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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小涼的刀光

    2019-11-14 02:32:17劉博文
    小小說月刊 2019年15期
    關(guān)鍵詞:刀客天龍八部金庸

    劉博文

    十三歲那年,趙小涼自制過一把刀。

    刀長五寸,五寸雖短,那也是刀。

    刀背上刻著字——小涼用刀,明閃閃地,細看才能發(fā)覺趴在刀背上的四個字是蔫頭蔫腦的。

    如無精打采的趙小涼本人。

    一開始可不這樣。至少,剛?cè)雽W(xué)那陣不是這樣,剛?cè)雽W(xué)那陣的趙小涼特自信,眼里都是有刀光的,福米知道。

    福米,這個頭上帶疤的女生是趙小涼從小到大的伙伴。

    確切點兒,是唯一。原因很簡單,沒人跟趙小涼玩。

    有人說他孤僻,有人說聊什么他也搭不上腔,有人說,他愛做白日夢。

    趙小涼呢,也不屑于和他們打交道。

    讀到這兒你應(yīng)該猜到,趙小涼不是個主動的人。

    生性如此,從做刀這事便能看出。趙小涼從家里偷出刀片,每天放學(xué)后找各種理由躲在巷子里用砂紙拋光打磨,直到最后往刀上刻字時,福米才知道這一切。

    我們可是最好的朋友呀!福米不依了,大眼睛瞪著在巷子盡頭垃圾桶邊差點兒被她嚇一跳的趙小涼,并威脅說,要將他偷偷做刀的事情告訴老師。

    卻是沒說。

    原因更簡單,趙小涼從書包里掏出了四本臟兮兮的《天龍八部》,且手一揮,拿去看吧。

    不著急還!

    那年月,武俠小說可是毒草,給老師看到是要沒收加雙份檢討的。大伙兒只能偷偷摸摸地看,放在抽屜里看,把課本和作業(yè)本碼得老高,作為遮人耳目的碉堡。

    就算能看,也都是殘本,你三我二他一那種,一整套《天龍八部》,小涼你牛呀。福米在他胸口重重擂了一拳頭,趙小涼眼里的刀光便又現(xiàn)了出來。

    班級也是江湖,十三四歲正是拉幫結(jié)派的年紀,似乎是命中注定,趙小涼這種誰都不沾邊的獨草,理所應(yīng)當成了所有壞學(xué)生欺負的對象。呵!夢想當?shù)犊?,還偷著寫武俠小說,雙拳難敵四手的趙小涼給人揍了。

    之后,成了給人跑腿,上課時候做小鉆風(fēng),盯著窗戶外巡課的老師,替人做擋箭牌的趙小涼。

    但那刀光,一直在趙小涼的心中扎著根。

    書里說了,刀在人在,刀在志氣在。趙小涼在租書攤看過金庸的全部武俠小說,他覺得,擁有一把屬于自己的刀,哪怕是把小刀,他們就不敢再欺負自己。

    說這話時的趙小涼,眼里刻滿了刀光。

    手上,已經(jīng)打磨成型的刀刃,落在福米眼里,泛著滿滿的寒意。

    ——她到底還是告密了。

    就沖著那滿眼帶著血絲的刀光,“你到底還是跟老師說了!”印象中,這是失刀后趙小涼送給福米的最后一句話。

    加上感嘆號,總共不超過十一個字。

    時過境遷。

    這直接導(dǎo)致后來福米想起他時,居然回憶不起當年趙小涼的模樣,僅有幾個抽象的詞語堆砌在同樣空蕩蕩的心頭。

    倔強,孤僻,當然,包括那一眼自信如刀客般的目光。

    機緣巧合,想起趙小涼的時候,福米正在趙小涼所在的城市出差,一個不太重要的會議。

    哪兒趕得上回憶呢?況且……

    福米從會議室里偷偷溜出來,雖多年未見,透過同學(xué)之間的描述,她還是知道趙小涼的遭遇了。

    我混得不好。

    真真實實的趙小涼站在面前,福米卻說不出話來了。她緊捏住坤包,工地上風(fēng)冷且烈,如同當年看過許多武俠小說中描繪的訣別場景。

    千百個場景,似曾相識,現(xiàn)實中,只剩下短暫的寒暄與良久的沉默。

    福米死死盯著對面趙小涼的眼睛。像是在挖掘什么東西,卻終未尋到。

    轉(zhuǎn)身,回頭,福米走得格外灑脫,風(fēng)過處,福米的步子被撕扯得趔趄起來。

    以至于坤包都在面前傾斜。

    忽地一聲,從包中晃出一片白光,光在風(fēng)中劃出幾道弧線,很凜冽。

    待要撿起時,手機響了,福米慌不迭劃開手機,卻愣在了原地。屏幕里彈出的,是武俠小說泰斗金庸離世的消息。

    來不及細想。

    刀呢?

    回過神,哪里還能尋到趙小涼眼里的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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