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夫妻財產約定制度的完善
——兼議夫妻財產約定協議公證公示制度

李宇芽

河南省鄭州市黃河公證處，河南 鄭州 450000

妻財產約定作為夫妻財產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是指夫妻雙方在婚姻關系存續(xù)期間采用書面形式約定婚前及婚后財產的歸屬，是夫妻財產制度的一種形式。1980年的《婚姻法》首次提及了夫妻財產可以約定，2001年的《婚姻法》又在1980年的基礎上將夫妻財產約定制度增加了專門條款，初步確立了概念、形式和效力。但是該制度歷經20年，實踐中新情況新問題層出不窮，雖然最高人民法院出臺了多部司法解釋，但是對于夫妻財產約定的解釋很少，而且有些問題只能通過立法解決，故完善該制度很有必要，既有利于婚姻法的完整，還有利于意思自治、保護個人財產、保護交易安全的立法理念的實現。本文將從我國夫妻財產約定的現狀出發(fā)，試論該制度存在的問題及完善，提出公證公示制度構想，希望對該制度的完善提供有益思路。

一、夫妻財產約定制度的現狀

我國婚姻法第十九條①規(guī)定了兩種夫妻財產制度。

一種是夫妻法定財產制，一種是夫妻約定財產制。且婚姻法確立了約定財產制優(yōu)先于法定財產制這一原則。

同時，夫妻約定財產制下，又分為分別財產制和共同財產制。分別財產制下，根據十九條第三款之規(guī)定，將產生債務分別承擔的后果。

夫妻財產約定協議必須采用書面形式。實踐中，夫妻雙方可以自行訂立，也可到公證機構辦理夫妻財產約定協議公證，而后者的證據效力要高于前者。一些有實際需求且法律觀念強的夫妻，會來到公證處，請公證員為其辦理。但由于該制度存在的一些問題，使得夫妻財產約定協議有時不能達到當事人最理想的目的。

二、我國夫妻財產約定制度存在的問題

我國現行《婚姻法》僅第十九條對夫妻財產約定予以規(guī)定，其他就是《婚姻法》司法解釋的一些條文，比較簡單和雜亂，這對于一部調整婚姻家庭的法律無疑是不足的。我國正在編制民法典，婚姻家庭編是很重要的一編，而夫妻財產制也是其中很重要的一個制度。我國僅僅一條的規(guī)定略顯簡單。

第一，夫妻財產約定協議的種類不夠明確，以致實踐中出現夫妻一方將婚前財產約定為對方所有的效力產生分歧?！痘橐龇ā匪痉ń忉?三)的出臺試圖解決這一分歧，該解釋第6條②對此種情況的解釋，不但沒有對這一問題予以很好的解決，反而引起了媒體、律師、妻子等各種群體展開了討論。理論界也出現了各種觀點。③亟需在婚姻家庭法律制度中對此問題予以規(guī)范。

第二，夫妻財產約定協議的法律效力不明確?；橐龇ǖ谑艞l④沒有對夫妻財產約定的法律效力予以明確，以致法院在審理案件中會出現分歧。⑤立法的缺失，導致司法的不統一，有損司法權威。

第三，缺乏公示制度。夫妻財產約定協議在對外關系上，尤其是對債權人的情況下，由于沒有對外效力，不能直接對抗債權人。實踐中，因為夫妻債務問題發(fā)生的糾紛很多，為此，我國司法部門先后出臺多部司法解釋來解決夫妻共同債務問題，但結果不甚如人意?；橐龇ㄋ痉ń忉尪?4條⑥還引來了全國人大代表和公民的審查建議，引起了全國兩會的關注，通過研究，最高人民法院于2018年出臺了新的司法解釋，對24條予以修正。但是對于分別財產制下，對外債務的承擔方面，法律規(guī)定仍十分簡陋。《婚姻法》第十九條、司法解釋(一)第十八條規(guī)定，非舉債一方負有舉證責任證明債權人知道該約定。這對于非舉債方是加重的負擔。由于缺乏公示制度，夫妻財產約定這一制度形同虛設。

公證實踐中，經常遇到來辦法定繼承房產公證的當事人會問公證員，繼承人繼承來的財產，繼承人的配偶也有份額嗎？公證員都會告訴他會有。繼承人會繼續(xù)問，如果不想讓配偶有份額怎么辦？公證員會告訴他可以做夫妻財產約定協議公證，約定為單獨所有。但是至此，繼承人的需求就解決了嗎？繼承人是想單獨所有房產，在繼承人和配偶之間產生物權效力，今后可以自由處分該房產，對抗債權人？還是僅僅是在繼承人與配偶之間產生物權效力？很顯然，繼承人是想得到前者的效果。而目前我國的法律沒有給與這種約定最大限度的保護。實際上，這種約定財產制是完全可以通過公示制度予以保護的。

約定共同財產制下，由于缺乏公示制度，在將婚前財產約定為共有的情況下，夫妻一方的物權得不到充分的保障。由于不動產物權登記具有公示公信力。即使夫妻約定財產共有，但由于沒有公示，不動產登記方仍然可以自行處分該不動產，第三人通過交易取得該不動產物權后，非登記方則只能請求登記方承擔損害賠償的責任，這樣對于非登記方的保護不但不利，還會產生大量糾紛。

三、夫妻財產約定制度的完善

(一)擴大夫妻財產約定協議的類型

現行法律規(guī)定的“共同所有”、“部分共同所有、部分各自所有”、“各自所有”三種類型局限性大。現實中，夫妻一方將自己婚前財產約定歸另一方所有；夫妻雙方將婚后共有財產約定為一方所有。都不屬于三種類型。建議破除這三種約定類型的界限，最大限度尊重當事人意思表示。對于夫妻雙方約定一方婚前所有的財產歸另一方的情形，不適用贈與合同，仍然適用《婚姻法》，對雙方產生約束。

(二)確立夫妻財產約定協議對內發(fā)生物權效力

本文認為，夫妻財產約定協議對內發(fā)生物權效力。理由如下：

1.在夫妻財產關系中，有關物權的法律適用優(yōu)先適用《婚姻法》《中華人民共和國物權法》第六條規(guī)定，“不動產物權的設立、變更、轉讓和消滅，應當依照法律規(guī)定登記。動產物權的設立和轉讓，應當依照法律規(guī)定交付?！钡诎藯l規(guī)定“其他相關法律對物權另有特別規(guī)定的，依照其規(guī)定?！钡诰艞l規(guī)定“不動產物權的設立、變更、轉讓和消滅，經依法登記發(fā)生效力；未經登記，不發(fā)生效力，但法律另有規(guī)定的除外?！蔽餀喾ㄒ?guī)定了物權的變動基本原則，但同時也承認其他法律的特別規(guī)定?！痘橐龇ā纷鳛榕c《物權法》同層級的部門法，對物權有特別規(guī)定，應當優(yōu)先適用。理由如下：

《婚姻法》和《物權法》的調整對象不同?！痘橐龇ā肥钦{整人身關系和財產關系的法律規(guī)范，財產關系是建立在人身關系之上。《婚姻法》中規(guī)定夫妻在家庭中地位平等，基于此規(guī)定了夫妻財產制度。此處的夫妻財產制度并非出于功利目的，也不帶有經濟目的，而是帶有社會保障的功能，《物權法》則是調整平等主體之間因物的歸屬而產生的財產關系，其旨在“物盡其用”。二者的調整對象不同，決定了在夫妻財產關系中，《婚姻法》才能更好的調整。

故在調整婚姻家庭法律關系時，不能完全出于經濟目的，要優(yōu)先考慮人身關系即夫妻、家庭成員之間的關系，特別是夫妻之間的財產約定更要尊重夫妻雙方的真實意思，不宜由《物權法》過度調整，應當由《婚姻法》去規(guī)范評價。⑦

2.夫妻通過夫妻財產約定協議約定財產歸屬的，物權從該協議訂立時產生，不以登記為要件，但不登記不能對抗第三人

在夫妻財產關系中，適用《婚姻法》調整下，夫妻雙方基于財產約定協議取得分別所有權或共有權。例如：夫妻雙方婚后對一方婚前購買的房產約定為共有，此協議自簽訂時生效，物權從該協議生效時取得。需要指出的是，夫妻財產約定協議不能對抗家庭以外的第三人，除非，該財產約定協議經過登記公示。涉及向家庭以外的第三人處分不動產物權，就應當適用物權法。

(三)構建我國夫妻財產約定協議公證、公示制度

夫妻財產約定協議公證是指公證機構對夫妻雙方所簽訂的財產約定協議的真實性與合法性予以證明。公證機構作為專門的法律服務機構，其內部公證員均是與法官、檢察官、律師一樣具備法律職業(yè)資格的法律專業(yè)人員，具有專業(yè)的法律知識，在對夫妻財產約定協議進行公證的過程中，會對協議的合法性、有效性予以把握，避免無效情形的出現，更好的保障夫妻雙方的權益。在德國，夫妻財產契約系典型要是合同，“必須在雙方當事人同時在場并由公證人記錄的情況下訂立之?！雹嗲业聡穹ǖ涿鞔_應“登記于有管轄權的區(qū)法院的夫妻財產制登記簿”。我國臺灣地區(qū)“民法”第1004條規(guī)定，“夫妻得于結婚前或結婚后，以契約就本法所定之約定財產制，選擇其一，為其夫妻財產制，非經登記，不得以之對抗第三人?！雹嵛覈姓撐膶懙?，我國可以建立公證對抗制度，即夫妻財產及債務約定的情況下，應當由公證機構輔助夫妻財產約定協議的簽訂，并采取授權登記、有限查詢的方式實現信息化查詢平臺，建立夫妻財產公示對抗登記平臺，以形成公示對抗效力。⑩

筆者認為，把夫妻財產約定協議規(guī)定為公證生效，限制了夫妻雙方的意思自由，而公證對抗主義中，保證了夫妻雙方的意思自由的同時，公證還能起到很好的保障作用。但本文想在公證對抗主義的基礎上，進一步深化，建立連接民證部門和房管部門的大數據信息庫。具體構建如下：

首先建立公正機構自己的公證登記公示平臺。在這個平臺上，公證機構將前來辦理公證的夫妻財產約定協議予以登記公示。其次，加強民政部門的全國聯網，將全國婚姻狀況聯網。民政部門應開通對外公示服務，以便于第三人查詢婚姻，確保婚姻的公示。第三，由公證機構與民政部門、房管部門聯網，對于經過公證的夫妻財產約定協議，公證機構一方面通過公證登記公示平臺向社會公示，向民政部門和房管部門提供信息，由民政部門予以登記公示。公示后；分別財產制下，夫妻一方所負債務即由一方承擔，另一方可以對抗第三人。涉及不動產的，根據《物權法》公示公信原則，由當事人持夫妻財產約定協議公證書向房管部門辦理變更登記，由房管部門公示。在辦理變更登記之前，通過公證機構提供的信息進行公示，且該信息可以面向全社會查詢，同樣可以對第三人發(fā)生對抗力，但不經登記，處分該物權時不發(fā)生物權效力。當然，為了平衡隱私和公示之間的矛盾，可以要求第三人申請查詢時提交多方簽字的申請表，包括夫妻雙方及第三人的簽字，查詢時需要提供證明與被查詢人有利害關系的相關證明材料。這是實際操作中需要細化的問題。

[ 注 釋 ]

①《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第19條：“夫妻對婚姻關系存續(xù)期間所得的財產以及婚前財產的約定，對雙方具有約束力。夫妻對婚姻關系存續(xù)期間所得的財產約定歸各自所有的，夫或妻一方對外所負的債務，第三人知道該約定的，以夫或妻一方所有的財產清償.”[Z]

②《婚姻法》司法解釋三第6條：“婚前或者婚姻關系存續(xù)期間，當事人約定將一方所有的房產贈與另一方，贈與方在贈與房產變更登記之前撤銷贈與，另一方請求判令繼續(xù)履行的，人民法院可以按照合同法第186條的規(guī)定處理.”[Z]

③黃博景.《夫妻一方婚前財產婚后歸對方所有之約定的法律探討》一文中對這一問題做了探討.http： // blog. sina. com. cn/ kuokinghuang[Z].

④《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第19條：“夫妻對婚姻關系存續(xù)期間所得的財產以及婚前財產的約定，對雙方具有約束力.夫妻對婚姻關系存續(xù)期間所得的財產約定歸各自所有的，夫或妻一方對外所負的債務，第三人知道該約定的，以夫或妻一方所有的財產清償.”[Z]

⑤《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公報》[Z].2014(12)：31-35.

⑥第二十四條：“債權人就婚姻關系存續(xù)期間夫妻一方以個人名義所負債務主張權利的，應當按夫妻共同債務處理.但夫妻一方能夠證明債權人與債務人明確約定為個人債務，或者能夠證明屬于婚姻法第十九條第三款規(guī)定情形的除外.”[Z]

⑦《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公報》[J].2014(12)：31-35.

⑧《德國民法典》(第2版)[M].陳衛(wèi)佐，譯注.法律出版社，2006：447.

⑨王澤鑒.民法概要[M].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515.

⑩張瑜明.夫妻財產約定的公證及公示制度構想[Z].2017.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