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政訴訟中不為證明妨礙義務探討

李 敬

湖北中醫(yī)藥大學管理學院，湖北 武漢 430000

一、行政訴訟不為證明妨礙義務的概念

行政訴訟中不為證明妨礙義務是指在行政訴訟中不負舉證責任的當事人，不得基于故意或者過失，妨礙負有舉證責任的當事人的證明，使得其對于要證事實的證明陷于不能的狀態(tài)。①在訴訟中，舉證責任規(guī)則是當訴訟案件事實處于真?zhèn)尾幻鲿r法院據(jù)以裁判的準則。但是，如果是因為不負舉證責任的原因，而導致案件的事實真相處于真?zhèn)尾幻鞯臓顟B(tài)，即存在證明妨礙的情況下致使舉證人舉證不能時，如果機械的適用舉證責任規(guī)則，此種證明上的不利后果仍完全由負舉證責任的當事人承擔，不免使人產生不公平之感。因此，有必要對此種證明上的不利后果在實施證明妨礙的當事人與負舉證責任的當事人之間進行調整。而不為證明妨礙義務就是對不負舉證責任的當事人的行為進行規(guī)制，若違反該義務則應當承擔違反該義務的不利法律后果。

二、我國臺灣地區(qū)的立法現(xiàn)狀

(一)相關立法現(xiàn)狀

在我國臺灣地區(qū)，根據(jù)臺灣《行政訴訟法》第135條規(guī)定：“實施證明妨礙行為當事人因妨礙他造使用、故意將證據(jù)滅失、隱匿或致礙難使用者，行政法院得斟酌情形認定他造關于該證據(jù)之主張或依該證據(jù)應證之事實為真實?！笨梢钥闯鑫覈_灣地區(qū)對證明妨礙作了一般性的規(guī)定，而不同于德國與日本，其證明妨礙制度僅以書證或勘驗為其適用范圍。同時，臺灣地區(qū)學界關于當事人違反協(xié)力義務的法律后果主要觀點包含以下幾點：

第一，法官職權調查不再擴張。當事人實施證明妨礙行為對法官的職權調查有如何影響，當事人若實施證明妨礙行為，法院即無獨自調查的義務，此觀點有減輕法官調查義務的效果②。從另一個角度來說，當事人進行具體化的陳述、主張或聲明，指出更多法院據(jù)以調查的線索，法院的職權調查也得到擴大。所以應該說，當事人實施證明妨礙行為，法院的職權調查義務不再擴張。

第二，心證的形成。如果行政訴訟當事人實施證明妨礙行為，恰好涉及到待證事實，而該待證事實也屬于該義務人的證明負擔范圍，那么如果是知道事實真相的人，或者如果沒有他的協(xié)力，法院就無法進行證據(jù)調查，那此時實施證明妨礙行為，當然就會使法官形成對他不利的心證。具體來說，如果法院窮盡了調查，結果還是存在事實未能確認，那即使在職權調查主義之下，當事人還是必須將只有他知道的事實告知法院，否則，將在心證的形成上對他不利③。法院應當對當事人作些釋明，以免因為當事人在特殊情況下沒有考慮到，以致于對他造成不利的推論。如臺灣《行政訴訟法》第121條規(guī)定：“行政法院為使辯論易于終結，認為必要時，于辯論終結前，為下列行為：(1)命當事人、法定代理人、代表人或管理人本人到場。(2)命當事人提出圖案、表冊、外國文文書之譯本或其他文書、物件。此等供證據(jù)使用之物件于當事人持有時，可命其先提交于法院，以利言辭辯論時之證據(jù)調查。若當事人無正當理由不依命令提交與法院，法院雖不能加以制裁，但若事實真相因此無法查明時，法院得斟酌情形，依其心證為不利該當事人之認定”。通過該條款，可以看出當事人無正當理由不依法院命令的行為，對其有利的事實若因此不能查明真相時，因其決絕協(xié)力，不能指責法院未盡職權調查的義務，而且該當事人原則上須承受此事實不明的不利益。

第三、費用的承擔。若當事人實施證明妨礙行為可課予其相關費用的承擔。如臺灣《行政訴訟法》第99條規(guī)定：“…II依第四十四條參加訴訟所生之費用，由參加人負擔。但他造當事人依第九十八條第三項及準用民事訴訟法第七十九條至第八十四條規(guī)定應負擔之訴訟費用，應由該當事人負擔。臺灣行政程序法第52條規(guī)定：“行政程序所生費用，由行政機關負擔。但專為當事人或利害關系人利益所支費用，不在此限。因可歸責與當事人或利害關系人之事由，致程序有顯著之延滯者，因其延滯所生之費用，由其負擔?！?/p>

具體而言，臺灣《行政訴訟法》立法第135條規(guī)定了當事人違反不為證明妨礙行為的義務時所遭受的不利法律后果，即法院可以享有一定的自有裁量權來決定是否認定對方當事人關于該證據(jù)的主張或者待證事實為真實。

(二)對我國的啟示

我國在構建行政訴訟中不為證明妨礙義務時應當借鑒我國臺灣地區(qū)立法的有益經驗。

一方面，確立不為證明妨礙義務必須由法律作出明確規(guī)定。法律欲課予人義務，必須由法律作出明確的規(guī)定，才能更好的引導人的行為。縱觀域外立法，大陸法系國家和地區(qū)立法中的不為證明妨礙義務，均在立法上作出了明確的規(guī)定，這樣不僅有利于義務人知曉義務的內容，其積極提供證據(jù)于法院，從而使法院能夠盡快的查清案件事實真相，而且也有利于更好的保護其合法權益。相反，如果法律不對不為證明妨礙義務作出明確具體的規(guī)定，則有可能造成該義務被不斷填充的可能，從而對義務人的基本權利造成損害，最終也會降低證據(jù)協(xié)力義務的價值與功能。

另一方面，確立證據(jù)協(xié)力義務必須具備相應的制裁措施。從域外立法可知，大陸法系國家和地區(qū)對違反不為證明妨礙義務的制裁措施作出了明確的規(guī)定，而非一個孤立的條文。所以，我國在設置該義務時對違反不為證明妨礙義務的制裁措施，也應當盡量明確且具體，讓義務人能知曉其行為將會造成的不利法律后果，由此來引導其行為。如果只是進行原則化的規(guī)定，不針對不為證明妨礙義務的違反措施進行具體明確的規(guī)定，會缺乏現(xiàn)實可操作性。而且，作為一項法律義務，必須具有明確的法律責任作為保障，否則該義務最終將會淪為虛置的道德性條款，無法發(fā)揮其對義務人的震懾作用，也就無法有效的規(guī)制該義務人的行為，同時，也會造成法官無法對違反不為證明妨礙義務的行為予以全面規(guī)制。

三、我國現(xiàn)行立法評析

我國現(xiàn)行的《行政訴訟法》并未確立真正意義上的證明妨礙制度，沒有關于證明妨礙的構成要件以及有關表現(xiàn)形式的具體規(guī)定。我國現(xiàn)行《行政訴訟法》第38條的規(guī)定可以理解為被告違反不為證明妨礙義務所應遭受的制裁措施。對于行政賠償案件，訴訟中原告應當對損害的事實提供證據(jù)，而對損害事實不符舉證責任的被告則負有不為證明妨礙的義務，如果被告行政機關違反了該義務，則應承擔舉證責任轉換的不利法律后果。但是筆者認為，該條對于被告違反不為證明妨礙義務而直接采用舉證責任轉換的規(guī)定無法彈性的處理該種妨礙行為，并未區(qū)分被告實施證明妨礙行為時的可歸責程度，被告是故意還是過失不加區(qū)分，可能會影響法院判決的公正性。因此，應當綜合考慮被告的可歸責程度，以及該證據(jù)在訴訟中的重要性，由此，來確定相應的制裁措施。同法第59條規(guī)定了如果不負舉證責任的當事人實施證明妨礙行為的將遭受到的制裁措施包括訓誡、責令具結悔過、罰款、拘留、構成犯罪的追究刑事責任這五種，而沒有課以其裁判上的不利益。筆者認為，這一制裁措施缺乏科學的考量，沒有經過系統(tǒng)的分析，該條規(guī)定的不利后果與從事此種行為所獲得的不當利益是不相匹配的。不負舉證責任的當事人阻止證人作證或者毀滅偽造證據(jù)，是為了使負舉證責任的當事人無法提供重要證據(jù)，從而來謀求自己在事實認定上的不正當?shù)睦?，是為了使對方當事人敗訴。所以，有時寧愿承受此條所規(guī)定的不利后果，但由此卻可能獲得訴訟上的勝利。因此，為了抑制證明妨礙行為的發(fā)生，使法院更好的查明案件事實，只有通過設置證明妨礙制度，來調整當事人之間證明利益的歸屬。

四、完善我國行政訴訟不為證明妨礙義務的立法建議

我國現(xiàn)行的《行政訴訟法》并未確立真正意義上的證明妨礙制度，沒有關于證明妨礙的構成要件以及有關表現(xiàn)形式的具體規(guī)定。

從行政訴訟立法角度出發(fā)，對證據(jù)協(xié)力義務關于不為證明妨礙義務的要求可作如下規(guī)定：

現(xiàn)行《行政訴訟法》第59條規(guī)定可以知道，在我國行政訴訟中，如果不負舉證責任的當事人實施證明妨礙行為的將遭受到的制裁措施包括訓誡、責令具結悔過、罰款、拘留、構成犯罪的追究刑事責任這五種，而沒有課以其裁判上的不利益。不負舉證責任的當事人阻止證人作證或者毀滅偽造證據(jù)，是為了使負舉證責任的當事人無法提供重要證據(jù)，從而來謀求自己在事實認定上的不正當?shù)睦?，是為了使對方當事人敗訴。所以，有時寧愿承受此條所規(guī)定的不利后果，但由此卻可能獲得訴訟上的勝利。因此，若要在我國相關立法中設置證明妨礙制度時，可于《行政訴訟法》第39條規(guī)定之后，增加第4款“當事人因妨礙他造使用，故意將證據(jù)滅失、隱匿或者致使其難以使用者，人民法院可審酌情形認定對方當事人關于該證據(jù)的主張或依該證據(jù)所應證明的事實為真實。前項情形，于裁判前應令當事人有辯論的機會?！?/p>

[ 注 釋 ]

①占善剛.證據(jù)協(xié)力義務之比較法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9：254.

②Vgl.Koehler-Rott.a.a.O.(Anm.7)，S.214.

③BVerwG v.8.7.1964，BVerwGE19，87，BverwG v.2，12，1971，Buchholz 310，86 Abs.1 VwGO Nr.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