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葉（外二首）

裴禎祥

其實是落心

一棵樹的心，會很高大，很玄遠

它站在那里

頭頂好像觸著藍天

伸出手，就能摘到云朵和星星

到了秋天，葉子會一片一片落

一層一層落

緩緩地落，慢慢地落

直到跟一個情人一樣剝光自己

順著枯瘦的枝丫望出去

天空深邃，星河寥廓

樹的心，從高處、遠處，從虛空里

回到自己，化為一道年輪

這時候，樹悲欣交集。

降雪

雪，意味著一種勸誡

意思是這個世界，應該盡量簡省。

降雪的早晨

你推開窗子，廢園里閃過一道白光

它將刺瞎你的雙眼

讓你專注于內心，把一個混亂的世界

搬出你的靈魂。

雪也意味著寒冷

意思是這個世界，需要降溫。

樹林里空空蕩蕩

喜鵲、鸚鵡與畫眉，都已躲進巢里

只有孤零零的烏鴉

在雪地上漫游，用它晦氣的語言

講出少數(shù)派的意見。

去鎮(zhèn)上

從下溝渠到鎮(zhèn)上，要經(jīng)過白鐵皮屋子

穿過小火車站，在鐵道上走十五分鐘

我們談論著學生，非典，黃家駒的

某首歌子，比如《冷雨夜》

鐵道邊覓食的烏鴉，被我們的腳步聲

屢屢驚起，如黑色的石塊，拋向天際

我們去鎮(zhèn)上，吃飯，喝酒，買日用品

并與理發(fā)店的女孩子，搭訕片刻

夜色很快降臨，我們將披上黑袍

如幾只碩大的烏鴉，在鐵道上巡行

如黑色石塊，被某種東西，拋向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