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的溫度 就是家的溫度

文/ 江徐

一個冷冷清清的家庭，不會呈現(xiàn)出熱氣騰騰的廚房。反之，一個和和美美的家庭，必然有一個飯菜飄香的灶臺。

有人說，婚姻好不好，看廚房就知道。這話有一葉落而知秋的意味。

一對夫妻，走出去，可以扮演光鮮恩愛的表象，但是夫妻感情、家庭氣氛究竟如何，透過一些以為沒有聯(lián)系，實際上密切相關的部分去看，根本無法掩飾。

比如廚房。廚房的溫度，差不多就是這個家庭的溫度。

一個冷冷清清的家庭，不會呈現(xiàn)出熱氣騰騰的廚房。反之，一個和和美美的家庭，必然有一個飯菜飄香的灶臺。

古人言，民以食為天。一日三餐是日常飲食起居最基礎、也是最主要的一項內(nèi)容。想把家經(jīng)營好，未必要上得廳堂，但至少得有一個人，下得廚房，并且樂此不疲。

因為，廚房的煙火、醬醋的香味，比外面價格昂貴卻不帶情感溫度的商品更容易把一個家暖起來。

聽蔣勛的生活美學系列有聲書。在《創(chuàng)造環(huán)境之美》一節(jié)中，他說，他會經(jīng)?；叵胄r候的生活。記憶中，媽媽每天會講動聽的故事，會打漂亮的毛衣，會做可口的飯菜。那時候經(jīng)濟條件有限，物資匱乏，不像現(xiàn)在有機會品嘗山珍海味，但是，他依然懷念。

因為他的母親每天都會做非常可口的晚餐，等著下班的丈夫和放學的孩子。僅僅一道面食，她都別出心裁，每天換著花樣切成不同形狀，做出變化萬千的樣式。

這對小時候的蔣勛來說，是推開家門的驚喜，是放學回家的幸福。因為每天由飯菜帶來的新奇，因為媽媽的愛，他非常愿意回家。

怎樣的生活，算得上充滿美學的生活呢？

我想，所謂生活美學，并非要刻意做各種物質上的修飾與裝潢，如果缺乏情感依戀，裝修再典雅的空間，也不會帶來歸宿感，造型再精美的珍饈美饌，也難以勾起一個人的食欲。

真正值得花精力去維護的居住環(huán)境，并非看得見的金粉金沙、雕梁畫棟，而是在于內(nèi)心感受的塑造。

美，來自內(nèi)心的柔情。

這讓我想起自己的家人。

阿姨明年五十歲了，依然扎很高的馬尾辮，依然要強、易怒。她把半生精力全部放在家庭和孩子身上。

在飲食方面，阿姨對家人的照顧從不馬虎。逢年過節(jié)，洗刮剖切，炒蒸炸熘……從清早開始，忙忙碌碌，忙到鍋爐的熱氣散到窗玻璃上，水氣淋漓，飯菜飄香，而她自己都抽不出空來喝一口水。

每次回去，想打下手幫忙，總被拒絕，因為我慢慢吞吞的風格，在風風火火的阿姨眼里根本瞧不上，能做的只是泡杯茶，見縫插針地遞到她的手里。

阿姨倘若在網(wǎng)上看到某道菜的做法，覺得不錯，便會記下來，可能再加上一些改造，就成為餐桌上一道新菜。這次中秋回去，阿姨做了炸薯條，剛端上桌，就被兩個弟弟“搶售一空”，被評價說有肯德基里薯條的味道。

阿姨愛整潔，每頓飯做畢、吃好，收拾完殘羹冷炙，她都要把不銹鋼灶臺從里到外、由上至下清潔一遍。我建議她兩天洗刷一次，反正中午清理好了，晚上又要煮，太累?？伤龑幵缸屪约菏芾郏矆猿忠蓛?，因為廚房在車庫，如果不干凈，讓鄰居看到了不像樣，自己也會覺得不舒服。

每次回去，總看到廚房里蒸蒸煮煮、熱氣騰騰的樣子，與之伴隨的，有餐桌上推杯置盞的溫情，有互相關懷的天倫之樂。

冬天，大人小孩都在家，阿姨會炸地瓜丸子、煎紫菜餅。這是我家的一個飲食習慣。第一批剛出鍋，她便喊：“孩兒們，快來吃好吃的！”話音剛落，兩個弟弟哄搶而上。看著這一情景，外婆樂呵呵，感懷地講起——

以前，村里有戶人家，過年了，人家都開始做肉丸子，這對老夫妻當然也做。做著做著，兩人哭了起來。為什么呢？膝下無兒無女，本應熱熱鬧鬧的新年，此刻冷冷清清，碗里的肉丸子越積越多，卻沒人來吃……

所以，阿姨讓我和倆弟弟一起搶著吃才好，哪怕她來不及做，也是開心的。

《飲食男女》這部影片我看過兩遍，其中就有濃濃的煙火氣息。

故事中的父親是位廚師，很有名氣。已退休，每個周末都會做一大桌佳肴，等三個女兒回家吃飯。女兒們有自己的生活，各自忙著工作、戀愛。周末聚餐這一習慣，在這個家里成為維系父女四人情感的紐帶，也是他們相互溝通的時刻，品著美食，說說最近遇到的趣事、討厭的人、自己的戀情新進展。

電影開頭部分，是父親做菜的特寫鏡頭，兩分多鐘。寡言內(nèi)斂的男人，一個人剖魚、和面，將魚尾拎起，在面粉里翻兩翻，再下油鍋慢煎，同時將五花肉去皮切片，橐橐橐橐，刀工嫻熟。在他爐火純青的廚藝背后，含著父親對兒女的關愛，還有對日漸冷淡下去的家的氣氛的盡心呵護。

可惜，當她們一個個即將飛出去，飛向屬于自己的新窩，都不再愿袒露心跡，聚餐淪為形式，再鮮美的佳肴也開始食之無味。

這也讓我想到與之相反的——演員趙又廷給人彬彬有禮、謙遜低調(diào)且不乏文藝氣質的印象，這跟他從小所受的家庭教育有很大關系。

在一期訪談節(jié)目中，趙又廷說，父母給予他和哥哥很傳統(tǒng)的教育，使得他養(yǎng)成一些好習慣，比如每天保持閱讀，比如吃飯的時候不玩手機，不做其他任何事情，將注意力集中在飯菜和家人之間的交流上面。這些習慣，會讓他裨益終生。

老屋內(nèi)有一張菜櫥，黃漆雕花的櫥門上有兩句對聯(lián)，小時候認字不多，每一次都讀不完整，自然也無法懂得。

此刻，我突然回想起來，原來是這樣兩句：一人巧作千人食，五味調(diào)和百味香。十四個字，有對天地食物的贊美，也含著對家庭和美的祝愿。調(diào)和的，既是菜肴，也是人生的酸甜苦辣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