽恨誰知，自懺其中苦。的的心膏煎復煮，信他一剎能明汝。

夏先生最後兩句字字圈點，批曰：「至情語，不多得?！勾颂帯该鳌褂须p關(guān)義（照明、使汝明白），獲得夏先生激賞，與《日記》所載相符。盛靜霞又曾改「一年」句爲「初應是相逢伊誤」，改「誰知」爲「難言」。收入《頻伽室語業(yè)》時，「一度」改「驀地」，「一年」句改「斷紅雙靨嬌成怒」，「還」改「和」，「誰知」依舊?！踩恕彻玷皫熂刺乒玷?。

（九）

滿江紅

慘瘴悽煙，秋江上，闌珊意緒。空見説，年年牢落，狂豪自許。歷劫蟲沙原一瞬，浮雲(yún)白日看看暮。掩孤燈，把劍自摩挲，聽風雨。人間恨，天知否，今古事，從何訴。正紛紜堯跖，揚塵碾土。四海更無裾可曳，一氈剩得愁能賦。喜天涯，猶有醉爲鄉(xiāng)，朝朝去。

「四?！咕湎呐骸复说葐手菊Z，不應有?！够蚴芟南壬绊懀似词杖搿额l伽室語業(yè)》。其實任銘善、蔣禮鴻先後有《滿江紅》之作，〔三九〕盛靜霞該首乃和詞。

（一〇）

菩薩蠻 和企冰紀夢

淡煙流水瀟湘路，匆匆一霎愁無數(shù)。巷口夕陽斜，相逢即是家。月明孤夢暗，風入疏羅幔。和淚聽殘更，故園無此聲。

「相逢」句夏批：「此句意嫌未透，試改其起首二句，當能令此句生色?！埂革L入」句夏批：「此韻率?！故㈧o霞後改起首二句爲「煙迷故苑雙棲處，飄零燕子飛無路」，「風入」句改「花影當窗亂」?！额l伽室語業(yè)》本從舊稿，惟「?！棺鳌嘎梗菜末枴乘剖鞘置裰`。企冰乃黃懿嫻字，其人生長揚州，曾就讀揚州國專，從女詞人丁寧學詞，著有《無是軒詩詞稿》，風格偏於清新婉約。

（一一）

前調(diào)

一簾絲雨春如夢，淚痕愁壓青衫重。無處説悽涼，雕鐫百轉(zhuǎn)腸。鏡鸞羞自認，萬象都成恨。何處是天涯，天涯尚有家。

此首《頻伽室語業(yè)》未收。

（一二）

甘州 春霜

三月某日驟寒，繁霜，因拈此題，雲(yún)從詞先成。

是依稀殘月下章臺，孤飛到天涯。便低拴燕翼，輕鉤山黛，暗勒蘭牙。幾杵疏鐘未散，一帶謝橋斜。認得鞋尖鳳，又漸濃些。早已冬衣典盡，甚淒風一夜，淚綻冰華。渺鄉(xiāng)關(guān)春夢，都被曉寒遮。想中流，伊人宛在，放蘭橈，何處訪蒹葭。驚雲(yún)重，坐愁羈旅，喚酒人家。

《頻伽室語業(yè)》本，「雲(yún)從詞先成」改「步雲(yún)從」，「拴」作「栓」，似是手民誤植，「綻」改「迸」，「想中流」四句改「記溫馨，千紅怨煞，柳絲斑，隔水誤蒹葭」，「雲(yún)重」改「翻覆」?！菜囊弧?/p>

（一三）

鷓鴣天 月

棲向深庭第幾枝，霏霏一地冷於詩。驚回玉枕纏綿際，坐到星河黯淡時。人瘦削，露清淒，一襟幽思怯因依。蒼涼碧海愁歸去，十二峯頭路漸迷。

「霏霏」句夏先生有圈點。盛靜霞後改首句爲「灑向高梧最上枝」，「露清淒」改「夜淒其」。此首《頻伽室語業(yè)》未收。

（一四）

木蘭花 白沙鄉(xiāng)村師範學校藕池小亭

層陰窣地清無暑，一曲淩波隄上路。含猶未放葉都香，擎不成圓珠作雨。晚來寂寂聞花語。似説清涼憑領(lǐng)取。月移人影漸分明，印入水心幽杳處。

此首《頻伽室語業(yè)》未收。

（一五）

憶故人 病中寄雲(yún)從

還掩秋衾，背人羞揾相思淚。絪緼偏是藥鑪香。且自沉沉睡。忍説鸞儔鳳契，不思量都成憔悴。教人禁受，幾日溫黁，這般滋味。

此首《頻伽室語業(yè)》未收。

（一六）

意難忘 和雲(yún)從蝶枕詞三首合縷絲長，甚盈盈織就，栩栩成雙。嬌多那是態(tài)，輕極不成狂。勻細粉，鬥新妝，認宿世攜將。依稀見雪消姑射，雲(yún)煖瀟湘。天孫借與霓裳，向兜羅枕上，消領(lǐng)風光?；脕硐s鬢影，分得玉肌香。春似海，月微茫，正花吐蘭釭。消魂處，文衾乍展，妬煞鴛鴦。

此首《頻伽室語業(yè)》未收。

（一七）

一痕沙

脈脈自拈金綫，心共粉衣零亂。繡得一些些，又窺他。 記得春風模樣，出自那人心上。一捻可憐

腰，怎生描。

夏先生詞牌名下批：「詠小題要有大氣象?！勾耸住额l伽室語業(yè)》未收。

（一八）

好事近

催促和新篇，點綴還忙雙翅。放慢鏤金絲綫，且尋思一字。迷離翻被綺懷紛，含咲一相視?？v有天孫機杼，怕心情不似。

《頻伽室語業(yè)》本有詞題「繡蝶枕」，其餘皆同?！菜亩?/p>

（一九）

鷓鴣天 用唐長孺先生韻

一轉(zhuǎn)盈盈眸底瀾，萬千言已上眉端。試攜月下凝霜腕，卻弄玲瓏臂上環(huán)。良夜永，袷衣單。憑將

溫語卻輕寒。金鳳抵死催人去，知否瑤臺夢又還。

末句「又」字夏先生改爲「未」。收入《頻伽室語業(yè)》時，「試」改「待」，「又」依舊。〔四三〕

（二〇）

菩薩蠻 和旭初師

淚花冷落鴛鴦褥，春風猶作求凰曲。見也不多時，如何無見期？ 珍珠流鳳燭，自煖熏鑪玉。夜夜漏聲遲，此情誰得知？

夏先生改「猶」爲「懶」，並批示：「與下二句呼應?！乖~尾又批：「末篇多質(zhì)是詞一忌，須後片更勝?！故㈧o霞曾將下片改爲：「低鬟人映燭，灩灩霞生玉。曾共漏聲遲，此情惟汝知?！褂钟弥旃P改回原樣。收入

《頻伽室語業(yè)》時，則從舊稿，惟「自煖熏鑪玉」句改「淚漬香腮玉」。〔四四〕旭初師即汪東。

（二一）

定風波 雨中與雲(yún)從共繖過白堤

急雨斜風隄上秋，一枝蓮葉覆鴛儔。風骨如君原可愛，無奈，在儂傘下要低頭！ 濕透袷衣都不管，指點，煙中西子令人愁。潑墨誰能摹國色？奇絶，卻從黤黯見風流！

夏先生在詞題後添「戲作」二字。《頻伽室語業(yè)》本改「奇絶」爲「奇極」，其餘皆同?！菜奈濉?/p>

（二二）

蝶戀花 和李祁姊

閑悶閑愁人似醉，過眼韶華，漸漸朱成翠。已是芳音沉碧海，舊香常在紅羅袂。月影花陰渾不記。酒漬衣塵，認得消魂地。一枕醒來都是淚，夢中舟泛芙蓉水。

此首《頻伽室語業(yè)》未收。李祁曾任教浙江大學外語系，亦擅寫古詩詞。

（二三）（二四）

浪淘沙 寄雲(yún)從南京兼懷祁姊

樓外已雙扃，斷沒人行。跫跫自數(shù)一聲聲。踏盡空樓千萬遍，也算歸程。 江上月孤明，風起前汀。論詩常記一燈清。（自注：去歲祁姊居此樓，余嘗夜訪之。）猶有幽人芳躅在，未是伶俜。

《頻伽室語業(yè)》本自注改爲：「去歲余居此樓，祁姐嘗夜訪之?！埂菜牧称罱慵蠢钇睢?/p>

踏莎行

單枕寒生，疏窗風驟，淒淒一夕教人瘦。五更才得夢兒成，夢中又到分襟候。雪黯江天，雁沉長晝。寸心已碎書來後。衹能掩淚不開緘，開緘須濕行行透！

夏批：「末句用轉(zhuǎn)語當更好?！故㈧o霞曾改末句「須」爲「怕」。收入《頻伽室語業(yè)》時，「教」改「數(shù)」，其餘一從舊稿。〔四七〕

（二五）

小重山

細語留香沁齒牙，小庭風不斷，漾窗紗。銀河偷向枕函斜。良夜永，同夢到瑤華。郎臂印紅赮，曉來猜不透，遍尋拏。阿儂貪睡太無邪。雲(yún)鬢畔，落下鳳仙花。

此首《頻伽室語業(yè)》未收。

（二六）

憶江南

春已去，人在最高樓。靨影幾曾留寶鏡，眼波常似繞簾鉤。那得不知愁。

此首《頻伽室語業(yè)》未收。

（二七）（二八）

綺羅香 杜鵑

血已凝喉，聲還挾淚，催墮落花如雨。咽咽淒淒，啼得殘春更苦。斷征夢，焰冷青燈。警孤魂，鬼噓新墓。一聲聲又到三更，無窮幽怨盡情吐？堪憐惟此一句，不管漫天劫火，教人歸去。喚起疏風，千壑萬崖相助。知多少，薄倖拋分，遍天涯，斷腸羈旅。謝殷勤，能感東夷，曰歸愁日暮。

該詞收入《頻伽室語業(yè)》時改動較大，茲全引如下：「一徑濃陰，三弓淺水，花雨草煙深處。鎮(zhèn)日悲啼，重怨不分朝暮。斷征夢，焰冷青燈。耿長夜，暈生銀兔。是誰招冤魂飛來，無窮幽怨盡情吐？黃昏聲急更苦，血淚紅爭劫火，行人無路。喚起疏風，千壑萬巖相助?？湍c回，是處消魂，溪橋漲，幾家閉戶？謝殷勤，漫勸東姨，不如歸海去！」〔四八〕

鳳簫吟 蟻

亂紛紛，牆陰草際，鴻蒙不礙微生。附緣非自喜，借誰羽翼，但坐羨飛騰。食微雖易飽，也奔波、整日無停。檢剩核殘肴，一年且樂豐盈。 營營。血天腥地，息存何易，那避貪名。探花和蝶夢，定巢憐燕語，總不勝情。轉(zhuǎn)移經(jīng)幾度，趁閑來、睡足新晴。又報説，掀翻寸壤，槐穴將傾。此首《頻伽室語業(yè)》未收。

詞卷末夏批：「以作家相期，故多刻核之評，諒之勉之。瞿禪僭注

〔一〕夏承燾《天風閣學詞日記》，《夏承燾集》（六），浙江古籍出版社、浙江教育出版社，一九九七年，第四二八頁。

〔二〕夏承燾《天風閣學詞日記》，《夏承燾集》（六），第四二七—四二八頁。

〔三〕夏承燾《天風閣學詞日記》，《夏承燾集》（六），第四二一頁。

〔四〕夏承燾《天風閣學詞日記》，《夏承燾集》（六），第四三一頁。

〔五〕夏承燾《天風閣學詞日記》，《夏承燾集》（六），第四三五頁。

〔六〕夏承燾《天風閣學詞日記》，《夏承燾集》（六），第四三六頁。

〔七〕夏承燾《天風閣學詞日記》，《夏承燾集》（六），第四八九頁。

〔八〕夏承燾《天風閣學詞日記》，《夏承燾集》（六），第四八九頁。

〔九〕夏承燾《天風閣學詞日記》，《夏承燾集》（五），第四九〇頁。

〔一〇〕夏承燾《天風閣學詞日記》，《夏承燾集》（六），第八頁。

〔一一〕夏承燾《天風閣學詞日記》，《夏承燾集》（六），第二〇頁。

〔一二〕夏承燾《天風閣學詞日記》，《夏承燾集》（六），第二五頁。

〔一三〕夏承燾《天風閣學詞日記》，《夏承燾集》（六），第二五—二六頁。

〔一四〕夏承燾《天風閣學詞日記》，《夏承燾集》（六），第四七八頁。

〔一五〕夏承燾《天風閣詞集前編》，《夏承燾集》（四），第一七六頁。

〔一六〕夏承燾《天風閣學詞日記》，《夏承燾集》（六），第四六〇頁。

〔一七〕夏承燾《天風閣詞集前編》，《夏承燾集》（四），第一八〇頁。

〔一八〕夏承燾《天風閣學詞日記》，《夏承燾集》（六），第三七九頁。

〔一九〕夏承燾《天風閣詞集後編》，《夏承燾集》（四），第三一二頁。

〔二〇〕夏承燾《天風閣學詞日記》，《夏承燾集》（六），第三六四—三六五頁。

〔二一〕夏承燾《天風閣詞集前編》，《夏承燾集》（四），第一五九頁。

〔二二〕夏承燾《天風閣學詞日記》，《夏承燾集》（六），第四〇三頁。

〔二三〕夏承燾《天風閣學詞日記》，《夏承燾集》（六），第五二四—五二五頁。

〔二四〕夏承燾《天風閣詞集後編》，《夏承燾集》（四），第三二五頁。

〔二五〕夏承燾《天風閣學詞日記》，《夏承燾集》（六），第五三五頁。

〔二六〕夏承燾《天風閣詞集前編》，《夏承燾集》（四），第一七六頁。

〔二七〕夏承燾《天風閣學詞日記》，《夏承燾集》（六），第五三五—五三六頁。

〔二八〕夏承燾《天風閣詞集前編》，《夏承燾集》（四），第五三七、五四〇頁。

〔二九〕張爾田著，段曉華、蔣濤整理點?！稄垹柼锛嬓！?，黃山書社，二〇一八年，第五〇四頁。

〔三〇〕夏承燾《天風閣學詞日記》，《夏承燾集》（六），第七三八頁。

〔三一〕蔣禮鴻、盛靜霞《懷任室詩詞·頻伽室語業(yè)》，香港天馬圖書有限公司，二〇〇四年，第五〇頁。

〔三二〕蔣禮鴻、盛靜霞《懷任室詩詞·頻伽室語業(yè)》，第一二四頁。

〔三三〕蔣禮鴻、盛靜霞《懷任室詩詞·頻伽室語業(yè)》，第一二六頁。

〔三四〕蔣禮鴻、盛靜霞《懷任室詩詞·頻伽室語業(yè)》，第一二七頁。

〔三五〕蔣禮鴻、盛靜霞《懷任室詩詞·頻伽室語業(yè)》，第一二七頁。

〔三六〕蔣禮鴻、盛靜霞《懷任室詩詞·頻伽室語業(yè)》，第一三〇頁。

〔三七〕蔣禮鴻、盛靜霞《懷任室詩詞·頻伽室語業(yè)》，第一六三頁。

〔三八〕蔣禮鴻、盛靜霞《懷任室詩詞·頻伽室語業(yè)》，第一九七頁。

〔三九〕蔣禮鴻、盛靜霞《懷任室詩詞·頻伽室語業(yè)》，第一三七—一三八頁。

〔四〇〕蔣禮鴻、盛靜霞《懷任室詩詞·頻伽室語業(yè)》，第一三九頁。

〔四一〕蔣禮鴻、盛靜霞《懷任室詩詞·頻伽室語業(yè)》，第一七一頁。

〔四二〕蔣禮鴻、盛靜霞《懷任室詩詞·頻伽室語業(yè)》，第二〇五頁。

〔四三〕蔣禮鴻、盛靜霞《懷任室詩詞·頻伽室語業(yè)》，第二〇九頁。

〔四四〕蔣禮鴻、盛靜霞《懷任室詩詞·頻伽室語業(yè)》，第二一三頁。

〔四五〕蔣禮鴻、盛靜霞《懷任室詩詞·頻伽室語業(yè)》，第二二七頁。

〔四六〕蔣禮鴻、盛靜霞《懷任室詩詞·頻伽室語業(yè)》，第二三一頁。

〔四七〕蔣禮鴻、盛靜霞《懷任室詩詞·頻伽室語業(yè)》，第一九一頁。

〔四八〕蔣禮鴻、盛靜霞《懷任室詩詞·頻伽室語業(yè)》，第一七二—一七三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