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主席過生日（上）

蘇清廉

毛澤東1893年12月26日（清光緒十九年農(nóng)歷十一月十九）生于湖南湘潭縣韶山?jīng)_。按照中國人的習(xí)俗，他在童年時代其父母也為他過生日，過法并無特別之處。因為，他的父輩是農(nóng)民，家境并不富裕。

1910年秋，17歲的毛澤東立志走出鄉(xiāng)關(guān)，并聲言“學(xué)不成名誓不還”之后，無論是長沙求學(xué)，故鄉(xiāng)建黨，穗滬生涯;還是秋收起義，井岡戰(zhàn)斗，蘇區(qū)創(chuàng)建，以及長征壯舉，他忙于發(fā)動民眾，領(lǐng)導(dǎo)武裝斗爭，把生死都置之度外，晝思夜想的只有革命和人民。那時毛澤東和其他同志一樣，都不過生日。

延安時期，毛澤東為許多人祝過壽，但拒絕別人為他做壽。新中國成立后，人民翻身得解放，人們想為毛澤東祝壽，但他堅持說：“不做壽。做壽不會使人長壽。主要是要把工作做好?！?/p>

毛澤東步入老年以后，開始注意起自己的生日，但從不接受別人的宴請。他有時在12月26日這一天，邀請一些人聚一聚。餐桌上沒有“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的套話，更沒有壽星端坐，接受別人祝壽之類的舊俗。只擺幾個簡單的菜和一些紅白酒，與人聊一聊。這種壽辰小聚往往像開會，充滿了政治內(nèi)容和時代特色。毛澤東的“生日”，時過時不過，過法各不同，一切由他自己決定，既有趣又耐人尋味。

五十歲生日：拒絕做壽

1943年12月26日，是毛澤東50歲生日。按照中國的習(xí)俗，50歲是大壽，理應(yīng)好好慶賀一番。于是黨內(nèi)一些同志提議為他做壽，同時宣傳毛澤東思想。這年的4月間，中共中央宣傳部副部長凱豐致信毛澤東，報告了這一計劃。這是毛澤東1910年離開故鄉(xiāng)以來，第一次遇到“生日問題”。

此前，延安一些同志已開始著手準備。任弼時鄭重囑咐毛澤東的好友、詩人蕭三：寫一本毛澤東傳，以慶祝他的五十大壽。毛的秘書胡喬木也極力贊成此事，為使蕭三集中精力寫成這本書，免除了他的一些會議活動，力爭12月下旬寫成。為此，蕭三訪問了延安的許多老同志，搜集了大量素材。更為難得的是毛澤東在與他聊天時，也零星地談到自己過去的一些經(jīng)歷。根據(jù)這些材料和蕭三自己做學(xué)生時與毛澤東的接觸，準備寫成《毛澤東同志的初期革命活動》，公開發(fā)表。

毛澤東看了凱豐的信，他的第一反應(yīng)是拒絕：共產(chǎn)黨的領(lǐng)導(dǎo)人不能做這類事，何況又在國難當(dāng)頭、民族危亡之時。經(jīng)過認真考慮，他在4月22日給凱豐回函說：“生日決定不做。做生日太多了會生出不良影響。目前是內(nèi)外困難的時候，時機也不好?！?/p>

在這封信中，針對凱豐所言“宣傳毛澤東思想”問題，他說：“我的思想（馬列），自覺沒有成熟，還是學(xué)習(xí)時候，不是鼓吹時候;要鼓吹只宜以某些片斷去鼓吹（例如整風(fēng)文件中的幾件），不宜當(dāng)作體系去鼓吹，因我的體系尚沒有成熟?！边@番話，表達了毛澤東對自己思想理論的冷靜評價和高標準要求。

既然毛澤東對做壽之事明確拒絕，所以到了12月26日，延安各界都沒有什么祝壽之類的舉動。蕭三為毛澤東作傳的計劃也就放緩，他那篇長文延至1944年7月初才在《解放日報》上刊出，受到讀者的熱烈歡迎。毛澤東看了，幾次傳話給蕭三，讓其停止寫他個人，后來還當(dāng)面勸蕭三多寫群眾。蕭三爭辯說：“我這是自己補課，并且寫你和寫黨的斗爭是不可分的，這有重大教育意義……”

當(dāng)時，許多人并不知道毛澤東的壽辰為何日，這就引出一個關(guān)于毛澤東生日的小插曲。1944年4月30日，毛澤東在延安的窯洞中宴請五六名高級干部，慶?！拔逡弧眹H勞動節(jié)。飯后漫談時，八路軍晉綏軍區(qū)副司令員續(xù)范亭問毛澤東多大歲數(shù)，毛說是光緒十九年癸巳生人。續(xù)又問月日，毛說是陰歷十一月十九。續(xù)范亭這才知道，毛澤東比他小一個月，去年十一月十九是毛澤東50歲整壽。他當(dāng)場賦詩一首：“半百年華不知老，先生誕日人不曉。黃龍痛飲炮千鳴，好與先生祝壽考。”大家聽了鼓掌說好，毛澤東笑著點頭致謝。

毛澤東作為革命領(lǐng)袖，拒絕為自己做壽，“怕生出不良影響”，但他對許多老同志的生辰卻記掛在心，如對吳玉章、林伯渠、朱德、徐特立等，用書信、題詞或其它形式熱情祝壽;他還邀請住地棗園村24位年過60的老人赴宴，為他們集體祝壽。這些都體現(xiàn)了毛澤東“他人第一”的高風(fēng)亮節(jié)。

五十一歲生日：接受集體祝壽

延安時期，毛澤東拒絕為他自己祝壽，但也接受過集體祝壽。1944年12月16日，中央辦公廳為楊家?guī)X黨中央機關(guān)的56位50歲以上的老同志，舉辦了一次集體祝壽活動。第二天，《解放日報》作了如下報道：

中央辦公廳政治處在中央大禮堂為全楊家?guī)X56位50歲以上的同志集體祝壽，從伙夫、馬夫到毛主席、總司令。會場四壁懸掛著各界送的壽燈、壽幛、壽聯(lián)、壽詩、壽詞。中共中央副秘書長李富春致開幕詞，說今天為56位同志祝壽，是我黨一件大事，這樣紅火的大會象征著我黨事業(yè)的輝煌前途。56位中從伙馬夫起一直到徐（特立）老、林（伯渠）老、吳（玉章）老、董（必武）老，以至朱總司令、毛主席止，包括工農(nóng)商學(xué)兵。中間有66歲的勞動英雄姬仲飛、特等勞動英雄岳恒書。中共中央副秘書長李富春代讀毛主席的答詞（因有要公不能參加）。中央城市工作部部長劉少奇致祝詞說：這次祝壽有伙馬夫，有中央委員，有朱總司令、劉伯承師長，這說明我們黨對伙馬夫與中央委員是一樣的，是平等的。他們都是一個目的，為人民大眾服務(wù)。只有為人民大眾服務(wù)的人，才配得上受人民大眾的尊敬。他說：毛主席、朱總司令都是以一個人民大眾的勤務(wù)員的身份為人民大眾辦事的。要學(xué)習(xí)這些同志為公忘私的優(yōu)良品質(zhì)和共產(chǎn)主義的精神。新四軍陳毅代軍長致辭，他號召青年黨員不要兩眼向上，要重視事務(wù)工作。徐老（徐特立）代表全體壽翁致謝詞，他以自己一生的經(jīng)歷說明過去經(jīng)過許多摸索，走過許多冤枉路，才走上革命道路，51歲入黨。這次祝壽有世界意義，從前稱老人為“老頑固”、“老朽”，今天不同了。晚上民眾劇團演出秦腔助興，并舉行盛大舞會。壽公姓名年齡如下：徐特立68，吳玉章65，朱寶庭64，董必武60，朱總司令58，林伯渠58，李六如57，劉伯承53，范文瀾52，毛主席51……

五十九歲生日：請來一個人，同吃清湯面

1952年12月26日上午，毛澤東醒來后，吩咐衛(wèi)士叫來他的保健醫(yī)生和行政秘書王鶴濱，陪他吃飯。

紫云軒的過廳是毛澤東用餐的地方。王鶴濱到時，八仙桌上已擺了幾碟小菜，有醬菜、辣椒、腐乳和醬牛肉，都是廚師廖炳福按照湖南口味制作的。桌上沒有毛澤東經(jīng)常吃的米飯和炒菜，但卻多了一盆剛煮好的清湯白面條。兩只中號高腳玻璃杯里，已斟好了多半杯葡萄酒。這種吃法，王鶴濱很少見，不免有些詫異。

毛澤東從臥室走出，招呼王鶴濱入座。他舉起酒杯微笑著說：“王醫(yī)生，來，干杯！今天是我的生日?！闭f完，與王鶴濱碰杯而飲。

王鶴濱這時才知道毛澤東請他陪吃飯的緣由，心中十分激動，趕緊說：“祝主席身體健康！長壽！”說完，一飲而盡。

毛澤東喝了一口酒，說：“王醫(yī)生，咱們不祝壽，但是可以吃清湯面，是吧！”說著，就要拿碗給王鶴濱盛面條。王急忙先給毛澤東盛了一碗面條。毛澤東拌著小菜吃得很香，高興地對王說：“做壽是不會使人長壽的，對吧！人活百歲就不得了嘍！”這話是針對一位工作人員前幾天的話說的。當(dāng)時，毛澤東聽了“祝您萬壽無疆！”后說：“這是屁話，哪有活一萬歲的？”稍停，又說，“哪里有什么萬壽呀！人是不會活到萬歲的！”

這時，王鶴濱想起前幾天毛澤東的秘書葉子龍來請示：“主席，兄弟黨和外國首腦發(fā)來（給你）的祝壽電報怎么辦？”毛澤東當(dāng)即明確表示：“收下來，都不見報！”還補充說，“如果人家要問，為什么沒有在報上發(fā)表他們的電文，就說這是我們國家的習(xí)慣?！泵珴蓶|的59歲壽辰，就這樣與身邊的一位普通工作人員吃了一頓清湯面度過了。

六十歲生日：在京剛過完，江青又安排

1953年12月26日，是毛澤東的“花甲”大壽。黨中央收到世界各國馬列主義政黨、友好團體和知名人士發(fā)來的賀電、賀信，熱情祝賀毛澤東六十大壽。毛澤東決定，對于這些賀電、賀信，一律不準公開發(fā)表。

可是，警衛(wèi)人抑制不住對毛澤東的敬仰之情，想給他祝壽。這天，中央辦公廳警衛(wèi)科長申虎成很早就來到值班室，走到毛澤東床前，把大家的心意報告給他，并祝他健康長壽。

毛澤東聽后微笑著點點頭，說：“謝謝同志們！”稍停，又對申虎成說，“你去備點酒，讓老廖師傅做四個菜，一個湯，請大家一起吃頓飯?！泵珴蓶|還特別叮囑說，別忘了告訴燒鍋爐的工人和秘書同志們，請他們一起來。

這次簡樸的“壽宴”只有毛澤東身邊的工作人員參加，沒有他的親屬。當(dāng)天毛澤東就啟程赴杭州，晚上到達，住在西湖邊上的劉莊。

這是毛澤東建國后首次來杭州，他一生共來過40次。除北京外，杭州是毛澤東住得時間最長的城市，他把杭州視作第二故鄉(xiāng)。

毛澤東這次來杭州，一住就是兩個半月，第二年3月14日才回北京。主要工作是親自主持起草第一部《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隨行人員有中辦主任楊尚昆、公安部部長羅瑞卿、秘書陳伯達、胡喬木、田家英，以及葉子龍、江青。

毛澤東住下后，江青找到負責(zé)接待的浙江省公安廳副廳長王芳說：主席不愿意人家向他祝壽，但我們得有個表示。1954年元旦快到了，是否請浙江省委以慶祝元旦的名義，請主席吃飯，并以此向主席表示祝壽。但不要說“祝壽”、“長壽”什么的，意到話不到，免得主席不高興。

浙江省委完全同意這個方案。12月30日晚，毛澤東高興地赴宴。餐桌上除了酒菜外，還擺放了花生、紅棗和面條，意為慶祝華誕、祝愿長壽。席間氣氛熱烈愉快，大家輪流向毛澤東祝酒，他高興地一一作答。他平時很少喝酒，但那晚卻喝了不少，對杭州菜也很喜歡。末了，毛澤東面前還有四杯茅臺酒，他沖王芳說：你喝了吧，別浪費。王芳遵命，一掃而光。幾年后，毛澤東還傳話給王芳，要他少喝點酒。

這年毛澤東60周歲，兩鬢已有一些白發(fā)。吃完飯后，他的興致依然很高，沒有離席之意。大家高興地圍著他說話。羅瑞卿開玩笑說：“王芳廳長，你一個山東大漢，怎么起了個女人名字，應(yīng)該改一下，去掉‘芳字的草字頭?！蓖醴急硎就飧模?dāng)場請主席批準。毛澤東紅光滿面，談笑風(fēng)生，笑著說：“我可不同意，你們山東綠化搞得不好，到處都是荒山禿嶺，連草都不長。你王芳頭上剛長了一棵草，就要除掉它，我不同意。什么時候山東綠化搞好了，你再改名字?！边@番話，引起大家一陣笑聲。

事后，王芳問江青：主席領(lǐng)會我們設(shè)宴的用意嗎？江青笑而不答。稍停又說：這不重要，反正我們的心意到了。似乎對于她自己的這次巧妙設(shè)計很得意。

六十六歲生日：人在杭州讀書忙

1959年12月26日，是毛澤東66歲生辰，他在杭州讀書中度過了這一天。

1958年，“大躍進”中發(fā)生了一些違背經(jīng)濟規(guī)律的問題，干部中由于缺乏經(jīng)濟學(xué)知識出現(xiàn)一些混亂思想。毛澤東自己也深感需要加強這方面的學(xué)習(xí)，以便指導(dǎo)國民經(jīng)濟健康發(fā)展。于是，他點名陳伯達、胡繩、鄧力群、田家英這幾位秘書和黨內(nèi)理論家，與他一起去杭州，從1959年12月10日起，歷時25天，學(xué)習(xí)蘇聯(lián)《政治經(jīng)濟學(xué)教科書》社會主義部分。

這次讀書活動，是毛澤東親自安排的，一般是每天下午4時至9時左右，大家到丁家山一所平房一起讀書，風(fēng)雨無阻。下雨時，毛澤東扶仗上山。每人一本書，毛澤東讓胡繩、田家英和鄧力群輪流誦念，大家邊讀邊議，主要聽毛澤東談話。后來，他們?nèi)俗宰髦鲝堊髁朔止ぃ亨囎饔涗?，胡、田輪流誦讀。毛澤東發(fā)現(xiàn)后悄聲問鄧為什么不讀？鄧回答說自己口音不標準。毛澤東看他作記錄，也就不說什么了。遇星期日和元旦放假休息，人們可以爬山賞景，也可以辦理私事，氣氛輕松愉快。杭州是毛澤東很喜歡的地方，從1953年冬首次來杭，幾乎每次南下都在這里住一段時間。他曾說過：“杭州是我的第二故鄉(xiāng)?！痹谧钕矚g的地方做最喜歡的事（讀書），毛澤東的心緒極佳。

12月26日是星期六，他們下午照常讀書。但毛澤東因為這些日子讀書有得，或偶爾爬山賞景，心情非常好，不由得想起自己的生日。下午讀書結(jié)束后，他從椅子上緩緩站起來，高興地說：“大家留下來，在這里吃飯吧，今天是我的生日。”另外，他還邀請了浙江省委書記江華及其夫人吳仲廉作陪。江華井岡山時期就和毛澤東在一起，是老朋友。人在生日這一天，很容易想到過去，想到朋友。飯菜并不復(fù)雜，只是多了一碗面條，幾盤小菜里多放了一點油和一些鹽，一盤干炒辣椒、一盤豆絲、一盤鹽水蘿卜皮和一盤干竹筍片。毛澤東打趣說：“各位都是大才，今日這頓飯菜實在是不成敬意，還望各位海涵！”

飯后，毛澤東乘興贈給每人一冊文物出版社剛出版的線裝大字本《毛澤東詩詞十九首》，和他當(dāng)時寫的兩首詩作為紀念。這兩首詩是《七律·讀報》和《七律·讀報有感》，內(nèi)容都是“反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