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紹民
吃一碗汗珠子,吃一碗飯,一粒粒米飯,吃得很香,很感恩。一碗汗珠子來到嘴里,不是偶然的。什么樣的緣分,來到一個人的嘴巴里,然后,充滿全身。一粒粒汗珠子的骨頭,才是一碗飯。最記得要感恩的是,一粒?;钏?,把一粒粒米作為衣服穿上,熟了,活水的工作水深火熱,活水付出了性命,才有一碗飯。一粒活水復(fù)活為一粒種子,發(fā)芽,長成無數(shù)永遠的莊稼……
水稻開花了,陽光給它們說了很多話,其實就一個意思:務(wù)必剛強壯膽,成為籽粒飽滿,才能被收割進入永恒糧倉。如果不飽滿的癟谷,就會被篩子看出破綻漏掉,進入不了及格。篩子的篩眼就是無底坑地獄,再也回不來了。有一種漏洞叫地獄。稻谷就用光線的吸管插入陽光,吸了好多乳汁,乳汁拿出骨頭,稻谷就有乳汁飽滿明晃晃白花花的銀子存款,最大的存款就是天堂,一定要有這一筆存款。
一根秧苗在唱歌,一根草問:“你唱的是什么?”秧苗回答:“我在贊美我的作者,我的作者名字是光。”草回答:“我也要贊美,光也是我的作者。”一根秧苗說:“我豐收的時候,我要跪下來贊美光。”草看見了沉甸甸的稻穗彎腰,就連腰都跪下來贊美光。草也跪下來贊美光就是造物主。牛在吃草的時候,發(fā)現(xiàn)草跪在牛的舌頭上還在贊美光。牛咀嚼出草的存款是光的乳汁。
每一次重新打開眼睛,醒過來,都屬于復(fù)活,至少包含了復(fù)活的啟示與復(fù)活的影子。在秧田里,那些秧苗都站在自己的尸體上活了過來,那些種子的殼與遺體,就在自己身邊?;钸^來,從死了的自己身上活過來,看到死了的自己與活過來的生機勃勃的自己,快樂莫過如此,最大的奇跡莫過于此。
一些燈盞喜歡熬夜。黑暗來,燈光也來。讓黑暗一點辦法也沒有。燈是光明先拿出來使用的存款,黑暗的窟窿。早些時候的油燈有光的根,根說出燈盞綻開的鮮花,根直接開花。后來的白熾燈,根在果實里面,根還是光的存款沒有變化。發(fā)光的燈不論怎樣變化,吃掉黑暗的職能沒有發(fā)生改變,永遠是長夜黑暗的戰(zhàn)勝者。黎明曾經(jīng)在黑暗里踩下很多腳印,那就是遍布黑暗深處人間的燈。呼吸是燈芯一樣的工作,根把挖掘到的生命都運來,給人使用。一些人的呼吸直接進入永恒呼吸,有永生,有永生的黎明,就完全比今生的呼吸長得無限。
有限的一生,有限的日子,有限的光陰,但人有機會獲得無限的生命,人到永恒里面,不能靠自己進入,依靠信心進入,依靠因信稱義進入。信心是延長的呼吸。
唯一的經(jīng)典,唯一讓人復(fù)活的說明書,并非挑選全部的人來閱讀,只挑選能夠復(fù)活的呼吸來閱讀。偉大經(jīng)典拒絕一些人閱讀,并沒有讓永恒來接納所有人,永恒只接納一部分被揀選的目光。這部經(jīng)典主動來閱讀被揀選的讀者,更新讀者的目光,不斷地,重復(fù)地,更新一個被揀選的人的目光,這個人的目光就多了新天新地的景象。目光有了永恒無限的存款,人就會這樣依靠目光得到拯救而活著,永活。
飯碗是空,不空就不會是飯碗,飯碗的空是有限的空,要獲得無限的空,就需要飯碗不斷挖掘。飯碗滿了的時候,思考的是下一次的空如何騰出來而得到。
這些磚頭,大地的腳印,泥土的鞋子,它們在火焰里走過來,毀壞了泥土,大地的腳印走成了一個個房子。人強迫大地、泥土走路走出一個個房子。大地、泥土的腳印在火焰里走過,吃了火焰,就結(jié)冰,成為骨頭,成為堅硬的腳印。吾珥帝國的“吾珥”就是火焰毀壞泥土的人,用泥土做磚頭,建巴比塔。人在這個世界建的房子,都不會久遠,無法成為詩與遠方。真正的詩與遠方都是永恒的別稱。
平面的人是被死亡控制在墳?zāi)估锩娴娜?,墳?zāi)沟男〔菖c樹木也冒出炊煙,表達死而復(fù)活的愿望。為此,人生需要炊煙垂直自己,需要炊煙帶領(lǐng)自己向上走。向著標(biāo)桿奔跑,把最好的炊煙作為自己向上走的標(biāo)桿。
風(fēng)喜歡稻浪一粒粒稻谷數(shù)數(shù),數(shù)自己多少粒,風(fēng)穿上黃金谷殼作為盔甲外套;也喜歡在蘆葦花身上描眉,把積雪的眉毛畫出來;還在落葉的樹枝上展示自己的肋骨,一棵樹減法掉自己的落葉,剩下的就是一個風(fēng)的骷髏,這個風(fēng)的骷髏到了春天就可以復(fù)活為一樹肌肉,郁郁青青。
一棵樹的根,在泥土里,在黑暗里,走了多少腳印作為存款,然后,每年春天取出存款作為樹葉掛滿了根的腳印。
一個湖泊,看到波濤、波浪、浪花、旋渦……它們互相稱兄道弟,是兄弟姊妹的關(guān)系。波浪需要波濤作為游泳的白云,而旋渦也需要波浪作為面條放在飯碗里,也從飯碗里把面條放出來游泳好快樂。浪花是高跟鞋伸懶腰開花,浪花唱的贊美,礁石這樣的教室也喜歡唱。
甜蜜激素偽造橘子課堂,一只橘子作為穿皮夾克的教室,化學(xué)課成功了,橘子失敗了。一只橘子攜帶化學(xué)課走舌頭紅地毯進入口腔電影院作為主語,來到全身旅游,化學(xué)課占領(lǐng)肉體所有機構(gòu),身上處處流行化學(xué)課,到處都是田野自然宇宙的廢墟……
喜歡窄門的羊,它們熟練使用窄門說明書作為目光,找到了窄門,一根草就是站立的一道窄門,一只羊就進入一根草里面睡覺與醒來。一根草就是立正的窄門。一道閃電也是一根草寫出了窄門的生機勃勃。
藥出發(fā)了,去吃疾病,實際上,藥是去捉拿犯罪分子,疾病犯罪甚至帶來死亡。藥就像警察去辦案。藥吃了疾病,就像吃飯,吃了以后,死掉了自己之后,活成了生命。
來到這個世界上的人都是倒計時,都有呼吸與心跳的計數(shù)器,都有一本賬記錄一生所作所為所想。倒計時,用減法的人生,要愛使用加法,才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