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都在奔跑的李奶奶

◎文／施崇偉

以前，李玉珍奶奶只是我心中的一串故事：15 歲參加學生運動，19 歲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在川東游擊隊當交通員時一天能行上百里，撫養(yǎng)過革命烈士江姐的兒子……

當重慶市江北區(qū)老干局覃局長帶我到一個居民小區(qū)的普通住家，我看到了一位親切、大度而時尚的真實老人。

寶石藍的長裙飄逸，潔白的脖頸懸著晶瑩的玉墜，中指的戒指泛著紫羅蘭的光澤，皓齒黑發(fā)間的雙目智慧而溫和，還精致地描了月牙般的雙眉。漂亮，驚艷，我不敢稱呼她“奶奶”。覃局長告訴我，她確實就是入黨71 年的90 歲老奶奶李玉珍。

捧著老人親自泡的茶，淳厚、清香。“這是川東老區(qū)專門給我送來的。還有70多年前的味道，好喝！”

川東老區(qū)是李玉珍戰(zhàn)斗過的地方。1947 年“六一大逮捕”后，組織上安排李奶奶轉移到川東游擊隊，當上了交通員。一個從城里來的十幾歲的小姑娘竟然是個“神行太?！?，不僅每天要步行上百公里，還得在封鎖區(qū)與敵人周旋、在荒山野嶺躲避野獸的攻擊。

老人沒有細述她的戰(zhàn)斗故事，卻深情地回憶起她入黨的情景。那年，早春的大山已有了紫堇的初綻，她19 歲。涼山坪井鋪游擊隊一間牛圈改為的營房，很簡陋，很莊重。當時在場的是四個人，介紹人是重慶特支書記藍蒂裕和夫人鄭澤，她和另一個年輕同志舉拳莊嚴宣誓?！疤恿?，心都快要跳出來了。先前還背過的誓詞都不記得了，只管跟著藍書記一句一句地，用力地表達?！闭f到這里時，老人白皙的臉上露出了紅潤，仿佛重回到少女時光。

李奶奶給我們講了一件她特別自豪的事情：“我還是大姑娘時就會接生呢?！敝貞c解放后，李奶奶被派駐到各個兵工廠做婦女工作。一次，到了一個工人家里，剛好遇到家屬要生孩子了。那時候新中國的剛剛成立，幾乎人人都心懷感恩地全身心投入到社會主義建設中，男人們都在忙生產(chǎn)，送醫(yī)院已來不及?？粗纯嗟漠a(chǎn)婦向她發(fā)出求助的喊叫，李奶奶先是傻了，再是急了。沒得電話，身邊又沒其他人。在產(chǎn)婦一聲聲的喊叫中，她硬著頭皮上陣，接生了一個新生命。等安頓好了母子，李玉珍才向著車間奔跑，去給孩子的爸爸報告喜訊。

離休后的生活，她并沒有閑云野鶴。她至今仍然擔任著一個平均年齡89.4 歲的離退休支部的書記。她還是老年大學音樂班、文史班的優(yōu)秀學員，是街道老年時裝模特隊的主角。她給我翻看模特表演的照片，欣賞她漂亮的旗袍。我望著她的眉飛色舞、神采飛揚，眼里噙滿了感動的淚花。

站在她家23 樓的陽臺上，望著樓下繁華的街市和滾滾東流的嘉陵江，老人似在自言自語：“時間過得真快啊，轉眼新中國都成立70 年了。祖國就像一輛奔馳的列車，發(fā)展太快了，我時常有種緊迫感。雖然我今年已經(jīng)90 歲了，但我覺得自己還很年輕，渾身充滿干勁，我也停不下來。”

李奶奶要去給住在醫(yī)院里的老黨員送去最新的學習材料。我和她在小區(qū)門口分手。臨別時，老人拍著我這副年過五旬的肩膀，對我說：“小伙子，你還年輕，更要加油喲！”然后，她那依然健碩的腳步向著前方跑去……

我感受到她那溫暖的手傳遞給我的力量。望著她奔跑的腳步，我也邁開雙腿，向她追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