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如雪

■ 王戈丹 （香港）

納蘭性德——（文武生） 字容若，清朝第一詞人，博通經(jīng)史、工書法、擅丹青、精騎射，進士出身，康熙身邊一等侍衛(wèi)。

桑格爾——（正印花旦） 鰲拜女兒（原明末漢將沈鈞之女）美麗大方端莊、才情橫溢，亦即后來江南才女沈宛。

康 熙——（小生）清圣祖愛新覺羅·玄燁，是一個偉大的政治家、戰(zhàn)略家，其一生成就鞏固，統(tǒng)一多民族國家，開創(chuàng)康乾盛世大局面。

孝莊皇后——（二幫）康熙祖母，清代杰出的女政治家。

明 珠——（丑生）納蘭父親，當(dāng)朝宰相，權(quán)傾朝野。

鰲 拜——（須生）瓜爾佳氏，清朝三代元勛，康熙帝早年輔政大臣之一，清初政局的重要人物。

曹 寅——字子清，內(nèi)務(wù)府包衣正白旗鼓佐領(lǐng)下人。

端敏格格——康熙三妹，天真爛漫、直率。

小福子——服侍康熙的小太監(jiān)，也深得端敏格格信任。

其 他——納蘭之母（覺羅氏）太監(jiān)、侍衛(wèi)、侍女、宮女等

第一場 情諾

時康熙某年元宵佳節(jié)

景納蘭家后園，天邊一輪月鏡，一樹梨花斜掛

人納蘭、桑格爾、端敏格格、曹寅、小福子

【內(nèi)唱：一宵燈花為誰等，清吟佳句墨尚淋，煙紅細雨添情韻，空贏梨花妒蘭因，一生一代一雙人，天為誰春、天為誰春

【幕起

桑格爾（唱）元宵佳節(jié)鬧花燈，

鼓樂喧天慶良辰，

滿城歡欣，

共聚良宵人興奮。

新梳蝴蝶髻，

旗裝新染海棠紅，

守信寒盟踐約，

相思無據(jù)，

夢魂如風(fēng)箏。

相思何處說，

空有當(dāng)時月，

納蘭詩意縈回，

如醉如癡，細細品。

（花）數(shù)載相交情一諾，

知心唯是一良朋。

滿園銀月瀉清輝，

思緒無限寄琴韻。

納 蘭（內(nèi)場唱）念伊人，

疾馬飛馳家門引。

（白）桑格爾！

桑格爾納蘭哥哥！

（唱）又是良宵佳節(jié)，

踐約步頻頻。

思君更念君，

恨韶光將人困。

納 蘭（唱）守信誠可貴，

情諾意更深。

只為救良朋，

數(shù)月奔走求懇。

可嘆未得一法，

愧疚對知音

所謂知己難求，

老師心懷耿耿。

桑格爾公子俠骨柔腸，顧貞觀老師亦是文壇才俊?？蓢@吳先生一身文人風(fēng)骨，竟被寃案所累，真是折辱斯文！納蘭哥哥，為何不請明珠伯父幫忙？

納 蘭也曾請過相父幫忙，只是兆騫身犯丁酉科場案，牽連甚廣，又是先帝定案，而朝廷最忌科舉舞弊，額父縱有權(quán)力，也是無力回天。

桑格爾唉！可嘆十年生死兩茫茫，二曲《金鏤衣》道盡人生多少傷別離……

納 蘭桑格爾，我最近又用《畫堂春》填了一首新詞，你可要聽？

桑格爾公子又有新作？請。

納蘭獻丑了?。〒崤傧遥?/p>

（唱）一生一代一雙人

爭教兩處銷魂，

相思相望不相親，

天為誰春！

槳向藍橋易乞，

藥成碧海難奔，

若容相訪飲牛津，

相對忘貧。

桑格爾好詞呀！

（唱）納蘭詞風(fēng)承后主美，

詩新詞秀絕古今。

（白）一生一代一雙人，天為誰春？

（唱）唉！人生，偏多離別恨。

迢迢銀漢隔星辰。

夜夜廣寒無人問。

悠悠歲月怨更深。

納 蘭（唱）一首新詞為卿贈，

《畫堂春》意意詠春。

不意惹妹傷懷，

納蘭罪咎詞傷感。

（白）真是對不起呀！

桑格爾公子，何出此言呢！

【天空飄落花瓣

納 蘭??！

（唱）梨花如雪，

歲歲吐芳芬，

團團錦簇，

雪里染紅暈。

桑格爾（唱）澹澹如梅，

清清如杏，

晶瑩潔白，

意雅清新。

納 蘭（唱）香氣襲人，

滲入心坎，

迎風(fēng)醉袖，

笑顰顰。

桑格爾（唱）暗恨夜雨敲窗，

灑落閑庭遠近，

砌下梨花，葬春心。

惜是玉容寂寞，

幾許愁侵鬢，

可嘆梨花薄命，

一朝飄泊化為塵。

嘆人生，離合悲歡，

又怕情多情轉(zhuǎn)薄，

深悔情多、徒惹恨。

納 蘭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好護花呀！

（唱）落葉滿階染泥塵，

飛花片片碎心魂，

閑愁易老，

目送飛花葬心滿淚痕，

許白首唯怕功名誤，

護花嘆未能，

惜花又憐春，

當(dāng)解赤子一顆心。

桑格爾（唱）芙蓉唯怕秋霜凜，

暗驚寒云露滲，

情多倍添傷感，

一朝春去，

花也歸去，

忍教斷人魂。

納 蘭（唱）未怕秋霜凜，

愿作鶼鰈夢永不相分，

納、桑（合唱）地老天荒志不移，

相約訂三生。

山無棱，

江水為竭，與君長相守。

天上人間情一諾。

桑格爾納蘭公子。

納 蘭桑格爾。

【內(nèi)場唱：許癡心情難禁，

一生一代一雙人，

多情愿為花護蔭，

一寸相思一寸心，

愿借東風(fēng)送彤云，

莫傷落花，

莫傷春……

【端敏、小福子上

端 敏（唱）深宮鎖禁，

深宮多幽恨，

最憐女兒身，

誰懂奴心，

唯有自主自救，

展翅飛騰，

沖破囚籠免厄運。

納蘭哥哥，

桑格爾姐姐。

納、桑端敏妹妹！

小福子納蘭公子，桑格爾格格，皇上特命奴才送來御膳房特制“八寶元宵”請幾位嘗嘗新鮮。

端 敏三哥每年都會和我地鬧元宵，今年就說不陪我們了，都不知他在忙什么？

桑格爾端敏妹妹，皇上日理萬機，你就原諒他吧！

端 敏唉唷唷，姐姐還未嫁入皇宮，就幫住三哥說話了，丑不丑呀……

（唱）果真是相知相愛，能懂圣君。

桑格爾（唱）你呢只刁嘴鸚鵡真令人可恨。

（作打狀）

端 敏姐姐本來就系母儀天下之命，

（唱）他日與皇兄一定相愛相親，

（白）納蘭哥哥，你說是不是？未來皇嫂、未來皇嫂，哈哈哈！

桑格爾端敏妹妹，桑格爾與皇上只是兄妹之情，你以后就不要胡說八道了。

端 敏只怕皇兄不是這樣想的，我只盼三哥快些下旨，以后我們就可以在宮中相伴了。

桑格爾你重講，重講。（假作打端敏介，端敏閃避納蘭身后）

納 蘭好啦！好啦！時候都不早啦……

（唱）我們一同去將花街逛。

端 敏好呀！我去逛花街啦！小福子，快些同本格格起行啦！

小福子喳！

【眾欲下，內(nèi)白：納蘭侍衛(wèi)、曹寅上

納 蘭曹寅來了。

曹 寅兄臺……?。。ㄒ娚８駹柮φf）桑格爾，你叔叔穆里瑪帶領(lǐng)五萬鑲黃旗人馬直奔京城，意圖威逼皇上退位，弄到滿朝驚震。你父鰲公大人現(xiàn)已奉旨入朝，你叔父穆里馬亦已被擒。

【眾人大反應(yīng)，強音樂

桑格爾此事當(dāng)真？

曹 寅當(dāng)真？

桑格爾果然？

曹 寅果然！

桑格爾（唱）唉吔！

驚聞噩耗，

使人蕩魄離魂。

兇訊傳來搗芳心，

直闖宮門尋底蘊。

納 蘭慢，既然鰲伯父已被傳召入宮，必有回旋之地，你貿(mào)然闖宮，恐有不便，還是先讓我入宮見皇上，打探虛實，再作道理。

端 敏姐姐，納蘭哥哥說得有理，我還是陪你先回府去吧！

桑格爾這個……既然如此，有勞公子了。

納 蘭放心！保重！

【桑格爾、端敏、小福子下

曹 寅兄臺，皇上命我傳你回宮當(dāng)值，快走吧！

納 蘭（唱）風(fēng)雨驟來云暗涌，怎得善法暗尋吟。

曹 寅走吧！

第二場 毀 諾

時元宵翌日

景康熙御書房

人康熙、鰲拜、孝莊、納蘭、蘇麻喇姑、桑格爾、曹寅、端敏、小福子、宮女、侍衛(wèi)

康 熙（唱）侫臣實可惡，

興兵謀反妄將帝業(yè)傾。

（白）八載為君扛朝鼎。大清江山苦經(jīng)營。逆臣叛亂謀朝正。拼教魚死網(wǎng)破，也要君側(cè)清。

【納蘭帶侍衛(wèi)上。

納 蘭啟稟皇上，一切準(zhǔn)備就緒。

康 熙好！

（唱）力拔山河氣蓋世，

請君入甕瞬雷霆。

寶劍出鞘鋒芒勁，

麻雀今日博雄鷹。

吩咐埋伏兩廊，

聽朕下命。

眾侍衛(wèi)喳?。ㄏ拢?/p>

康 熙納蘭，朕今日要生擒鰲拜，你看我們勝數(shù)如何？

納 蘭皇上既然已下破釜沉舟的決心，再談勝數(shù)亦是多余了。

康 熙細想鰲拜號稱“滿洲第一巴圖魯”，兼且神力過人，不可不防呀！

納 蘭皇上，臣已為你準(zhǔn)備一把匕首，以防不時之需。

康 熙納蘭，我的好兄弟，從小到大，你都是處處為朕著想呀！

（唱）朕心永記手足情。

曹 寅皇上，鰲拜來了。

康 熙他來了，好！小心行事。

納、曹喳！

鰲 拜（唱）小子黃毛何氣盛。（上）

【侍衛(wèi)攔截。

（唱）一生戎馬有威名。

鰲 拜鰲拜參見皇上。

康 熙你來了？

鰲 拜臣來了！

康 熙鰲拜，你可知罪？

鰲 拜皇上！

（唱）臣一生倥傯戎馬，

歷盡艱辛血拼。

蒙先帝恩隆，

輔佐大清，

讓你穩(wěn)坐龍廷。

惱恨弟郎蠻牛性。

忠言不聽妄刀兵。

帝主應(yīng)分奸和佞，

是非黑白濁與清。

請皇上細察明查，

恕臣斗膽言不敬。

臣弟功過，

還請酌情。

康 熙我呸！

（唱）結(jié)黨營私亂朝政，

佞臣賊子禍大清。

（白）人來！

【眾侍衛(wèi)涌上。

鰲 拜哈哈哈……

（唱）小貓功夫也敢與我來力拼。

康 熙與我拿下。

鰲 拜（唱）可知我是滿清第一名。

【眾侍衛(wèi)不敵，被鰲拜打倒地上，鰲拜走向康熙面前。

鰲 拜皇上，你真要治老臣之罪？

康 熙你死罪難免。

鰲 拜好吧！臣愿成全皇上（跪下）

康 熙綁！

【侍衛(wèi)上，綁，小福子上

內(nèi) 監(jiān)稟皇上，太皇太后來了。

【孝莊皇后與蘇麻喇姑上

康 熙孫兒參見皇阿嫲！

孝 莊免禮！你們好膽！

（唱）鰲大人為國一片丹心，

怎能對他如此不敬。

（白）還不快快替鰲大人松綁！

【侍衛(wèi)松綁

康 熙（急）皇阿嫲！

鰲 拜（上前）老臣叩見太皇太后。

孝 莊鰲大人受委屈了，你們統(tǒng)統(tǒng)退下！

眾侍衛(wèi)喳?。ㄏ拢?/p>

孝 莊玄燁，現(xiàn)在只有我們?nèi)?，你快些向你鰲伯父跪下?/p>

康 熙為何？

孝 莊（唱）江山有賢能護國安邦效命，

統(tǒng)兵殺敵奮勇舍生先卒血拼，

先帝曾托功勛顯赫瓜爾佳氏輔助朝廷，

他也盡心朝廷竭忠精。

康 熙（唱）忠肝赤膽盡瘁為國立下功勛領(lǐng)，

恩寵擲拋卻思叛逆深負盛名，

虛掩黷武遺臭豪情，

可知渭涇、幽蘭、蒿萊、俊賢、魅魑要分清。

鰲 拜（唱）君主言詞未免苛刻氣盛，

先帝訓(xùn)諭輔政新君衷心鑒領(lǐng)，

忠心保主江山穩(wěn)固，

喜見新朝氣政閑廉明，

海晏河清霞蔚云蒸。

孝 莊（唱）深深銘感銘感護國定柱精英，

江山萬里雋永延綿錦繡畫屏，

甘灑熱血衛(wèi)我長城。

鰲 拜（唱）可知懷揣陰謀當(dāng)權(quán)意欲叛離，

頃刻再又卷風(fēng)腥。

康 熙胡說！

（唱）說什么功勛超卓，

原是欺世盜名。

他一生享盡了榮華，

厚祿高官誰不敬。

可恨他目中無君父，

結(jié)黨亂政太不應(yīng)。

（白）愛新覺羅從來沒有虧待過他，

（唱）為甚總是騎著孫兒頭頂。

孝 莊皇上，你錯怪鰲大人了。

（唱）你無謂憤不平，

莫作胡為任性，

他精忠保國苦心營，

因有奸小偷梁鼠輩，

欲禍大清。

【蘇麻喇姑遞折子給考莊。

孝 莊皇上，鰲大人曾派人送來一紙密函，告知你皇叔岳華覬覦皇位心術(shù)不正。你鰲伯父提出只有歸政于你，犧牲自己才能保住皇上你穩(wěn)坐龍廷。（遞信給康熙）

康 熙皇阿嫲，我不信，他這是迷惑皇阿嫲之說。

孝 莊胡說，若非心甘情愿，他今日會自投羅網(wǎng)嗎？

康 熙這……

鰲 拜皇上。

（唱）甘拋頸血，

誓死保大清，

我山西兵馬盡歸大清，

皇上先將我嚴(yán)懲，

臣愿殉身，

還四海升平。

（白）皇上，所謂殺一儆百，臣死之后，他們就沒有干政理由了，懇請皇上處死老臣吧！

康 熙鰲伯伯……

（唱）伯父言詞慷慨，

句句撼朕心靈。

想不到杰傲梟雄，

原是錚錚鐵性。

幸得阿嫲教誨，

大錯未有鑄成。

霎時羞愧萬分，

恨朕亂了心性。

（白）鰲伯伯，朕錯怪您了，朕對不起您?。ㄓ颍?/p>

鰲 拜太后，你知道嗎，我的皇上終于長大了，身邊雖然沒有一兵一卒，卻有撥山填海之勇氣，大清將來必有一番盛世景象，老臣死而無憾了。

孝 莊鰲大人，你為皇上煞費苦心，為大清嘔心瀝血，哀家感激你呀！

康 熙伯父，玄燁令您一生背負千古罵名，于心何忍？只怕桑格爾知道，玄燁不知如何面對。

鰲 拜鰲拜一生忠于大清，這小小虛名算得了什么，太皇太后，您明白臣的心意嗎？

【孝莊點頭。

孝 莊鰲大人，他皇叔岳華密謀叛逆之事，皇上自會處理，為免打草驚蛇，只好委屈您前往宗人府暫住了。

鰲 拜臣領(lǐng)旨。

孝 莊人來！

【侍衛(wèi)上，將鰲拜押往宗人府。

侍 衛(wèi)喳！

【鰲拜下。納蘭上。

納 蘭太皇太后，桑格爾要求晉見。

孝 莊她也來了！傳！

【納蘭下。

【桑格爾內(nèi)場唱： 神魂不定闖宮廷。

端敏、納 蘭（同上）桑格爾向皇上、太皇太后請安！

端 敏見過皇兄、皇阿嫲吉祥！

康 熙免，桑格爾，你來得正好，原來鰲伯父他……

【孝莊急阻康介

孝 莊桑格爾，哀家并未宣詔，到來何事？

桑格爾爹爹被皇上詔見，久未見返，特來接他回去。

孝 莊回去？你可知鰲拜圖謀不軌，他已供認了。

康 熙（愕然）皇阿嫲……

【孝莊急制止。

端 敏皇兄，鰲伯父可能一時糊涂，你快些同皇阿嫲解釋下啦！

桑格爾太皇太后，我額父為大清出生入死，戰(zhàn)功赫赫，怎會圖謀不軌？

孝 莊你知道什么！

（唱）不思恩厚殺聲聲，

居心不正假惺惺

你叔父狼毒性，

你額父更頑冥，

你不明重輕，

他罪已不輕。

桑格爾太皇太后。

（唱）皇上不應(yīng)將讒言信聽，

妄加罪名。

我阿瑪對皇上耿耿忠心，

天地可證。

還請皇上明查細察，

切勿損害我額父的名聲。

孝 莊桑格爾，皇上如何處置你叔叔和阿瑪，自會和大臣廷議他們罪證。你竟不知輕重死活，敢說皇上圣聰不明。

桑格爾太皇太后，桑格爾只是弱小女子，不懂朝廷之事，但我相信爹爹決不會叛逆皇上，所謂法外不乎人情。

孝 莊啍！法大于人情，就算他們死罪可免，活罪也難逃，你懂得什么？快些回去吧！不要再作糾纏了。

桑格爾太后！

（唱）既不可說情，

我愿入宮，

替父將罪頂。

真心真意為奴為婢服刑。

還請?zhí)蟠箲z，

皇上開恩深感銘。

孝 莊好！

（唱）非是人情不顧，

只是賞罰要分明。

我要將你遣嫁平南，

以此聯(lián)親穩(wěn)定平南亂政。

桑、康、納、端遣嫁平南？

孝 莊對，三藩之一，平南王尚可喜之子尚之信。

（唱）此亦萬全之策，

桑格爾一身能頂百萬兵。

【眾急

康 熙皇阿嫲！

端 敏皇阿嫲！姐姐。

納 蘭太皇太后！

【孝莊威嚴(yán)阻止三人。

桑格爾唉吔！

（唱）一聲遠嫁雷貫頂，

惘惘迷迷又似跌落寒冰。

納 蘭（唱）生生剜去我心頭永，

驟然粉碎鴛夢難成。

端 敏（唱）往日洋溢溫情多高興，

今日慈祥祖母變猙獰。

康 熙皇阿嫲，桑格爾不能嫁尚之信。

孝 莊為何不能嫁？

康 熙她是我的……總之她不能嫁、不能嫁。

孝 莊混賬！

康 熙（唱）鎮(zhèn)藩還可覓途徑，

乘人之危孫兒怎立朝廷。

孝 莊（唱）狠心下了鎮(zhèn)藩命，

別無善法靠娉婷。

納 蘭（唱）急得我六神無主亂了心性，

如何解救卻又救不成。

桑格爾（唱）當(dāng)日王嬙千古浮恨影，

孝 莊（唱）將功抵過罪孽減輕，

以身報國人尊敬。

康 熙皇阿嫲三思！

端 敏皇阿嫲三思！

納 蘭太皇太后開恩！

孝 莊你們住口！

桑格爾（唱）事急燃眉怎奪定，

憑誰為我不平鳴，

人生最苦愛難永，

望君體諒當(dāng)下情，

他生有緣重頭認，

連枝比翼莫再飄零。

（白）太皇太后，若能解救一家性命，

我愿嫁尚之信

【納蘭聞言，一陣暈眩。

孝 莊好?。ㄉ锨胺銎鹕８駹枺┥８駹枺y得你如此明理，相信你阿瑪都希望你這樣做，皇上……

（唱）速向禮部下旨把婚期議定。

康 熙皇阿嫲，皇……

孝 莊納蘭侍衛(wèi)，送格格回府，你們跪安吧！

納 蘭喳……

【三人下。

康 熙皇阿嫲！

（唱）原來機關(guān)算盡，

有心要嫁云英。

孝 莊（序）應(yīng)分孰重或孰輕。

（唱）她非鰲拜親生，

親父原是漢家將領(lǐng)。

康 熙（唱）驚聞身世更難靜，

男兒沖鋒陷陣，

豈靠弱女拼刀兵。

孝 莊（唱）她是為國去撫平血腥，

若得此女相幫，

應(yīng)解愁城沖出困境。

康 熙皇阿嫲明明對桑格爾疼愛有加，您也知道她是玄燁心頭之愛，況且鰲伯父重言相托，怎能出爾反爾？

孝 莊玄燁，一國之君應(yīng)以國事為重，皇家哪有這么多兒女之私呀。

（唱）與漢女聯(lián)親留詬病，

何必令皇族不安寧。

第三場 《失諾》

時三月后，深秋

景納蘭家后園

人納蘭、康熙、明珠夫婦、小福子、太監(jiān)、侍女

明 珠（唱）世襲公卿皇恩寵。

父掌朝政子伴龍。

滿門榮封人皆頌。

盡瘁鞠躬報恩隆。

明珠夫人（唱）可嘆兒多冥頑，

雞蛋常將石頭碰。

（白）老爺，自從得知桑格爾遣嫁平南，容兒就茶飯不思，每日失魂落魄，看見他日漸消瘦，何況他身子一向孱弱，只怕別人未嫁，他身先去了，這便如何是好？

明 珠你應(yīng)該知道你兒子的脾性，死牛一邊頸！

【納蘭提劍、提酒上。

明珠夫人（唱）兒呀！

上天注定姻緣，

非是人力操控。

明 珠（唱）放過別人即系放過自己，

退一步便可海闊天空。

明珠夫人（唱）何必搞到自己傻傻瘋瘋，

懵懵懂懂。

明 珠多情啦！多情總被無情惱，呢句說話都教唔熟你嘅，傻仔呀！

明珠夫人容兒，你聽下額娘說話啦！

【任教二老如何規(guī)勸，納蘭依然不理不聞，只顧飲酒。家院上。

家 人老爺，皇上來了！

【康熙上。小福子指揮太監(jiān)將帶來之酒菜擺放石枱上

明 珠臣叩見皇上！

明珠夫人臣妾叩見皇上！

【二人跪拜。

康 熙免禮！起來吧！

明 珠皇上，臣不知皇上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望求恕罪。

康 熙明相，今日不是朝上，免卻一切朝規(guī)，我來找表弟飲酒，你們下去吧！

明 珠喳！（下）

【其余眾人下

納 蘭這件事情已無法挽回了？

康 熙唔！桑格爾明天就要與我地相隔萬水千山了。

【古箏聲起，臺前灑下幾片落花。

康 熙（詩白）玉骨冰肌俏，

洗妝更嬌嬈，

風(fēng)起千堆雪，

黯然已魂銷。

只怕落盡梨花春又去，

徒勞魂夢長掛牽！

納 蘭唉！

（唱）兩心相愛共把情苗種，

訂盟約此生相愛同夢，

嘆息愛念已空，

分飛兩地太匆匆，

頃刻相隔迢迢莫再逢。

康 熙（唱）帝心有恨藏滿胸，

對酒詠月愿已空，

玉人下嫁，

凄清歲月伴冷宮，

何曾慣嘗那相思味，

輕寒擁衾夜對孤燈冷慵慵。

納 蘭（唱）歷代帝主皆薄幸，

唯世譏諷，

亙古相同，

空言情字是一虛弄，

朝花夕換，

冷落恨怨深宮。

康 熙（唱）帝主情懷亦有楊梅獨倚，

無限春風(fēng)，

詩酒豪情唯我獨醉，

相思枉送，

心鎖明月難照，

欲碎琵琶，

誰憐帝主悲慟，

甘苦夜夜相思，

夢會午夜追思歷劫苦鳳。

納 蘭（唱）傷心袂別黯然銷魂，

情淚如泉涌，

她心灰魂離，

關(guān)山重重，

路遙迷蒙，

秋雨瀝蓬，

涼薄帝心空言唯世古今帝主情重。

康 熙（唱）當(dāng)守真愛尋求俗世相容。

納 蘭（唱）一自鰲拜起兵戎。

鎮(zhèn)藩無計將弱女貢。

帝主偏安與茍同。

空說海誓山盟，

多情種。

（白）鰲拜被囚，桑格爾寢食難安，她為國甘愿犧牲，你又為她做過什么？你太無用啦。

康 熙（唱）錐心語語刺心中。

如芒刺背心傷痛。

帝主無力護飄蓬。

曾記幼小相識殊懵懂。

青梅竹馬練蕭桐。

我愛她才貌出眾。

曾許諾主東宮。

帝主情深常懷夢

（白）當(dāng)日情形你也在場，朕對她是多有不舍，但系我拗不過皇阿嫲呀！為了祖宗江山，我每日如履薄冰，步步為營，唉！你講得對，我這個皇帝是沒用啊。（飲酒）

納 蘭（唱）帝主愛恨藏滿胸。

誰解納蘭心頭痛。

欲愛難愛可憐蟲。

憐當(dāng)今，亦是多情種。

納蘭心血，如冰封。

愛恨相纏，天作弄

（白）您、您、堂堂一國之君，文不能敖世，武不能鎮(zhèn)蕃，竟要一介弱女流去幫你完成霸業(yè)，你對得起她嗎？你說、你說。

康 熙表弟呀……

（唱）你身份雖是一侍從。

卻有絕世才華人中鳳。

可惜愚庸軟弱太卑躬，

我要撤三藩顯神勇。

御外敵、平冦兇。

開創(chuàng)萬世根基非是夢。

（白）啍！三藩算得了什么，尚之信又是什么東西，他日撤去三藩，我再將桑格爾迎回來又如何？

【二人已微醉。

納 蘭啊，君無戲言。

康 熙君無戲言。

康 熙（唱）撤三藩。

納 蘭（唱）強國力。

康 熙（唱）整軍戎。

（飲酒）桑格爾回來之后，朕要將自己送給她。

【兩人醉意漸濃。

納 蘭你？你知道嗎，這棵梨花樹就是為她所種，因她喜歡梨花清白如雪，皎潔無暇，我們曾在此地誓言，永世相依。

康 熙不是的，她是愛我的，我記得有一次皇家木蘭狩獵，我被毒蛇咬傷，是她為我吮毒，她連命都可以給我，怎能說她不喜歡我呢？

納 蘭她喜歡我……

康 熙她喜歡我……

納 蘭她喜歡我……

康 熙她是朕的女人，你一個奴才也敢和皇帝爭？

納 蘭奴才又如何？爭又如何？

康 熙不可以爭。不可以爭。

納 蘭死也要爭！除非你一劍殺死我（拿劍）

康 熙好！我成全你……

【二人打斗。打鬧間，明珠與小福子上，以為二人互相殘殺，嚇得大叫。

明 珠犬兒冒犯皇上，罪該萬死！皇上開恩呀！

小福子皇上，小心，保重呀！

【康熙把納蘭打倒于地上

康 熙明珠，今天是朕這些日子來最痛快一天，朕累了，我要回宮了。

明 珠奴才恭送皇上。

康 熙納蘭侍衛(wèi)，明天我們送送她吧！

【眾人下。

納 蘭送送她吧……送送她吧……（續(xù)飲酒、舞劍、音樂，翻起滿天落葉，一邊舞劍，一邊吟詩）

（詩白）辛苦最憐天上月，

若似月輪終皎潔，

不辭冰雪為卿熱，

不辭冰雪為卿熱。

哈！哈！哈！桑格爾、桑格爾

【空曠園中不斷回旋他的聲音，片片落葉，滿天飛絮。

第四場 殤諾

時豎日后

景紫禁城內(nèi)

人桑格爾、納蘭、康熙、孝莊、曹寅、端敏、小福子、明珠、蘇嫲喇姑、宮女、侍衛(wèi)

【端敏陪著盛裝打扮的桑格爾緩緩走向孝莊、康熙跟前

孝 莊時辰不早了，起程吧！

桑格爾知道。

康 熙路途遙遠，起居飲食要多加小心，有事就來信告知。

桑格爾知道。

端 敏姐姐，我為你繡了一件錦袍，你就帶在身吧（欲哭）咦！納蘭哥哥為何不來相送？姐姐，你不要難過，你要保重??！

【孝莊揮手，眾人歡呼，恭送格格，愿格格吉祥、平安……格格吉祥、平安……音樂聲中，眾人隱退，燈光聚在桑格爾身上。

桑格爾（唱）惘惘迷迷，

惶惶此際，

聲聲號角，

咽咽嘶嘶，

點點紅淚，

絲絲垂涕，

新襲鳳霓，

珠翠簪髻，

摧花妒雨，

送我于歸。

暴雨狂風(fēng)驚醒癡迷，

心如槁木，

恨壓愁眉痛分離，

憂思爹爹陷困阱，

處境艱危，囹圄葬英偉。

北雁南飛，

路迢迢，

遣嫁平南，

難有歸期，

此生空冀。

嘆人生，

偏多災(zāi)劫，

卻被枷鎖、囚覊。

恨罡風(fēng)，把人磨折，

未許癡心、長系

霎時滿眼滄桑百感交集倍念前事，

天真爛漫，

相知相愛吹花嚼蕊攜手并肩，

“睹茶樂”吟詩，

兩情深暗系堅守愛念同心永系，

至死不渝，

永諧白首，

相親相愛，

縱然地老天荒?？荩?/p>

我今生，

只喚納蘭哥哥你的名字，

有幸識君此生縱死亦無憾，

盼今生賦眉齊。

（白）相思淚，為君垂，好夢正濃，狂風(fēng)吹，身去已，夢魂來相聚，殷勤謝郎暖，保重莫疲累。

（唱）身似寒梨，

心如絞碎，

今世相依憑無據(jù)，

他生效那燕雙飛。

風(fēng)片片，

雨迷迷，

只望梨魂常回故宛歸。

（白）納蘭哥哥

【納蘭另一空間響應(yīng)，納蘭內(nèi)白：桑格爾！桑格爾白：納蘭哥哥！暗燈。

【內(nèi)白：啟稟皇上，南嫁之喜船遭逢巨浪，不幸船毀人亡。

【轉(zhuǎn)郊外景，納蘭披頭散發(fā)，狀如瘋癲，風(fēng)聲、雨聲伴隨。

納 蘭桑格爾……

（唱）情心碎毀，

雁已杳，咽聲嘶，

欲護梨花化春泥，

碧水無情葬佳麗，

煙波深處作蘭閨，

何若魚鄰常傾偈，

不念郎悲喚魂兮。

風(fēng)凄凄、雨凄凄，

天將愁味釀腑肺，

郎心碎毀淚交揮，

妹你泣怨凄清又憑誰安慰。

桃花羞作嫁墻東，

紫燕堪憐紅顏怨，

梨花命薄，

風(fēng)雨同摧。

南馬一聲嘶，

此后海角天涯，

心字成灰，

問郎何處。

妹你知否，

納蘭哥哥，

酒醉燈前人不醒，

愁多不敢送，

歡極怕淚垂。

燕孤飛，

凄涼無計，

本是絕世名花，

偏作浮萍飄絮。

屈膝獻娉婷，

帝主無計挽大清，

千古薄命是女兒。

生也無聊，

死也念卿，

死死生生，

恨不同攜。

黃泉路際

名花今萎地，

偏再又逢暴雨傷侵噬，

蒼天不從人愿有情鴛痛分飛，

今生虧負你，

盼重逢他生終有期，

蓮理枝，燕雙飛，

天空海闊燕舞云霓，

桑格爾，

桑格爾刻骨相思入了心髓，

納蘭哥哥每逢詠梨為你賦“木蘭詞”，

今世不同詠梨，

且盼來生剪燭唱詠，

妹你身離去已脫藩籬，

唯我苦海永埋，

沉淪俗世苦清凄

只覺心緒凄迷魂欲碎。

怎得上窮碧落尋妹歸

（白）桑格爾、桑格爾……

第五場 承諾

時距上場三年后

景紫禁城，康熙御書房

人康熙、納蘭、桑格爾（沈宛）、明珠、小福子、宮女、太監(jiān)

【內(nèi)唱：麗人歷劫心常念，傷心不肯在人前。帝主勵精常圖變?；ㄩ_花落又三年，又三年。

【明珠將奏折遞與康熙批閱，納蘭垂手站立，像老僧入定……

康 熙明相，曹寅代朕前去江南撫平一些學(xué)子恨怨，不日也該回宮了。

明 珠皇上，何不殺一儆百，所謂重典治國，怎由無風(fēng)起三尺浪。

康 熙明相所說，不可納取呀！

（唱）朕要以史為鏡，

理應(yīng)從流如善。

還須興替交緩，

撫平漢人恨怨。

滿漢應(yīng)融入，

要有遠景前瞻

（白）所謂得天下易，得人心難，得天下讀書人心更難。

明 珠（唱）若要穩(wěn)固大清，

康 熙（唱）要將文人勵勉。

明 珠（唱）滿漢難融入，莫忘祖訓(xùn)為先。

康 熙（唱）朕今已決定

（白）馬上開設(shè) “博學(xué)鴻詞”

（唱）讓飽學(xué)漢人，

才華盡展。

（白）明相，此事交由你去處辦，無負朕意。

明 珠（白）臣領(lǐng)旨。（下）

康 熙（拿起一首詞吟誦）畫梁雙燕子，應(yīng)也恨匆匆，閑吟佳句，怪殺雨兼風(fēng)。

納 蘭這是皇上新作？

康 熙非也，這是一首傳遍大江南北的《臨江仙》，你不知嗎？

納 蘭回稟皇上，奴才愚鈍，未有所聞？

康 熙你果然是遲日紗窗人自靜呀，納蘭，你還想她嗎？

納 蘭她……臣是點滴芭蕉心欲碎，不許愁人睡。

康 熙哦！真想回到人生若只如初見呀，那時的我們詩酒笙簫唱和，燈月良宵，真令人懷念呀！

納 蘭皇上

【小福子上。

小福子啟稟皇上，曹寅回宮復(fù)命，還把她帶回來了。

康 熙（高興）?。』貋砹?！好，曹寅回府休息，讓她晉見。

【納蘭疑惑。

小福子喳?。ㄏ拢?/p>

康 熙納蘭侍衛(wèi)，這里不用侍候，暫且下去！

納 蘭喳！（欲下）

【桑格爾上，納蘭見之驚愕，二人神情交斛，康熙輕咳一聲，納蘭急退

康 熙桑格爾……

沈 宛民女沈宛叩見皇上！

康 熙沈宛？啊，對、對、對，你是沈宛，平身，坐！

沈 宛謝皇上！

康 熙桑格爾，朕找得你好苦，啊，你清瘦了…但比從前更清麗可人了。

沈 宛皇上，民女惶恐，我是沈宛，皇上是否認錯了？

康 熙我知道你是沈宛，你與我的桑格爾太似了，朕適才太高興，才一時錯把曇花當(dāng)作宮花認嗟。

沈 宛皇上。

康 熙沈宛，你認識桑格爾嗎？

沈 宛沈宛不認識桑格爾！

康 熙桑格爾，你可知朕是……

（唱）相思夜夜為嬋娟，

帝主懷愁恨怨，

不堪回首話當(dāng)年。

當(dāng)時國事多艱，

風(fēng)雨飄搖，

為解黨爭，

將她嫁遠。

弱女為國甘犧牲，

忍痛別離，

朕是捶心苦未能護嬋娟。

嘆息一朵嬌花，

竟被波濤葬淹。

沈 宛皇上，桑格爾以身許國，是她的榮耀，桑格爾既已不在人世了，你就忘記她吧！

康 熙難忘呀！

（唱）她風(fēng)姿綽約如畫中仙。

玉潔冰清塵不染。

朕愛她才情滿瀉美詩篇。

（白）桑格爾呀，桑格爾

（唱）朕魂繞心牽都是希望與她重相見。

沈 宛（唱）驚聞皇上心頭語，

字字句句震心弦。

惱恨當(dāng)日覆雨翻云，

皇家善變。

今日又來惺惺作態(tài)，

照本照宣。

更怕身世重明，

又多添一段恨怨。

（白）皇上

（唱）沈宛賤民一介，

更怕辱沒尊前。

康 熙桑格爾，

（唱）怕憶那日鳳去離鸞，

帝主無言含愁和淚咽，

強裝歡笑在庭前，

逼遣弱質(zhì)方周全，

一番相思苦纏，

一腔悲憤恨怨，

怎能被說穿。

沈 宛（唱）一番腑肺言良善，

帝主情懷熱誠盡獻，

解冰封欲暖寒蟬，

春花秋月，

怕憶往事，

不堪回首當(dāng)年歷變遷。

康 熙（唱）論理她應(yīng)該感激涕零，

為覓她不惜遍找歷山川。

（白）桑格爾、桑格爾，（見沈宛沒有反應(yīng)）啊，沈宛。

沈 宛皇上，

康 熙沈宛，你知道嗎，朕只用了三年光陰便一舉平定了三藩，到時再收復(fù)臺灣，寰宇一統(tǒng)，朕決不負祖宗開拓之萬世基業(yè)。

沈 宛（唱）復(fù)聽前塵事，

情難禁，

卻又未敢轉(zhuǎn)面，

偷拭腮邊苦淚沾，

那得申冤，

不禁失聲暗中問句天，

老天不幫理，

理還亂，

痛失家園。

康 熙（唱）因何無語，

經(jīng)風(fēng)霜災(zāi)劫后花香更麗妍。

答謝蒼天酬人愿。

還我明珠抱月蟾。

為嬋娟起宮殿。

重嘉禮，賜錦鈿。

此后富貴榮華，

人前盡顯。

沈 宛皇上，沈宛只是漢家女子，福薄難受皇恩寵眷。

康 熙你有所不知，朕的江山，朕的法典，應(yīng)由朕去開端。

（唱）順應(yīng)民心從流如善。

前朝佳話撰詩篇。

滿漢通婚融入法典。

滿漢一體是治國根源。

沈 宛皇上，沈宛此次乃是為江南才子而來。

康 熙哦？

沈 宛皇上，只因有地方官員，為鎮(zhèn)壓不明言論，大開殺戒，弄到民騰沸怨。還制造文字獄，很多學(xué)子也被牽連。民女請求皇上整頓吏治，關(guān)心民生，給百姓溫暖。不再橫征暴斂，好讓民安泰年。

康 熙好呀！

（唱）心歡快，

喜得嬋娟，

溫馨解語，

善策善鞭，

賢內(nèi)品優(yōu)菩薩心善，

順應(yīng)體恤效那先賢。

（白）沈宛，你所達呈，朕都應(yīng)允了。此后你就伴朕身邊，看看這大清的盛世基業(yè)，朕是如何做到的。

沈 宛皇上，民女不想留在皇宮。

康 熙不想留在皇宮？此話何解？

沈 宛因我的心早已另托他人了。

康 熙他人？他人是誰？

沈 宛他、他、他……

康 熙他到底是誰？

沈 宛他就是納蘭公子！

康 熙納蘭？一個只會寫些詩篇，只會咬文嚼字的奴才。

沈 宛奴才？皇上

（唱）納蘭心事有誰知，

空負凌云萬丈志，

俯首為臣子，

虛度年年。

康 熙（唱）他名噪文壇，

確是才華絕世，

可惜生性狂疏，

不懂謙卑收斂。

沈 宛（唱）他忠君不媚君，

甘為孺子，

坦誠相對，

君子謙謙。

此生有幸遇納蘭，

已了平生愿。不

作宮墻白頭女，

天空海闊任翩躚。

康 熙（唱）她一番言詞無遮掩。

朕心酸酸楚楚味如嚼苦鹽。

霎時妒火似烈焰。

柔情萬縷化云煙。

（白）我來問你，你到底是桑格爾還是沈宛？你講、你講。

沈 宛皇上，我……

康 熙你不敢承認，那朕替你講，桑格爾為了納蘭，情愿做只飄零燕。沈宛為了納蘭，甘愿拋棄富貴榮華，拒朕于面前。他到底有什么好，為甚朕做了那么多，你還是看不見。你是否要朕掏肝挖肺奉你面前。

沈 宛皇上，你何必如此！沈宛福薄，不配皇上，還是讓我走吧，皇上，我求您了。

康 熙啍！既然如此，朕雖憐才，看來也是容不得了。

沈 宛??！皇上，一切都是罪咎民女，與納蘭公子無關(guān)，請皇上開恩。

康 熙那朕若要你留在宮中相伴呢？

沈 宛皇上，民不怕死，奈何以此逼之……

康 熙你！

沈 宛皇上恕罪！

康 熙人來！

【納蘭上。

康 熙納蘭，你看看她是誰？

納 蘭皇上，她、她、她是桑格爾？

康 熙不是，她是江南才女沈宛，朕現(xiàn)將她賜與你，三天后奉旨成婚。

納、桑??！這……

康 熙還不謝恩！

納 蘭謝皇上……

【落幕

第六場 婚諾

時隔上場三天后

景納蘭家正堂、喜字大掛、滿堂吉慶掛彩

人納蘭、沈宛、明珠夫婦、小福子、太監(jiān)、嬤嬤、家丁、梅香、賀客、媒婆【小福子、眾賀客上

眾賀客（同白）恭喜明珠大人，賀喜明珠大人！

明 珠同喜、同喜！ 請各位先到后堂飲宴！

【眾賀客下介，暗燈換景，追光追明珠、小福子臺前

小福子大人，皇上命我送來賀禮，請收下！

明 珠奴才謝過皇上恩典?。▓?zhí)小福子）公公，本相有件事情甚為不明，還請公公賜教。

小福子大人，奴才不敢。請問明珠大人有何事差遣呢？

明 珠公公，皇上賜婚犬兒，本屬門庭高耀，唯是……

小福子明相請講！

明 珠我這新媳婦來歷不明，況且這樁婚事又是皇上旨意，真令本相丈二摸不著頭腦，更真不知如何供奉才對，公公，你明白我意思嗎？

小福子大人！我明你意思，但我都唔明皇上用意噃，大人，您不如就先將她當(dāng)菩薩供奉著啦！大人，奴才還有皇命在身，不便多留，就此告辭。

【小福子下。

明 珠唉！

【暗燈轉(zhuǎn)景連場。

時當(dāng)天晚上

景納蘭新房

人納蘭、沈宛、明珠夫婦、小福子、太監(jiān)、嬤嬤、梅香、梨花神女

沈 宛（唱）燭高燒，

鳳笙愿，

清暉灑滿窗前朧煙，

花也艷，

裊裊熏香送羅帳添溫暖、衾暖，

心中歷亂，欲說無詞，

有愁懷滿布心驚害怕所變

此際疑夢疑真，

只覺迷離一片。

昨日堂上客，

今作鳳求鸞。

空余零落劫后身，

不敢在人前舒笑面。

【納蘭手拈梨山上，微醉

納 蘭（唱）月已圓，

春宵夢境多溫暖，

喜燈高燃迎笑面，

鴛鴦夢已償酒散微筵，

從今不分永白頭，

相愛百年，

無復(fù)再嗟怨。

（揮手侍女下）

【內(nèi)唱：偎紅擁簇粉融艷，露濃花瘦意淡然，莫問醉耶醒？薄嗔紅染，是畫？是仙？

沈 宛公子，你醉了！

納 蘭我沒醉！

（唱）一朵芙蓉著秋雨，

經(jīng)年風(fēng)雨鳳還巢，

鸞鳳和鳴，

只緣若真，

非幻變。

沈 宛（唱）霜雪蝶翎飛，

黃葉送飄零，

虔謝上蒼，

落霞孤鶩，

秋水共存。

納 蘭（唱）南馬怯西風(fēng)，

酒醉嫩寒肆虐，

扶病庭中，

泣怨凄清，

眉不展。

（白）桑格爾！你真是我桑格爾嗎？我不是在夢中嗎？

沈 宛公子，你不是發(fā)夢，你的桑格爾回來了，你的桑格爾真的回來了。

納 蘭妻呀！

（唱）彈指已三年，

傷心袂別當(dāng)時落花天，

意惘然滿腔恨愁，

憑誰斷了癡念。

沈 宛（唱）秋風(fēng)撲面凜烈，

痛心下嫁一朝去遠，

關(guān)山遠隔遠隔孤身天涯，

浪卷波翻駭船，

冒雪餐風(fēng)抗炎，

寒夜凄清綺夢斷。

納 蘭（唱）一聲嘆息令郎恨倍添，

羞愧未能為你解憂煎。

沈 宛瘦斷纖腰，

哭訴無詞，

又似蓮心苦悶悶懨懨。

納 蘭（唱）終日極目南天，

一丈天涯，

為你心傷腸斷。

沈 宛（唱）滄桑歷盡百事非，

嘆梨花深掩重門，

飛箋難遞送，

又怕禍重添。

納 蘭（唱）誤報飛瓊魂欲斷，

捶胸泣血苦難言。

欲覓芳蹤無主見，

江河湖海去吊唁

醒也無聊，

醉也無聊，

人前裝歡淚偷掩。

（白）當(dāng)日皇上平南之后，尚之信亦已被殲，你為何不返回京師重相見。害得我日日為你相思，夜夜無眠！

沈 宛（白）當(dāng)日葬身波濤，九死一生，幸得相救有漁人，才不至將閻王見。及后轉(zhuǎn)輾流離到江南，埋名隱姓都祇是怕身世被揭穿！

納 蘭原來皇上派曹寅到江南是另有圖意，妻呀……

（唱）劫后情花，

情更比金堅。

此后相守相依，

不再分飛離鸞。

沈 宛（唱）祇怕難測圣意，

多變，天尊。

可嘆一代忠良，

欲為父申冤，

未如愿。

祇為漢女身世，柳暗，花潛。

納 蘭這三年你又是如何度過的呢？

沈 宛（唱）阿瑪生前有好友，

常加接濟方周全。

慈父一命已歸天，

我落拓天涯斷了歸家念。

納 蘭（唱）春風(fēng)吹散愁和雨，

從今不再淚暗添。

【沈宛內(nèi)唱：勻淚偎人顫，羞倚默無言，折一支白梨重見，重見銷魂處，低回一笑嫣然。

【落更，小福子帶著兩位嬤嬤直闖新房，明珠夫婦亦跟隨而入

小福子皇上諭旨：江南才女沈宛嫻淑聰慧，堪稱大家，現(xiàn)命沈才人子時入宮伴駕侍讀至天明，納蘭侍衛(wèi)天明時入宮當(dāng)值至子時，請沈才人起行。

納 蘭哈、哈、哈……

（唱）一國 之君心胸何其淺，

“鸞鳳妙計”暗箭不喧。

什么手足之情永不變，

什么仁義治國禮士賢。

什么成人之美甘奉獻，

什么一諾千金君無戲言，

果然是百變天尊心常變，

任意宰割弄皇權(quán)。

笑一句心比天高人下賤，

此生無力護蟬娟。

沈 宛（唱）估道鳳燭高燒同衾暖，

平地萎折并頭蓮。

小福子吉時已到，請沈才人起行。

明珠（唱）事太突然怎打算？

明珠夫人（唱）流年不利禍門前。

納 蘭（唱）怨、怨、怨，

納蘭此生離恨怨，

恰似一江春水灑向大地山川……

沈 宛公子。

小福子請沈才人起行。（沈宛欲行介）

納 蘭不能去，我向皇上請辭，這殿前侍衛(wèi)不做了。

明 珠容兒，所謂君命難違，你是要全家身陷萬劫不復(fù)嗎？

沈 宛公子，你還是讓我去吧！他這是故意為之，若不順從，只怕又再禍起無端了。

明 珠傻仔，你不知死活竟同皇帝爭女人呀！

明珠夫人都是你，累人累物。

小福子納蘭侍衛(wèi)，小的要回宮復(fù)命，否則皇上要怪罪下來，奴才擔(dān)當(dāng)不起。請沈才人起行……

【二嬤嬤上前捉沈宛

納 蘭桑格爾……

沈 宛公子！

【納蘭不支吐血。

明珠夫人容兒，你不能有事呀！你若有不測，娘也不活了（指著沈宛）都是你，搞到家庭不和，你都死了啦，為何重要返來害人呀！（哭）

【小福子再命人拉人，納蘭拖住不放手。

沈 宛公子，沈宛此生難得公子真情相待，已是無憾。

納 蘭桑格爾！

沈 宛沈宛生是納蘭家人，死也是納蘭家鬼，公子你要多多保重！

【推開納蘭，一頭撞向墻壁，眾人驚呆，納蘭反應(yīng)過來，飛身撲向桑格爾。

納 蘭桑格爾，妻呀。

沈 宛公子，保重，保……（死在納蘭懷抱）

【內(nèi)唱：驀地飛來冷箭，天將愁味釀苦鹽，碧血難窮心頭怨，心曲難寄奈何天。

【風(fēng)聲、雨聲、雷鳴聲交替轉(zhuǎn)換第一場花園景，康、納二人站在臺前，兩束光照在康、納身上

康 熙朕錯了，想不到她性格如此剛烈。

納 蘭皇上所遂不屬，便毀之。

康 熙不是，朕是求愛不得，疼切心脾。

納 蘭己所不欲，也勿施于人。

康 熙至少朕是真心待過你，也是真心愛桑格爾。

納 蘭皇上是真心待過我？

康 熙唔，朕說過容若的才華與江山，朕要兼得。

納 蘭皇上，有想過我的想法嗎？

康 熙你可以有什么想法？你只需做好自己本分便是。

納 蘭皇上，納蘭一生不求富貴榮華，只求志在山野，但我終不得志，志在社稷，卻又被皇上所困，我欲言其情，百不一吐，我欲試其才，百不一展，我拼了命去輔助你，卻被你玩弄于手掌中，命運堪悲的桑格爾，一不容于世，二不容于家庭，三不容于愛情，她不忍我陷于忠孝兩難，被人恥笑月輪牛女之辱，甘愿為我而死，這是成全。她不忍您遭人詬病，成為皇家話柄，這是尊重，她的善良，她的隱忍，我們都說愛她，卻未能保護過她，我們都說愛她，卻從來祇是傷害她，您說您愛她，但您卻從來不去懂她，而是強迫她，可是皇上，真愛應(yīng)該是尊重、是成全，是兩情相悅，皇上，您明白嗎？

康 熙真愛是成全、是尊重、是兩情相悅？朕明白了，原來我從未愛過……

【收光，康熙隱去，風(fēng)聲，雨聲

【曹仁內(nèi)白：啟稟皇上，納蘭侍衛(wèi)難揮亡妻之痛，每日里瘋瘋癲癲，更是形神俱喪?？滴鮾?nèi)白：哦，狀似瘋癲？形神俱喪？到底是個癡情種呀！唉！既然如此，就讓他瘋?cè)グ伞?/p>

【古琴聲起，漸光，一速光照在納蘭身上，納蘭披頭散發(fā)，神情落寞，呆呆望著一樹梨花，喃喃自語。

【內(nèi)唱：我是人間惆悵客，斷腸聲里憶平生……

【天空飄落梨花，落花如雪，納蘭迷蒙中，仿佛見桑格兒翩翩而來，遂二人攜手走向天幕深處，漸收光。

【字幕打出：清朝第一詞人納蘭性德卒于康熙三十四年暮春，年僅三十一歲。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