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
不知從何時開始,單身似乎成了一個社會性話題,伴隨著它而來的,還有對“低欲望社會”、人口老齡化等現(xiàn)象的擔憂。早在1973年,美國《新聞周刊》的封面文章便頗有先見性地提到:“單身是在美國人中出現(xiàn)的一種具有強烈儀式感的、受人尊重的新型生活方式……它也許會是許多人的歸宿?!?/p>
而到了2010年,紐約大學社會學教授艾里克·克里南伯格在《單身社會》一書中,通過對全球超過300名不同年齡段和社會階層的獨居者做了深入訪談,得出這樣的結論:在整個世界范圍內(nèi),單身獨居現(xiàn)象已經(jīng)成為一種大趨勢。“截至2010年,超過50%的美國成年人處于單身,其中3100萬人獨自一人生活。在北歐,單身的比例更高。瑞典是世界上獨居比例最高的國家。首都斯德哥爾摩的獨居比例高達60%?!?/p>
伴隨這種現(xiàn)象,出現(xiàn)了一種人群:許多大齡單身女孩們,一方面感嘆情投意合的另一半越來越難找,另一面又焦慮于自己進入倒計時的“最佳生育期”。她們并不反感生育和家庭,卻由于種種原因,無法遵循傳統(tǒng)模式順利達成目標。
與此同時,被不少已婚育女性所詬病的“喪偶式育兒”、“守寡式帶娃”現(xiàn)象,也讓她們開始疑惑:如果帶娃最終都是母親的工作,而社會又要求現(xiàn)代女性工作家庭兩不誤、孩子票子一手抓的話,“丈夫”到底還是不是一個必選項?
“不婚不育保平安”固然爽快解氣。但對于渴望擁有孩子的女性來說,能否在最佳生育期內(nèi)先把孩子解決了,而不是非得搭售一個婚姻套餐,成了更現(xiàn)實的問題。
回到上世紀70年代,美國作家格洛麗亞·斯泰納姆就在她與波格萊賓一同創(chuàng)辦的《單身女性》雜志中表達過這種想法:“我們女人正逐漸成為我們想要托付的那個男人”。斯泰納姆認為,反對婚姻并不是拒絕男人,更不是拒絕愛。這位終身有著許多追求者的女性覺得,自己更期待的是一種充實、平等的女性生活,而非“必須被婚姻所認證”的女性身份。
而在近半個世紀之后。斯泰納姆的想法有了更強大的可操作性。城市的出現(xiàn),伴隨著一應俱全的便捷服務和福利措施,似乎漸漸將傳統(tǒng)家庭的功能一點點地拆解和外包出去。打掃衛(wèi)生、買菜做飯、疏通馬桶、修理家電,乃至照顧嬰幼兒或老人,都可以用外聘專業(yè)人士來解決。
如今不僅女人,男人也一樣可以舒適地過上單身生活。斯泰納姆所描述的“雌雄同體”的生活模式,借助經(jīng)濟發(fā)展和互聯(lián)網(wǎng)的力量,似乎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那么養(yǎng)育孩子呢?是否也可以沿用這種模式?
根據(jù)經(jīng)濟合作與發(fā)展組織(OECD)在2018年11月發(fā)布的一份報告,在全球36個市場經(jīng)濟國家中,有40%的孩子是在婚姻之外出生的,而在1970年和1995年。這個數(shù)字分別是7.2%和23.1%。在智利、丹麥、法國、冰島、瑞典等11個國家,非婚生子女的比例超過了50%。與之相對的,是韓國、日本、土耳其、以色列和希臘,非婚生子女的比例只有2%-3%。
前幾年,中國演員徐靜蕾公開自己在39歲時曾去國外凍了9顆卵子。并稱之為“世界上唯一的后悔藥”,這為許多大齡女青年打開了一條新思路。
而在2016年,好萊塢影星劉玉玲。這位在《殺死比爾》、《致命女人》等作品中有出色表現(xiàn),曾與喬治·克魯尼、布魯斯·威利斯等眾多名人有過情史,卻至今單身的華裔女性,在46歲那年公布了兒子3個月時的照片,并大方承認,孩子是通過代理孕母生下的,精子來源保密。
這類生育模式的出現(xiàn),讓許多社會研究者開始討論其背后的問題。比如,單身媽媽會不會顛覆以傳統(tǒng)家庭為主體的社會結構?一旦單親母親出現(xiàn)意外。孩子的養(yǎng)育應該由誰承擔?為單親媽媽提供了政策和生活上的支持后,會不會助長一些破壞傳統(tǒng)家庭的行為(比如“小三”或“二奶”)?
同時。單身媽媽也要面對很多實際操作上的問題,比如受孕合法性。
在一些國家,比如法國和中國,未婚女性是無法申請人工受孕的。1994年,有幾位高收入高學歷的女性向吉林省計生委打電話。表示:“我們決定一輩子不結婚,但又不想孤單一個人生活。所以非常想要個試管嬰兒!”2002年,吉林省修改了《吉林省人口與計劃生育條例》,在第30條中寫入了:“達到法定婚齡決定不再結婚并無子女的婦女,可以采取合法的醫(yī)學輔助生育手段生育一個子女?!边@在全國地方立法中尚屬首次。
然而在2003年底,衛(wèi)生部公布了新修訂的《人類輔助生殖技術規(guī)范》,明確規(guī)定“醫(yī)療機構在實施試管嬰兒技術中,禁止給單身婦女實施人類輔助生殖技術”。2019年上半年,“多元家庭網(wǎng)絡”組織的志愿者曾以單身女性的身份,向吉林省4家可以合法實施人工輔助技術的醫(yī)院提出申請,遭到拒絕。后來,志愿者致電詢問吉林省衛(wèi)計委宣傳處,對方的解釋是:該條例只是默默頒布,并不曾宣傳,而且因為國家不提倡單身主義,所以醫(yī)院在實際操作時,還是比較保守謹慎的。
這種情況,造成了不少尷尬。經(jīng)濟能力較強的單身女性,會飛去國外進行人工輔助生育;而由于種種原因無法求助于國外機構的,則要考慮各種“曲線救國”的方式:
有些女孩在網(wǎng)上公開征求“捐精者”,用針管自助懷孕,但她們難免遭受社會非議,也將承受被精子提供者爭奪孩子撫養(yǎng)權的風險;有些女孩求助于私人醫(yī)院或非法機構,卻在花費了十幾萬元后依然人財兩空。購買的服務得不到保障。
而即使孩子順利出生,也會面臨一系列問題。在網(wǎng)絡上搜索“單身媽媽”的話,首先會跳出的相關選項便包括“如何給孩子上戶口?”“能夠申請生育保險?”這也是在相關論壇和群里被討論最多的話題。
幸運的是,隨著政策的放開,社會包容度的加大,如今有越來越多的單親孩子順利上到了戶口。而在有些城市,單身媽媽還爭取到了生育保險報銷的權利。
長期關注計劃生育領域的全國人大代表、廣東省惠州市政府副秘書長黃細花。在2019年提出的建議之一就是聚焦“保障未婚婦女生育權”,呼吁充分保障非婚生孩子的合法權益,包括無條件為非婚生育的孩子上戶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