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事散文《射手》解析

摘? 要：英國作家威廉·科貝特的《射手》是一篇成功的敘事散文。它以真實簡約的情節(jié)講述了一個引人入勝的故事，又以淺顯直白的語言演繹了不同層級修辭的魅力。作者客觀敘事、主觀議論，著墨不多卻又層層設(shè)伏，不僅淋漓盡致地刻畫了律師射手尤英的虛榮形象，更揭示了“虛榮扭曲人性”的散文主題。文章從故事情節(jié)、人物刻畫、敘事技巧和修辭運用等方面對《射手》進行解析。

關(guān)鍵詞：情節(jié);人物刻畫;敘事技巧;修辭

作者簡介：龐麗娟（1967-），女，漢族，河南南陽人，本科，河南農(nóng)業(yè)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英語語言文學、應(yīng)用語言學。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9）-27--02

眾所周知，虛構(gòu)是小說的主要特征。依靠虛構(gòu)，小說的故事情節(jié)出人意料、引人入勝。那么，視真實為生命的敘事散文能否收到同樣效果？答案是肯定的。英國作家威廉·科貝特的《射手》就成功講述了一個起伏跌宕、扣人心弦的故事。散文《射手》篇幅短小、故事情節(jié)簡約，作家科貝特客觀敘事，主觀議論，不僅淋漓盡致地刻畫了律師射手尤英的虛榮形象，更成功揭示了散文主題——“一個知書達理、品格高尚的人在幼稚的虛榮心的引誘下，竟卑鄙地干出騙人的勾當”?？曝愄卦凇渡涫帧分兴尸F(xiàn)的精彩故事情節(jié)、入骨人物刻畫、獨特敘事技巧和巧妙修辭運用無一不給讀者留下深刻印象。

一、精彩的故事情節(jié)

故事情節(jié)是小說的必備要素，在敘事散文中也不可或缺?！渡涫帧菲绦?，卻清楚交代了故事的開端、發(fā)展、高潮和結(jié)局。文章一開始，科貝特就在讀者面前推出一位“有名”的射手尤英，一位美國費城的律師。其作為射手的聲望遠高過他作為律師的聲望。他的狗一無是處，他自己比起辦案更看重打獵。這多少讓讀者感到迷惑：一條無用的狗如何與一位顯赫的射手匹配？射手不在職業(yè)領(lǐng)域謀求成功，卻癡迷于業(yè)余愛好——打獵，那他律師職業(yè)的意義何在？好奇心驅(qū)使，讀者迫切希望了解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

科貝特與尤英曾在十一月的某天去往離住處約十英里的地方獵射鷓鴣。天黑之前，尤英確認自己共射獵九十九只鷓鴣。科貝特感覺他偶或一彈二鳥，偶或一擊未中，畢竟隔著樹林他并未親眼所見。尤英則堅持自己彈無虛發(fā)，并槍槍命中翅膀。此時，讀者開始領(lǐng)略尤英對自己射手名譽的錙銖必較。一天打下九十九只鷓鴣對于一個射手來說實屬了不起的斬獲，尤英盡可以凱旋而歸，而故事至此似乎已至尾聲。然而，清點完畢，尤英并無意帶上獵物風光返程，而是決定打下第一百只鷓鴣！這一決定出乎讀者意料，也讓科貝特非常為難。因為此時正日落西山，天很快就要黑下來了，加之沒有月光，本來崎嶇的道路將危險重重。而尤英自己被妻子嚴厲管束，若不即刻動身，便無法像她要求的那樣在既定時間帶朋友回家，如此一來，一場責罰在所難免！所以無論從哪方面考慮，科貝特都認為不妥。但，決不！九十九較之一百的差距尤英斷難接受。尤英態(tài)度堅決，科貝特不得不妥協(xié)。畢竟不能棄朋友于危境而不顧，畢竟尤英曾經(jīng)知書達禮，品格高尚。尤英的執(zhí)拗再次讓讀者驚詫于他那為捍衛(wèi)自己射手名譽而不惜有違妻命，貿(mào)然涉險的決心。

在一片三、四英寸高的麥田里，尤英打響了第一百槍。這一次，科貝特看得清楚，那只鷓鴣未被射中，它驚叫著向樹林方向飛去。而尤英卻以不容置疑的口氣稱他打中了，并沖過去假裝撿鳥?？曝愄氐馁|(zhì)疑沒有令尤英感到羞愧，相反，他對朋友充滿怨氣。想起尤英曾經(jīng)的和善，科貝特心軟了。他停止爭辯，也不再去想那崎嶇的歸路，喚上狗，同自己一道“尋找鷓鴣”?？曝愄睾陀扔⒃诓贿^二十平碼的地方來回走著，眼睛緊盯地面，找尋那只他倆都很清楚根本不存在的鷓鴣。一次與尤英擦肩而過之后，科貝特不經(jīng)意間回頭，看見尤英把手伸進肩包，從里面摸出一只鷓鴣丟在地上。科貝特不忍拆穿，扭回頭假裝繼續(xù)尋找。果然不一會兒，尤英回到自己拋鳥之處，無比得意地嚷著找到了，并不無責備地盯著科貝特，請他以后不要那么固執(zhí)己見。之后，兩人愉快返程。剛一抵達布朗舊居，尤英便以勝利者的姿態(tài)向在場的各位描繪發(fā)生的一切。后來又有多次，尤英當著科貝特的面在眾人面前重復這個故事。而每一次，科貝特都不忍拆穿他的騙局?！渡涫帧奉H具戲劇性的故事情節(jié)牢牢抓住讀者的好奇心，使他們不由自主地步步緊跟，直到了解射手的虛榮內(nèi)心。

二、入骨的人物刻畫

散文《射手》語言平實，但其對人物性格的刻畫入木三分。閱讀全文，讀者不難發(fā)現(xiàn)，尤英是一個懼內(nèi)、固執(zhí)、虛榮的人。

首先，尤英奉妻命如圣旨。這一點，科貝特在分析返程理由時有具體描寫。借助提喻，科貝特透露尤英唯夫人馬首是瞻，絕不敢有違妻命。通過介紹布朗故居，科貝特又含蓄表達自己想在此住上一晚，但這一愿望由于尤英懼內(nèi)而無法實現(xiàn)，因為尤英的妻子要求他“一定帶朋友回家過夜”。由此，尤英的懼內(nèi)性格以及他懼內(nèi)程度之深可見一斑。再者，尤英異常執(zhí)拗。尤英的固執(zhí)文章有多次描寫。清點獵物時，科貝特認為尤英偶爾失手，尤英對此反應(yīng)強烈，堅稱自己百發(fā)百中。天黑路險，科貝特提出返程，尤英卻態(tài)度堅決，一定要打下第一百只鷓鴣。無論科貝特如何解釋可能存在的危險都無濟于事。第一百聲槍響，尤英失手，那只鳥驚叫著飛走?？捎扔⒁廊徊活櫴聦?，謊稱自己打中了。為了圓謊，尤英不惜再次行欺騙之實，并毫無廉恥地責備科貝特“固執(zhí)己見”。隨著故事情節(jié)的一步步展開，尤英的固執(zhí)不斷升級加碼，最終使他突破道德底線。

事實上，作者對尤英懼內(nèi)和固執(zhí)的描寫完全服務(wù)于對他虛榮本質(zhì)的刻畫。一個極度懼內(nèi)之人敢置妻子指令于不顧，只能說明還有更令他懼怕之事——丟了一個“優(yōu)秀射手”的面子。而極端執(zhí)拗也是出于同樣原因——維護自己“赫赫有名”射手的名譽。歸根結(jié)底，虛榮才是尤英身上所表現(xiàn)的最突出的性格特征。尤英的懼內(nèi)和固執(zhí)無不彰顯其虛榮的本質(zhì)。

三、獨特的敘事技巧

《射手》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于作家科貝特的敘事技巧。作為一篇散文，《射手》夾敘夾議，議論不多，但起到了畫龍點睛的作用。文章之初，科貝特以一句議論點明主題，告訴讀者自己的寫作意圖。文章結(jié)尾，科貝特又以一句議論引導讀者回歸主題，首尾完美呼應(yīng)?？梢钥闯?，科貝特并沒有為講故事而講故事，因為不管文章的故事情節(jié)如何起伏跌宕、快速推進，自始至終它都服務(wù)于一個目的——揭示主題，真正做到了形散神在。

《射手》最突出的敘事特點在于層層設(shè)伏。日落西山清點獵物本是一天射獵活動的結(jié)束，但它實質(zhì)上卻是本文故事的真正開始。由清點獵物而引發(fā)的缺陷感令虛榮的尤英孤注一擲，決定打下第一百只鷓鴣。尤英，如同一名參加考試的孩童，欲在射獵的考場上以一百分的滿分答卷證實自己高超的射獵水平，維護自己“優(yōu)秀射手”的名聲。無奈天色已晚、光線不足，射獵第一百只鷓鴣的夢想注定破滅。這樣的結(jié)果虛榮的尤英難以接受，于是欺騙成為必然。虛榮心一步步誘使尤英做出令人不齒撒謊欺騙的行徑?？曝愄芈裣碌膶訉臃P絲絲入扣，有序展開，適時而又強烈地撩撥讀者的閱讀興趣，令他們欲罷不能，最終一氣呵成完成對律師射手尤英由表及里、由淺入深的深刻認識。

《射手》另一突出敘事技巧則是欲抑先揚。文章一開始，科貝特為讀者介紹了一位“聲名顯赫”的“紳士”射手。收工之時，尤英打下九十九只鷓鴣，讀者對他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正如作家科貝特所述，尤英果然是位了不起的射手！當尤英不顧天黑路險、無視妻子指令，決意打下第一百只鷓鴣時，他在讀者心中仍不失其完美主義者形象。他固執(zhí)里摻雜的些許可愛讀者并不十分反感。第一百次射擊失手，尤英拒不承認，科貝特的同情之心溢于言表，讀者同樣對他充滿憐惜。最后，當尤英毫無廉恥地撿起“第一百只鷓鴣”，不知羞愧地責備朋友“固執(zhí)己見”，并大言不慚地當眾吹噓自己的“非凡成就”時，尤英在讀者心目中的形象一落千丈。虛榮心使尤英為維護自己射手的臉面不惜自欺欺人、招搖撞騙！尤英作為射手曾經(jīng)的顯赫名聲無疑要接受讀者的拷問：尤英真的是那位“知書達理”、“品格高尚”、“性情溫和”、“招人喜歡”的“紳士”射手嗎？從故事的開端到結(jié)尾，讀者全程領(lǐng)略了尤英這位律師射手的可敬、可愛、可憐與可憎。尤英射手形象的前后巨大反差，他的虛榮心所造成的人性極度扭曲不由得令讀者感到震撼繼而深思。通過欲抑先揚，作家科貝特成功實現(xiàn)人物形象的正反逆轉(zhuǎn)，使虛榮心的強大破壞力直扣人心。

四、巧妙的修辭運用

修辭就是依據(jù)題旨情景，恰當?shù)剡x擇語言手段，選擇表達方式，以有效地表達思想、情感。修辭種類繁多，體現(xiàn)于語音、語義、語句、語篇等各個層面。出于不同的表達需求，作家無一例外都會運用修辭以取得藝術(shù)性的表達效果?？曝愄毓P下的修辭使《射手》表現(xiàn)出極強的感染力和說服力，有效地幫助作者成功控制讀者的反應(yīng)，為刻畫人物形象，揭示文章主旨推波助瀾。

文章伊始，科貝特巧用比較、對比、獨立主格等修辭對尤英做以介紹。射手與律師、狗與狗、人與人的鮮明對比成功吸引讀者的眼球，激發(fā)他們強烈的閱讀愿望。事實上，這種對比氛圍貫穿全文。在科貝特真誠善良、低調(diào)務(wù)實、善解人意的襯托之下，尤英的極端虛偽、高調(diào)浮夸、固執(zhí)己見表現(xiàn)得更加赤裸。這其中，斜體詞、對比、明喻、提喻、插入語、虛擬語氣、倒裝、感嘆號、對話等修辭功不可沒！斜體詞散布全文，以其獨特的書寫方式一再暴露律師射手尤英的虛偽固執(zhí)、荒唐可笑。文章之初的對比影射尤英不著四六，主次不分。明喻既形象描寫天黑之速，又諷刺尤英不以撒謊行騙為恥的可悲可憎。提喻不動聲色點明尤英的懼內(nèi)性格，而精準副詞更進一步披露其懼內(nèi)程度之深。插入語既介紹了布朗舊居，又表達了作者對此歷史名勝的濃厚興趣。虛擬語氣委婉抒發(fā)作者心中因無法在此住上一晚的無奈和遺憾。倒裝突顯了尤英的固執(zhí)，感嘆號不只一次次定格尤英的執(zhí)拗，更是對其虛榮的聲聲嘲笑。適時插入的對話令讀者身臨其境，仿佛親耳聽到尤英一次次的無理狡辯……

虛榮是一種扭曲的自尊心，一種追求虛表的性格缺陷。這一惡習幾乎在每一個人身上都會有至少某一瞬間的表現(xiàn)，因而成為一種常見話題，在諸多文學作品中都有演繹。在《射手》中，作家科貝特聚焦律師尤英的射獵才能，揭露其為追求射手虛名而不惜道德淪喪、自欺欺人的丑陋本質(zhì)。散文《射手》以其扣人心弦的故事情節(jié)、惟妙惟肖的人物刻畫、匠心獨運的講述技巧、有的放矢的修辭運用為讀者講述了一則不可多得的精彩故事。相信讀者在為故事本身的精妙喝彩的同時，也必然反思虛榮對人性的無情扭曲。

參考文獻：

[1]黃源深. 英國散文選讀[M]. 上海： 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 2010. 3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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