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爺
我去年也是這個時候,在山上實習(xí)。那可真是“烈日炎炎當(dāng)頭照,曬得我小佟似火燒”。但我最愁的還不是熱,而是吃的問題。
我們班的同學(xué)每日都能在距場部大概五六百米的一個小飯店碰到,打招呼的時候個個都是愁云慘淡、面露菜色。
怎么了呢?
這飯店的菜,一是難吃,二是看起來好像菜單上洋洋灑灑三四十道菜,其實他家能做的加上我們精心選出來能吃的,也就四道。
對,就四個菜能吃。
能吃,也難吃。
先不說吃不吃,就怎么吃,都是個問題。我們正常一支吃飯小隊是六個人,一個寢室。那陣子但凡有別的寢室想來跟我們搞搞關(guān)系,摻和摻和,共進(jìn)午餐、晚餐,都會被我們寢室斷然拒絕。
加人就要加菜。
如果加菜,那我們寧可一道菜點兩遍。
這樣為難的狀況最好不要出現(xiàn),所以我們選擇關(guān)閉隊伍,拒絕加入。
偶然有這么一天,我們被拉到特遠(yuǎn)的一個山上做林班踏查,回來的路上,下起了蒙蒙細(xì)雨。辛苦奔走一上午的我,看著天空飄落的雨絲,聽著耳邊的陣陣蛙鳴,心想:這蛤蟆要是抓回去吃了,是不是也能比那個飯店做的菜好吃一點?
于是回來的一路上我都在觀察地上的小林蛙。當(dāng)我凝視林蛙時,林蛙也在凝望我,不僅凝望我,它還蹦,蹦得可高了,然后“呱呱”叫著跑了。
顯然是在跟我炫耀。
“你看我吃得多飽!跳得多高!”
此時雨不是雨,是我的心淚。
說來也是挺巧,由于那天我們是從另一個方向步行回來,竟然意外地發(fā)現(xiàn)在那個難吃飯店的前面還有家飯店。
我們幾個狐疑地在門口盤桓,互相看了一眼,我說:“今亡亦死,舉大計亦死,等死,死國可乎?”
六人決定行動——
只是剛剛進(jìn)門,擦桌子的服務(wù)員大娘就說:“哎呀孩子,我們家廚子因為上午天氣太熱,心臟病犯了,在屋里躺著呢?!?/p>
我站得比較近,還被大娘抓過去探望了病中的廚子。
大娘說:“你看,在這兒躺著呢?!?/p>
我和廚子都眼含熱淚。我說:“大爺,好好躺著吧,一會兒就緩過來了?!?/p>
由于當(dāng)時我們比較堅定,再加上估計服務(wù)員也是了解到另外一家飯店的難吃程度,很可憐我們這些饑腸轆轆的同學(xué),于是她就說:“這樣吧,我能做炒菜。你們點幾個炒菜吧?!?/p>
我們拿過菜單,大娘就去后廚洗手了。由于我是被天選的人,所以我成為了前廳和后廚的通訊員。
我室友在前廳核計菜:“炒三絲?!?/p>
我就問大娘:“炒三絲能做嗎?”
大娘:“不能?!?/p>
我就像個老北京烤鴨店里的伙計:“炒三絲不能做——”
室友:“紅燒肉呢?”
我:“紅燒肉呢?”
大娘:“可以。”
我:“紅燒肉,紅燒肉可以——”
大娘一個人在廚房忙活,我們對大娘表示了充分理解,給大娘留了充足時間。我們?nèi)齻€一群五個一伙兒,有的聊天,有的打撲克,有的玩手機(jī)。
而我把人家電視整壞了,調(diào)不回原來的臺了。
所以我在修電視。
這頓飯注定是祥和愉快的。菜端上來,我吃第一口的時候真的是眼淚都快下來了,抬頭看我的室友也都紛紛地在抹眼淚。
我們就像姍姍來遲的救援隊,每個人口中都在喃喃:“我,我來晚了……來晚了……”
后來,廚師傅也緩過來了,大概大爺覺得在下那句問候十分溫暖,緩過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立刻奔赴廚房給我們炸了個鮮蘑,還沒要錢。
搞得我們還挺不好意思。
編輯/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