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淚盡頭是喜筵（外一篇）

王云高

2019年5月20日，為了落實習(xí)近平總書記關(guān)于文化工作的重要講話精神，自治區(qū)劇協(xié)開始進行中國劇協(xié)會員重新登記工作，我應(yīng)韋佩同志之邀填表上交。大概是人老話多，交談之后我還唱了幾句粵曲，那是1980年我將自作的小說《彩云歸》改編為同名粵劇，其中鐘離漢對妹妹介紹其夫黃維芝的一板《雨打芭蕉》。

“咦，沒想到你還挺內(nèi)行哦?！?/p>

也難怪她驚奇，我不出身于梨園世家，也沒上過藝術(shù)學(xué)院，我接觸粵劇，這本身就很有“戲劇性”。一個高中尚未畢業(yè)的學(xué)生，1958年被提拔為母校南寧四中專職團干。僅僅干了8個月，由于自治區(qū)成立，南寧作為首府，需要把原有的有線廣播站改為無線電臺。又因為缺乏筆桿子，便把淺有虛名的我調(diào)去了。先是做簡單的文教記者，繼而發(fā)現(xiàn)我是平話仔，又兼了全世界第一號無線電平話播音員。當(dāng)時的口號是“黨的需要就是我的理想”，具體到我這個典型，其結(jié)局今日可察。再其后，為了貫徹周總理的“文藝八條”，保存?zhèn)鹘y(tǒng)文藝，必須強化文藝編輯，這個任務(wù)又落實到我身上，以致邕劇團凈角蔣細增，粵劇團小生姚朗星，都稱我為“徒弟仔”。1961年4月4日（我記得清楚是“寒食節(jié)”），廣東粵劇院來邕訪問，紅線女在當(dāng)時的桂劇院唱了一曲《思凡》，贏得了全場掌聲。奇怪的是，鼓掌熱潮停下了，但鬧聲仍越來越烈，甚至還有院外市民擠進來，說是外邊冰雹下得很大。我作為記者，當(dāng)然要觀察現(xiàn)場。果然，那冰雹大如核桃，把北寧街一些殘存的屋瓦砸壞了不少。

我回到劇場，自治區(qū)文化廳正召開評論會，發(fā)言人對紅線女的嗓音和演技評價很高，以致紅線女含羞起立：“大齊唔使客氣，我係南寧心抱?！?/p>

“心抱”是白話“兒媳婦”之意。作為作家，我明白紅線女與華山兄的初婚，于是插上一嘴：“咁就難怪太公婆在天上鼓掌歡迎啰！”

她驚詫地瞟了我一眼，沒有答話，但從此她總算認識了我。直到2006年，我應(yīng)廣州一位劇作家之邀，為他加工了一個劇本，因而應(yīng)邀出席了廣東粵劇院一場晚宴。當(dāng)晚我也是唱了一次前述的那段“雨打芭蕉”，因而喚起了紅線女的記性，驚問一句：“唔係講你係個作家咩？”

“係?！蔽意灰恍?，“我係個識唱粵曲嘅作家?！?/p>

她又還了一笑，握手告辭時她還說了一句：“你唔使稱我頭銜。以后叫我阿嫂得啦！”

可真沒想到那是最后一握，“阿嫂”之稱從未上口，甚至她最后一次訪邕也沒人通知我。

這又使我產(chǎn)生一個聯(lián)想：上一段提及那位廣州作家，臨別贈了我一個玉佩。我不知其值，也沒有現(xiàn)實經(jīng)濟頭腦，回來就交給了發(fā)妻。但她在某次興奮中又轉(zhuǎn)送了也是姓李的“小舅子”，直到如今還罵我“白打工”！

“黃金有價玉無價”，文壇上多的是這類例子。

不是專門“伏筆”，接下來我還想講另一塊“玉”。

改革開放的春風(fēng)，吹動了《彩云歸》，我從南寧化工廠“歸隊”了，調(diào)任市粵劇團做編劇。為了報答黨和人民的關(guān)懷，我致力于打造廣西的文化景觀。1982年，我編了粵劇《雙星恨》。

那是源于我的第二故鄉(xiāng)蒙山縣的一個故事。洪秀全在那里封王，動亂引起了禍亂。鑒于當(dāng)時主流媒體對洪秀全的正面評價，我把時代背景下移到陸榮廷為代表的老桂系時期：動亂亂了州城，紳士黃樂山進山區(qū)成了“山大王”，在戰(zhàn)爭中占據(jù)了民婦楊氏為妾?；爻呛?，其子劍魂不愿稱這位年齡相近的人為庶母，憤而出走。黃樂山又陰謀占有花旦陶鳳鳴。陶氏察覺而逃走。黃樂山便控制了其女李芳儀，初意只是脅迫其母就范，但最后竟然占有了她為“三姨太”，在“土皇山頭”上為所欲為。

另一邊，黃劍魂流落江湖，只好歸附于一般“過山班”，以編戲為業(yè)，與德藝雙馨的女班主岐山鳳漸成知己。一次，黃樂山的黨羽借口“查戶口”，要占有無夫之婦。黃劍魂居然亮出“云中劍”藝名冒充丈夫，幫她逃出一劫。其后，黃樂山又率部趕來，派師爺要戲班唱戲勞軍。劍魂擔(dān)心暴露，拒絕演戲，借口是自己要成親。師爺要挾班主，岐山鳳詭稱“他要成親，娶的就是我”。

黃樂山聞之大怒，又聽說這是一對“嫩牛吃老草”的夫婦，大疑。便命令指定一座樓房作他們的洞房，四面以兵丁監(jiān)視。還規(guī)定在“三朝”之前，新夫婦誰也不準離開新房！

就在這種變相的高壓之下，這對姐弟情人終于弄假成真，墜入愛河。

他們避開了硬壓，但卻逃不出軟禍。岐山鳳“圓房”而受孕，不能再演旦角，打算改演小生。便找出個舊劇本《瀟湘清淚》試演。開場一曲“雙星恨”就引起劍魂的驚詫：這個本子是他為陶鳳鳴的女徒弟寫的！盤問之下，才知道岐山鳳原來就是陶鳳鳴?！叭烫钡挠H娘！

這一來，女兒成了母親的婆婆，父親變成兒子的“女婿”，中華文化傳統(tǒng)毀成了個一塌糊涂！

揭露官僚軍閥的猙獰而目，便是萬惡之報。

劇本寫出來了，粵劇團的演職員非常贊賞。很快排好出來，內(nèi)彩一場，外彩一場。當(dāng)時全市商業(yè)戰(zhàn)線八大公司有五個表示要包場或買集體票，這說明它的經(jīng)濟效益還是不錯的。在文藝界，市劇作家廣受好評。我經(jīng)過一番思考，還說了一句俏皮話：“從宏觀來看，人不可能跨越一條山溪。但山區(qū)的壯哥們能用大石塊排成一列水跳，把寬大而激流的山溪變成十幾條水溝。那水跳就是細節(jié)、氣力和心血的成果?！?/p>

這段話，當(dāng)時傳得相當(dāng)廣，甚至某通俗文學(xué)刊物作了刊登和傳播。

又偏偏，當(dāng)時出于“運動”中的一些“左調(diào)”還有“千萬不要忘記”的印象，高層某些人便“出新”了一個新詞匯：“清除精神污染，批判通俗文學(xué)?！蔽冶救吮愠闪恕皬V西小報風(fēng)”的要犯。對《雙星恨》這部戲的結(jié)論是“宣揚人性論”，“創(chuàng)作上追求藝術(shù)至上”。

這兩句話，要在今天，肯定是褒獎之言，但在當(dāng)時，卻不但禁止演出，而且傳令沒收所有演職人員的劇本，嚴防“變相復(fù)辟”。

不過，人心雖不是鐵打的，卻也有它的堅定性。具體對我來說，劇本帶草稿都上繳了，但我心依然不服，那整體構(gòu)思還在心中牢記。1986年，“開放”重上新潮，湖北省創(chuàng)刊了《傳奇天地》，我將劇情框架改寫成中篇小說《明星恨》，在那里發(fā)了個頭條。長江文藝出版社就發(fā)現(xiàn)了，主動邀請我去那里加工，寫成23萬字的長篇小說。在討論中，洪湖作家萬建芳還建議“攀高一點”，他主動帶我進京，謁見中國作協(xié)副主席馮牧同志，向他反映了上述情形。

馮老前輩坦率地表示了支持的態(tài)度，還給我親筆寫了一幅中堂書法“曲高和眾”。

也許是這般風(fēng)向重溫，長篇小說再版了一次，并于1992年獲中國通俗文藝研究會首屆優(yōu)秀作品二等獎，我再次進入了全國的視野。

30年后重提這件舊作，固然是錄下新中國的一樁雅事，但并不等于只跟南寧鄉(xiāng)親們炫耀馮老這幅中堂;此外還有一件推陳出新的后話。

1997年5月，我陪業(yè)師書法家陳政先生游花山。這是我多次遨游之處，說白了，小說中黃樂山作惡之處，就是這條明江岸上的山頭，特別是花山巖畫群像右側(cè)那位長辮子女郎，簡直就是陶鳳鳴的畫像。

我向老夫子提到這部小說，還有這段姻緣。沒想到陳老居然長嘆一聲：“你干嗎不把他們寫到香港去？那里是粵劇之鄉(xiāng)，有粉絲而沒有冤家，這對老妻少夫就能有黃金歲月。”

當(dāng)時正是香港回歸的熱潮，老夫子這構(gòu)思可謂浪漫而且真實。但具體到我，1982年這么寫，得到的將是怎么樣呢？

因此，其后20年，這部戲還是一朵“不彩之云”。

而今天，對征文的短訊，我有了新的覺悟。黨中央的路線是“一帶一路”，我就算把他們寫到古巴，也只是中華文化的延伸而已。既然全人類是個共同體，也就有相通的愛憎。沒準兒，拍出黃樂山那副“片面主義”為所欲為的面孔，我們還能交更多的朋友，有更多的收獲。

作為一個83歲的老兵，我在這里行使著作權(quán)，準備讓給后生去發(fā)展，讓這一生兩旦都走向福祉。劇名還可以改為《三星痕》。

分享的親情

2019年6月25日，蒙山縣電視臺為了慶祝老紅軍陳漫遠紀念館落成，派了個專業(yè)班子對我采訪。陳漫遠是蒙山人，1925年加入地下黨，1929年參加百色起義，1949年新中國成立，他受命為第一任廣西省長，1982年離休。他想寫一本自傳體的小說，老作家秦似教授向他推薦我為助手，寫成了長篇小說《冬雷》，在國內(nèi)頗有影響。上述情況在廣西文壇早已傳開，無須贅語。

令鄰居們吃驚的主要是，我在接待的全過程中，講的都是特色濃郁的蒙山方言（只在20萬人中通用），而且來人從未用過“先生”“同志”的稱呼，而只稱我“阿伯”“姑丈”，莫名其妙！

這也不奇怪。抗日戰(zhàn)爭末期，童年的我隨父母“逃難”到蒙山，留居了6年。其間，父親“拜”了個王姓居民為“阿叔”，他的子女便成了我的“阿叔”和“阿姑”;母親稱吳姓老板為“大哥”，我循例尊稱為“大舅”，這一聲喊開了，就“得”了一群“表弟”“表妹”（其中包括著名書法家、中國銀行的題簽人吳善茂將軍）。今日主持采訪的政協(xié)干部、攝影家小李又與我老婆同姓，故而稱她為姑，我就成了“姑丈”。

王、李是中國人中的大姓，按此推理，我的侄輩可就多的去了。更有趣的是，當(dāng)我老伴偶然提及兒媳婦姓范時，又有一人“亮相”稱我為“親家爺”。

廣西少數(shù)民族流行一句俗語：“一個親，個個跟”，在“斗爭為綱”和“單邊主義”的鄙薄中，今日達成了“一帶一路”的共識。

更有意思的是，每一個親情的考據(jù)背面，都有一個頗為風(fēng)雅的典故。例如那位姓范的記者，我細詢之下，他就是原副縣長范建德的侄孫。

我脫口而出，就講了一則詩話：

1983年，為了創(chuàng)作《冬雷》，陳漫遠同志來到桂林，召我前往商事，住在榕湖飯店里。一天清晨，他在樓頂散步，發(fā)現(xiàn)煙霧彌漫，久違的閑情逸致化合成了詩思，他寫了一闋《如夢令》：“曉起樓頭獨坐，霧把桂林深鎖。安得借長風(fēng)，吹個云開霧破。霧破霧破，還我山城嬌娜?！?/p>

老紅軍的詩思不如戰(zhàn)略堅定，把草稿讓我“推敲”，我略加潤飾，敲定了還他。

沒想到我的知名度也淡不下去，不久也“暴露”了，桂林日報社的副刊編輯藍天，曾與我是南寧晚報社的同事，聞訊來訪。當(dāng)獲悉陳老紅軍也在此，便希望前去謁見，我也就帶她去了。談了幾句，老編輯的職業(yè)病發(fā)，她熱情地問陳老有何新作。

陳老這個老紅軍，雖然當(dāng)過政委，但畢竟沒有特殊“警惕性”，不假思索地拿出了詩稿。

藍天高興地接過“革命文稿”，拿去發(fā)表了。

沒想到惹了一“大鑊”——當(dāng)時，“久經(jīng)斗爭考驗”的讀者們便以特殊的敏感讀“懂”了這首詩：詩人指出“霧把桂林深鎖”，還決定“借長風(fēng)，吹個云開霧破”，這詩人非同小可，他可是老革命領(lǐng)導(dǎo)部下，還掛著“中央顧問委員”的頭銜呢……

現(xiàn)實主義的詩情引發(fā)對號入座，不同的身份帶著不同的沖動，很多人前來求見陳老。

作為親身經(jīng)歷的文人，我嚇得一塌糊涂。好在陳老畢竟是老革命，他立即下令貼身警衛(wèi)員小周把桌子當(dāng)門橫擺，吩咐來訪者一律要兩人以上一起進去，帶來的禮物一律放在門外，回去時定要帶走。他還私下對我說：“人生最復(fù)雜的是‘二人世界，說了什么干了什么，是是非非，有口難辯。如果中間有個‘第三者，那就構(gòu)成了一個社會細胞，不該說的不敢說，不該干的不敢干，就算說錯了干錯了，也有查證余地?！?/p>

警衛(wèi)員小周遵令而行。半天之后，這個“陣圖”傳開了，那股“求見潮”就煙消云散了。

我噓了一口氣，但同時也憋了另一口氣，前述那股覲見風(fēng)我也破了一例：作為準蒙山人，我在蒙山干部群中多有熟人，范建德就是其中一個。他的求見，不是個人的沖動，而是執(zhí)行縣委的布置，請陳老回故鄉(xiāng)一轉(zhuǎn)。范老找到了我，進門當(dāng)然順利。小周移位而請，只是鑒于前述的求見例子，陳老也別有為難之處：他這個“中顧委”是中央定的，顧而問之的是全國的宏觀，但若回到故鄉(xiāng)都是些具體問題，不顧不問更不好。他只能說改期再談。范老只能告辭了。

陳老親切地點了點頭。但誰也沒想到又發(fā)生了一則“小品”。警衛(wèi)員小周遵照首長的命令，要范老把帶來的兩只沙田柚帶走。拒邀而退禮，連區(qū)區(qū)的兩只水果也不受，范老尷尬不已，眸子里閃出酸澀的光彩，回去怎能向縣委匯報？

虧了有我這個編過劇本做過導(dǎo)演的作家在側(cè)，我讀出了他的的心聲，便主動亮相“撒了一嬌”：“陳伯不要我要。家鄉(xiāng)的水果多年沒嘗了?！标惱蠒獾匾徽惺?，柚子放回桌面上了。

這個生動的“小品”還有個文雅的“尾聲”。四年后的1987年，我因公返蒙山，重逢了范老，他請我喝酒。我放肆地喝了，還給了他一首詩：

“湄水漓江演白勞，多情濃郁話滔滔。

永安軼史留文筆，共向紅袍賄綠袍?！?/p>

“湄水”是蒙山的主流河，永安是蒙山舊名，“白勞”的典故來自《白毛女》。關(guān)鍵在于末句：蒙山的方言就是偏僻，從發(fā)音到辭典，“綠袍”指的是柚子，我把陳老的官銜形容為“紅袍”，兩相對稱。這在“永安詩話”中也是一個軼事。

遺憾的是，進入新世紀不久，范老就逝世了。我也沒發(fā)表過這首詩。今天的小范也就愕然。好玩的是，他也帶來了“×袍”——蒙山的土產(chǎn)香菇，說是他的同學(xué)孔慶健親手曬的。

論同學(xué)的關(guān)系中他比較一般化，但孔慶健卻又是我的師弟，“弟者嫡也”，與我的關(guān)系密切多了。古人以“師父”連稱，至今民間仍保此習(xí)俗。而孔慶健的父親孔憲銓，對我可謂是個中標本。他原是蒙山中學(xué)校長，1948年夏，我在蒙山城廂小學(xué)畢業(yè)，當(dāng)時家境赤貧，但考慮到男孩子靠學(xué)歷而修身齊家。我父親傾盡家財，送我讀了一學(xué)期初中，就讓我申請輟學(xué)了，掙了初中肄業(yè)的出身。就是這位孔校長，聞知此事，親自來家訪問。獲悉詳情后，他毅然在有限的薪金中拿出一些，還發(fā)動同事乃至富家門生，給我交了一期學(xué)雜費，還安排我住校內(nèi)宿，親手贈我一盞煤油燈，以供晚上自修之用。這相當(dāng)于當(dāng)今的愛心工程。

這盞燈的光輝溫暖了我的心。我因而視師如父，與孔家頻頻來往，與慶健及其弟妹交好。孔校長也視我如同親生子女，藏書任我借閱，教導(dǎo)精而且博，甚至還有一次讓我看他的家譜。

回溯到當(dāng)年，誰也不會預(yù)見到我日后會寫影視劇本。可就是這么個情節(jié)，40年后（1989年）我寫《雍正皇帝》時就亮相過一回。

如果說，在31集的電視連續(xù)劇中的一段對白不值一提的話，我還可以舉一個完整的例子。

2005年9月，區(qū)黨委組織自治區(qū)優(yōu)秀專家到東北考察。9月14日，考察團上長白山。

我們乘著專車上山。半道上看到一輛旅游車出事拋錨。獲悉其中有臺灣旅客，領(lǐng)隊就停了車，騰出些位子請臺胞上車同往。

對于我們這些廣西人來說，眼前的山和水都不出奇，出奇的只是九月中旬就剩14℃的秋風(fēng)，而且眼前一片秋色，偏偏，谷底的樹和草都青得可愛。

在團友們議論滔滔之際，我放眼俯瞰下邊，突來靈感，向團友們解釋，這都是天池的功勞。

團友們依然不解：“天池？不是石頭墊底了嗎？”

我夷然一笑：“石頭再硬，也有裂縫可滲，這就像劉三姐再傲，阿牛哥只要全心全意追求，總會追到手的。古代有《易經(jīng)》，《易經(jīng)》有八卦，八卦中有一卦‘澤山咸，那卦象就是這個樣子：山頭上有沼澤，沼澤的水總會滲穿谷底。所以漢字中‘咸在心頭，就成了‘感字。”

口說于此，有根有據(jù)，團友們相顧而笑。

驀地，一位臺胞問我：“您是算命先生吧？”

我答道：“不是，我是廣西儒學(xué)會副會長。”

“好哇！”對方轉(zhuǎn)臉過來，“正好，我就姓孔。”

這句話，含蓄而深刻，使我這個老劇作家暗吃了一驚：“那好，請教臺甫！您就說第二個字?！?/p>

對方環(huán)顧周邊，說了個字：“慶?！?/p>

我說：“謝謝指教。那么，您的父親是‘憲字輩，您的兒子是‘繁字輩?！?/p>

對方的眸子微眨，點了點頭。

我仍然滔滔不絕：“如果尊祖父還在，他是‘昭字輩;如果您抱了孫子，該命名‘祥字輩。”

這段話引起了全車驚詫，特別是臺灣客人都在竊竊私語：“那是怎么查出來的哦？”

我估計，也許有人會懷疑我是警探。便有意避開，而向那位孔先生說：“您要是還有興致，就到北京走走，見到曾慶紅，就叫他老哥得了?！?/p>

臺灣客人都面面相覷：“聽不懂您意思。”

我這才敞開來跟大家談：儒學(xué)是中華文化的重要核心。歷代的明君都尊崇孔孟，普及入學(xué)。康熙皇帝還親自降旨，要儒門四家族孔、孟、曾、顏都以兄弟相稱，把他們的班輩明旨確定了。在當(dāng)今的這個世紀內(nèi)，統(tǒng)一的班輩是昭、憲、慶、繁、祥、令。

我還舉了些名人：曾憲梓、孔繁森……

臺灣同胞們還在議論紛紛：“為什么阿扁總是說‘一邊一國，我們和大陸不是一家？”

我幽默地一拱手：“不好意思。你們上車還不過十分鐘，我就數(shù)了您六代底牌。您看我比阿扁，哪個可信？”

那場爭論我終于贏了。上述論據(jù)，都是孔憲銓校長56年前親授的“遺產(chǎn)”，而在“長白論戰(zhàn)”14年后，面對蒙山電視臺的鏡頭，我又主動地復(fù)述了那個“小品”，還托他們向慶健等師弟妹們致謝和問候。

您可別誤會，以為我是想向陳漫遠紀念館“插隊”。上述舊話重提，我也沒有祈禱之意，但是我還得傳達陳漫遠同志的一句遺訓(xùn)。他在1927年出獄回鄉(xiāng)后，鄉(xiāng)親們都私下稱他“廿八哥”——廿八兩字豎直連寫，組成“共”字，指的是共患難，同戰(zhàn)斗的黨性。而如今流行的是共享，這仍然是共產(chǎn)黨人的初衷。

責(zé)任編輯? ?藍雅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