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孫秋臣
我是從它前面,
或者上面的隧道出來的,
因此能看清它的入口,
因此能聽到立馬回頭。
像終于進入了茶馬古道,
這以后的事情都不一樣了,
經(jīng)過漫長的輸出,
我知道沿路步行回去的人,
更接近他們離開的事情——
把一本書拿在手中,
十卷本契訶夫第二卷,夠厚重,
不僅僅是做一副文藝的樣子,
在傘下躲雨,如同所有在雨中的人,
再把口哨吹響,選擇此時心情的曲子
顯得重要,最好會一點世界名曲,
同時應付這些事情,并不困難,
不間斷地吟唱,等待那最后的一秒鐘,
迎向,但不抬頭看向眾人——
記得在靈隱寺拜佛,
我并沒有參拜,
把三炷香丟進火爐,
也沒有更加恣意,
一切都按我的路數(shù)來,
去看羅漢,整整五百人,
我數(shù)不過來,
于是我把自己算作一個,
飛來峰的石佛,
我只走得到不需要仰望的那一個,
并詢問他:你能告訴我什么——
寺廟有寺廟的憂郁,
不落雪,仿佛雪猶在,
不度世上的節(jié)日,又有圣誕的
蔭翳與禮贊,基督與我佛——
枯木又干枯了,
雨天結(jié)出的木耳,
我們沒來得及采摘,
我們也沒有去叢林里,
那里有破土的蘑菇,
戴斗笠垂釣的漁翁,
采擷云枝與可以食用的草,
蝸牛在雨天爬到柳樹,
很高很高,第二場雨不夠它爬下,
失去了記憶,并徹底松弛下來——
人離開了座位,
耳暖還在代替人休息,
耳暖吃幾個紅棗兒,
我能聞到紅棗的煳味,
沒有任何一種烘焙,
比紅棗更炸裂,
比冬日最大的陽光,
還使得夜間的紅薯自愧——
小時候,我總想抓住一只翠鳥。
我把所有叫得清脆的鳥鳴,
都稱為:云雀。百靈鳥因為名字,
沒有得到我的喜愛,那不怪它。
我至今只見過很多的麻雀,
祖父說:麻雀是家鳥,還有燕子,
燕子撞在紗窗,我都幫助它出門,
燕子的糞便,落在我的作業(yè)本上,
父親有幸成為過我的教書先生。
我與祖父只養(yǎng)過白玉鳥,不查閱
飛鳥集的我們,說不定被鳥販欺騙。
第一次明白了貓頭鷹,是它在
村子的榆樹上,叫了三天三夜,
村里唯一的地主的兒子,為了
逃跑的外地女人,喝農(nóng)藥死去。
我只捉到過一只羸弱的啄木鳥,
或許是在春四月,它飛落我的手中,
我把它放在祖父腌咸菜的甕罐,
但沒有一個合適的籠子,又因為
被教育鳥兒多為益鳥,便放它離開——
星星尋找它密布的方向,
在一片倒映著枯樹枝的水域,
積雪化成的水,使得船身上漲,
波紋激蕩,又升上一個石階,
太陽照耀著房屋上的屋脊雪,
以第二次的照耀,為群星增白,
將分散的光粒驅(qū)逐,離開樹梢——
星星尋找它密布的方向,
在比竹笛還要短暫的斷樹枝,
融雪使得松柏樹林變得黝黑,
仿佛所有記憶的倏然蘇醒,
蘸滿筆墨的腰桿欲寫出,
苦于沒有一頁鋪好的紙張,
無法陳列,難于第二次訴說——
繁星閉嘴,
我就要入睡了,
不要再吵吵鬧鬧,
不要喊我來連成,
我可不是組成
北斗七星的一個。
不必再尋找,
結(jié)成秋天的露水,
也不頂事了,
那不是我。
沿著漫長的云梯,
你給我的信,
都丟失了——
即使雨天電鉆響起,
墻皮從頭頂脫落,
不能融化的雪花,
使夢中的牙齒松動,
我們也能安然入睡——
即使簾幕被掀起,
一切羞赧公之于眾,
槍聲使得飄雪寒冷,
降水概率為百分之百,
我們也要安然入睡——
在昨天晚上,一個短期的自然睡眠
還未到來時,我覺得自己是一條金魚,
在雙層的棉被下,我的尾巴在擺動,
我的嘴吻著空中的水,溫度可觸,
它游到了我的鎖骨,那里是樂園,
游在我的肚皮,前面不過是草荒,
即使在今天早上,它也沒有離開我,
南方的冰雪在融化,它有很多機會溜走,
那么多的冰與植株,空中有很多樓閣,
我的鎖骨像一條項鏈,它繞過了我的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