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建平
駱強是資深的登山家,他性格沉穩(wěn),成功征服過世界上很多高山。唯獨兩年前攀登珠穆朗瑪峰失利,成為駱強解不開的心結(jié)。
珠峰在中國和尼泊爾兩國邊界,兩側(cè)都可以登頂。兩年前,駱強和隊友選擇了尼泊爾境內(nèi)的珠峰南坡。那次攀登,已經(jīng)到了海拔8800米處的“希拉里臺階”,距離峰頂只有百十米距離??上?,他們遭遇了可怕的“大堵車”,幾百個登山者堵在一條只容一人上下的狹窄山脊上,進退兩難。駱強果斷要求自己的6人團隊下撤,但女隊員姜雅眼看近在咫尺的峰頂,情緒激動,堅持要等,甚至還和他人起了言辭沖突。在等待過程中,姜雅體能耗盡,陷入昏迷。駱強和其他4名隊員自顧不暇,只能放棄姜雅,踏上歸途。
不幸發(fā)生后,駱強想請救援公司把姜雅的遺體運送下來,但運送成本極高,公司須出動數(shù)名夏爾巴人,先將遺體運到海拔6500米的營地,再派直升機將遺體吊下,費用高達8萬美元。當(dāng)時,大家攢了好幾年才攢夠了每人5萬美元的登山費,根本沒有余錢救援,只能抱憾離去。
兩年過去了,駱強仍需要拼命攢錢,才能重整行裝再出發(fā)。如果有人愿意資助他們登山,倒是捷徑,但是誰愿意出這筆錢?
這天,駱強在常逛的登山論壇上看到一則啟事,讓他心動不已:一個網(wǎng)名叫做“絕命海拔”的登山愛好者,要招募幾名經(jīng)驗豐富的極限登山隊員,陪同他前往尼泊爾,從南側(cè)挑戰(zhàn)登頂珠峰,一切費用均由該人贊助。
駱強對“絕命海拔”這個人有印象,他叫謝必成,是必成戶外公司的老板。兩年前,他們在這個論壇上結(jié)識,那時,謝必成還是個菜鳥。按謝必成的登山水平,向珠峰發(fā)起挑戰(zhàn)早了些。不管怎樣,謝必成主動組隊,愿意承擔(dān)高額登山花銷,這還是讓駱強感到驚喜萬分!
駱強馬上撥通了謝必成的電話,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謝老板,我是駱強,在論壇上看到您的招募啟事。您打算什么時候攀登珠峰?我和團隊成員很樂意陪您參與挑戰(zhàn)!”
電話那頭傳來謝必成爽朗的笑聲:“實話實說,我資助登山費用,就是希望有專業(yè)登山者陪我登上珠峰,給公司新款登山靴打個廣告。我打算今年4月初飛尼泊爾,5月登頂。跟我聯(lián)系的人很多,我要逐一面試。下周,你帶著你的隊友來找我,我們面對面談?!?/p>
駱強痛快地答應(yīng),掛下電話,他立馬聯(lián)系了兩年前的4名隊友,令人惋惜的是,其中兩人在去年登山時遇難了,只聯(lián)系到王小松和李海。他們倆都是登山好手,個子一高一矮,性格一急一慢。兩個人聽說能免費攀登珠峰,很興奮,立馬答應(yīng)前來參加面試。
面試那天,他們見到了謝必成。謝必成40歲左右,待人接物進退有度。雙方聊了一下登山經(jīng)驗,謝必成讓駱強他們回去等消息。
幾個禮拜后,謝必成打來電話,說:“在我考察過的人選里,你們?nèi)齻€人條件最好,我很滿意。飛往加德滿都的機票我已經(jīng)訂好,你們按時到機場集合……”
駱強興奮極了,立刻通知隊友們籌備登山。
很快就到了約定的日子。在成都雙流機場,駱強見到了舉著“必成登山隊”藍旗的謝必成。跟謝必成一起來的,還有一個女人。這個女人身材修長、眼神內(nèi)斂,看起來干脆利索。謝必成介紹說:“這是我們團隊的另一個成員,她叫林姍,一個低調(diào)的登山家,希望我們必成登山隊合作愉快,馬到成功?!?/p>
林姍微微一笑,主動伸手,駱強他們趕緊迎上去,跟她握了手。林姍是首次去珠峰,但之前成功登頂數(shù)座高海拔山峰,經(jīng)驗豐富。
謝必成指著駱強他們小山似的行李說:“怎么帶這么多東西來?”
駱強笑著說:“這些裝備我們都用過不少次,一來省去與新裝備的磨合;二來也不能真讓謝老板全部掏錢,我們一毛不拔呀……”
謝必成“哈哈”一笑,說:“還是你們更專業(yè)?!?/p>
飛機在加德滿都落地,剛出機場,就有一個當(dāng)?shù)厝伺e著“包登頂”的牌子湊了過來,操著一口不太流利的漢語說:“各位朋友,我叫丹增,是九山登頂公司的夏爾巴人。你們是來登薩迦瑪塔峰的嗎?”
謝必成搖頭說:“不是你說的,我們是來登珠穆朗瑪峰的。”
駱強忍不住笑出聲來,丹增也笑了:“這都不懂?尼泊爾叫薩迦瑪塔峰,中國叫珠穆朗瑪峰。我們公司提供一條龍服務(wù),價格是其他登山公司的三分之二,更重要的是,我們‘包登頂!”說著,丹增指了指手中的牌子。
謝必成立馬來了興趣,問:“你幫我辦理團隊的登山手續(xù)吧!”
丹增說:“跟我走,去交錢。”
駱強拉住謝必成低聲說:“這兒的外資登山公司更可靠,當(dāng)?shù)毓究康蛢r搶占市場,缺乏保障……”
謝必成不以為然地說:“做生意不就是這樣?同樣的貨,低價贏得市場。你們別管,我來負責(zé)?!?/p>
走了沒多遠,就到了丹增所在的九山登頂公司。在繳費窗口,丹增說:“登山許可證,每人1.1萬美元;團隊營地吃住,8000美元;保險費,2500美元;天氣預(yù)報費,1000美元。還有牦牛背夫費、氧氣費……先交17萬美元吧。”
謝必成刷卡支付后,他揚了揚卡,感慨地說:“嘖嘖,今后上山的每一步,都是錢堆起來的!”
丹增引著他們在酒店住下,然后大家在附近商店自由補充裝備。
過了幾天,丹增通知,各項手續(xù)辦理完畢,可以向珠峰腳下的大本營出發(fā)了。大家收拾之后,隨同丹增飛往世界上最危險的機場——盧卡拉機場。在盧卡拉,請牦牛背夫先運送行李上山,大家徒步十天左右,走到珠峰大本營。
珠峰大本營海拔5300米,在一堆堆亂石中,已扎起數(shù)百座花花綠綠的帳篷,抬頭可見雪峰環(huán)繞,左前方那座金字塔一般的雪山,就是眾人渴望征服的珠峰。
丹增引導(dǎo)大家住進帳篷,安排妥當(dāng)后,說:“離5月中下旬登頂還有一個多月,這段時間,我們先進行適應(yīng)訓(xùn)練?!?/p>
大本營往上,還有4個營地,分別是:海拔5900米的C1營地;海拔6500米的C2營地;海拔7200米的C3營地;海拔7900米的C4營地。適應(yīng)訓(xùn)練在大本營到C3營地之間進行,半個月內(nèi)完成一個來回,無法適應(yīng)的人就得退出。過了適應(yīng)訓(xùn)練期,要選擇“窗口期”登頂。窗口期,指無大風(fēng)大雪、溫度相對適宜、適合沖頂?shù)奶鞖?。在珠峰,一年中這樣的日子屈指可數(shù)。在窗口期,大家從大本營一路“殺”到C4營地,再從C4營地直接向頂峰沖刺。
初到大本營,大家都很興奮,欣賞著雪山美景。突然,王小松拉住駱強,指著不遠處的一個人說:“快看,那是誰?”
駱強扭頭一看,遠處,一個黃胡子外國人一閃,鉆進了帳篷。他是“黃胡子”佩恩。兩年前,珠峰“大堵車”時,佩恩就排在自己隊伍前面,姜雅想“超車”,佩恩卻說姜雅自不量力,即使超車,她也登不了頂。姜雅不服,兩人吵了起來。在極高海拔喊叫,姜雅的高原反應(yīng)加重了,很快就體力不支。姜雅的死,佩恩絕對是導(dǎo)火索。今日仇人相見,駱強頓時怒火中燒,準備“手撕”佩恩。
王小松一把扳住駱強的肩膀,低聲說:“當(dāng)年,‘黃胡子不承認姜雅的死和跟他吵架有關(guān)。他不承認,咱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到山頂再說。”
駱強覺得有道理,只能先壓制住自己的憤怒。
連續(xù)幾天,丹增組織大家在冰川邊緣開展穿冰爪、走橫梯、爬冰壁等基本技能訓(xùn)練,難度不大。
這天夜里2點,丹增突然進了帳篷,高聲說:“各位朋友,都起來!適應(yīng)訓(xùn)練開始了,我們必須得在天亮之前,通過昆布冰川!”
大家早有準備,起身背起裝備,出了帳篷列隊,統(tǒng)一打開了頭燈。丹增作為向?qū)В陬^里帶路,謝必成、林姍依次跟在后頭,駱強他們殿后。遠遠望去,冰川上晃動的燈光已經(jīng)連成了一線,很多登山者早已動身,行進在昆布冰川之中了。
昆布冰川橫亙在大本營和C1營地間,綿延數(shù)公里,布滿破碎的冰舌,到處都是寬、高動輒數(shù)米甚至數(shù)十米的冰裂縫、冰壁和冰塔,遠遠望去,像不規(guī)則的爆米花,被形象地稱為“爆米花地”,是登山第一難關(guān),一不小心就會喪命。
白天,在陽光照射下,冰川相對活躍,容易發(fā)生塌陷、冰崩,這里設(shè)置了冰川“醫(yī)生”,專門負責(zé)修復(fù)道路,確保登山者順利通行。晚上,冰川穩(wěn)定性更好,登山者大都選擇夜間通過冰川。
踏入冰川,丹增牽起路繩,讓大家依次系好安全繩,跟著他往前走。丹增介紹說:“今年冰川醫(yī)生在這里放置了32個鋁合金梯子和近萬米長的路繩,安全很有保障。”
即便如此,駱強等人看著深不見底的裂縫,依然倒吸一口涼氣。謝必成嚷嚷道:“你們看著點兒我,有危險,趕緊救我!”
行進很慢,但一切順利,上午9點,大家到了C1營地。休息一天,繼續(xù)向上,走了4個小時,到達C2營地,再休息2天,繼續(xù)爬向C3營地。C3營地往上,全都是不低于50度的傾斜冰坡,再走7個小時左右,在C3營地休息一夜,開始原路返回大本營。
回到大本營,丹增帶大家坐直升機回加德滿都。適應(yīng)訓(xùn)練期間,大家體重平均下降了5公斤,這幾天休息,任由大家好吃好喝,趕緊補充營養(yǎng)。
5天后,一行人再次坐直升機飛回大本營,等待登山時機。很快,天氣預(yù)報確定了沖頂窗口期,今年的窗口期,只有4天!
丹增說:“各位朋友,按照經(jīng)驗,4天時間里,中間2天的天氣應(yīng)該最好,我們可以考慮?!?/p>
駱強發(fā)現(xiàn)佩恩已經(jīng)整裝出發(fā),大約選擇了第一天登頂,他想了想,說:“丹增,你還記得頭兩年的‘大堵車嗎?因為窗口期才三四天,大家都選了中間那天,導(dǎo)致了大擁堵,提前或錯后的人倒是順利登頂。今年公布的登山許可是451人,加上同比例配備的夏爾巴協(xié)作和向?qū)藬?shù),肯定不少于1000人。我們還要選中間的日子嗎?”
很少發(fā)言的林姍也說道:“依我看,選第一天更好!”
丹增看看謝必成,謝必成拍板說:“就按他倆說的來,咱們在第一天率先登頂!”
在窗口期前幾天,丹增帶領(lǐng)大家從大本營出發(fā),一口氣爬到C3營地,休息一晚。再往上,氧氣含量已經(jīng)大大低于一般人的需要程度,大家打開氧氣瓶,在傍晚爬到了位于珠峰和洛子峰之間的C4營地。六七級大風(fēng)刮得營地帳篷“呼啦啦”響個不停。
駱強注意到,佩恩和他的向?qū)б沧∵M了附近的帳篷,看來雙方果然是同時沖頂,為姜雅出口惡氣的機會來了。
按計劃,他們要在營地休息4個小時,當(dāng)天夜里10點發(fā)起沖頂,第二天中午就能下山。C4營地提前儲備了氧氣瓶,沖刺登頂,每人需要5瓶。走近帳篷,丹增吃驚地喊起來:“哎呀,帳篷鎖被破壞了!”他再往里一看,叫道:“偷氧賊又上來了,這幫缺德的東西!”
謝必成跟進去清點物資,幾乎一半的氧氣瓶不見了。謝必成問:“這可怎么辦?”
丹增說,每年登山季,這里總會出現(xiàn)這么一撥人,專到高海拔營地,偷登山者提前運上來的氧氣瓶等物資,背回大本營賣錢。他們混在登山者隊伍里,很難被揪出來。
丹增繼續(xù)說:“各位朋友,剩下的氧氣瓶供我們上山很勉強,必須調(diào)為中低擋流量使用,咱們的行進速度,也得加快。”
謝必成擺著手對丹增說:“要不,我不爬了,在這兒休息,他們幾個上去。你把錢退給我?!?/p>
丹增腦袋搖得像撥浪鼓:“爬不動可以不爬,但錢一分也不會退,合同里是明確寫著的。你要對自己的身體負責(zé),實在爬不了,不要勉強?!?/p>
謝必成說:“你們不是包登頂嗎?號稱可以把人抬上珠峰?”
丹增不溫不火地說:“營地是我們提前建好的,路是我們提前開好的,行李也是我們提前幫著背上來的。登山者只需要邁開腿爬上來即可,這還不夠?再往上走,身上每增加1克的東西,都會是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怎么可能把人抬上去?‘包登頂,不過一句口號罷了?!?/p>
林姍接過話來:“謝老板,我可以勻給你一瓶氧氣。”
駱強也接過林姍的話說:“我也勻一瓶給謝老板?!?/p>
謝必成“嗯嗯”兩聲,說:“丹增,那就上吧!”
王小松和李海都悄悄拉了一下駱強:“你現(xiàn)在只有兩瓶氧氣了,能行嗎?”
駱強說:“氧氣開低擋流量,問題不大?!?/p>
從C4營地向雪山頂出發(fā)前,每人都穿上了最厚的連體羽絨服。再上升100米,是著名的“死亡地帶”。在那里,最高溫度零下25攝氏度,最低達零下60攝氏度,大氣壓持續(xù)下降,躺在那兒不動都受不了,何況還要一刻不停地攀爬……
晚上10點,丹增宣布出發(fā)。大家打開頭燈,魚貫而出,沿著珠峰東南山脊慢慢爬入海拔8000米以上的“死亡地帶”。大家不再說話,只能聽到自己“呼哧呼哧”的呼吸聲,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腳步聲。
駱強氧氣瓶沒開多久,卻發(fā)現(xiàn)瓶子竟然漏氣了。好在駱強在其他雪山嘗試過無氧登頂,心里并不慌張,他決定,將剩下的一瓶氧氣留到下山時再用。
黎明時分,珠峰峰頂出現(xiàn)“金頂”。駱強回頭看,跟在自己身后的不是別人,正是佩恩,他一身綠色的羽絨服,在人群中十分顯眼。
再走一段路,就接近希拉里臺階了,是姜雅離開的地方。
駱強緊走幾步,輕碰前面的王小松,王小松回頭,順著駱強向后的手勢,明白了駱強的意思。王小松又碰碰李海,李海也點點頭。
很快,兩人走到姜雅遺體跟前,停下了腳步。紅色的連體羽絨服緊緊包裹著姜雅,她的半個身體已經(jīng)與冰雪凍為一體,徒手根本挪動不了。姜雅的護目鏡不知是被風(fēng)吹走了,還是被別人摘掉了,她露著半張臉,臉色蒼白而平靜,似乎沒有經(jīng)受過痛苦。
駱強、王小松、李海三人無法承受這種平靜,他們緊握拳頭,默默地等待佩恩的到來。
不久,后面?zhèn)鱽砼宥魉粏〉穆曇簦骸拔?,你們不走了?讓一讓,不要耽誤別人登頂!”
三人轉(zhuǎn)過身,駱強瞪著佩恩說:“黃胡子,還記得雪地里躺了兩年的這位姑娘嗎?還記得我們嗎?”
佩恩的大腦在低溫低壓中反應(yīng)了好一會兒,這才驚訝地說:“原來是你們。上次遭遇‘大堵車,我也沒能登頂。等了兩年,沒想到咱們又見面了。”
駱強提高嗓門說:“佩恩,這位姑娘因為和你吵架,永遠倒在了這里。這兩年你就沒有自責(zé)過?”
佩恩輕輕搖著腦袋說:“我說過,她的死跟我沒有任何關(guān)系。你們讓開,不要影響我!”
王小松一揚手,說:“既然你不認,那么請留尊步吧,就像當(dāng)年這位姑娘焦急地等在你后面一樣。我們留在這里,祭奠死者?!?/p>
佩恩不滿地說:“別跟個木樁似的杵在這里……”說著,佩恩打開連接在路繩上的兩個安全扣,抽出兩支冰鎬,試圖從三人腳下的冰壁縫隙強行通過。就在他馬上要越過三人的當(dāng)口,佩恩的冰鎬卻因冰壁破碎脫空,他“啊”的一聲,向山崖滑下去了。佩恩幾次試著要把冰鎬砸在雪面上,都失敗了,他滾動的速度越來越快,很快消失在揚起的雪霧中……
駱強三人不禁面面相覷。剛才,大家故意擋道,卻讓佩恩發(fā)生了意外,誰也沒有想到!
沉默了好一會兒,駱強對著姜雅的遺體說:“姜雅,我們?nèi)齻€攢夠了救援的錢,上山前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救援公司,他們已經(jīng)派出夏爾巴人和直升機,準備接你下山。你再也不用在這冰天雪地中呆著了……”
李海接著說:“我們堵路是為了氣氣黃胡子,為你出口氣,沒想到黃胡子著急,滑下了山崖。你走了,他又生死未卜,我們這心里,更不是滋味了?!?/p>
王小松急躁起來,說:“你倆有完沒完,照咱們行進的速度,鬼知道幾點能回到營地呢!”
駱強、李海前后看看,不再說話,跟著王小松往前爬去。
通過希拉里臺階不久,他們順利登頂珠峰。珠峰頂上只有兩個乒乓球桌那么大的地方,并不寬敞,但視野要多寬敞有多寬敞!
謝必成和林姍速度慢一些,他們隨后也登上了頂。謝必成將隊旗插在地上,手里拿著一雙登山靴,等駱強拿出攝像機,謝必成喘著粗氣說:“征服世界之巔……需要堅強……意志,更……需要必成登山靴!”就這樣反復(fù)錄了幾遍,直到謝必成滿意。
大家正拍照、錄像,突然傳來一聲慘叫。大家扭頭一看,發(fā)現(xiàn)王小松墜入了萬丈懸崖,消失在厚厚的云層中。
林姍嚇得渾身發(fā)抖,湊過來說:“王小松剛才伸著腦袋往下看,不知怎么就跌了下去,嚇?biāo)牢伊?!?/p>
駱強和李??粗窖脑茖?,驚恐地對視了一眼,直覺告訴他們,這事很蹊蹺。
驚魂未定,駱強看看遠處下山的隊伍,又看看時間,說:“現(xiàn)在是下午2點,先抓緊下山!”
李海、林姍陪著謝必成在前,駱強殿后。
走了一段路,駱強竟迎面看到佩恩慢慢地往上挪了過來,駱強吃了一驚,不知對方是人是鬼。
佩恩抬頭看見了駱強,抬起胳膊,指著駱強說:“你們真夠狠,擋著道不讓我過,差點兒讓我見了上帝。感謝我這兩把冰鎬,關(guān)鍵時刻救了我!你們也是有經(jīng)驗的登山者,要我說多少遍才相信,那個姑娘死在山上,主要原因是排隊等待時間太長了。那次,我也凍掉了兩根手指頭,我找誰說理?跟你一起的高個子呢?”
駱強見佩恩還活著,心中稍感寬慰,他沉痛地說:“他叫王小松,剛才失足墜崖了。”
佩恩愣了一下,緩緩地說:“真是個不幸的消息。剛才上來時,我看到三名夏爾巴人正在刨那位姑娘遺體身邊的冰,要運遺體下山,這可是一筆不小的花銷,你們肯這樣做,令人敬佩。我承認,兩年前,我因為沖動,對姜雅說了不合適的話。我希望你能原諒我,好嗎?”
駱強點點頭,這次,他主動解開安全扣,從貼著雪墻的佩恩身邊繞了過去。佩恩笑了笑,豎起大拇指,輕聲說:“祝賀你朋友,先我登上了頂峰,還是無氧!不過,我要提醒你,注意你的女隊友,她可能對你們不利?!?/p>
駱強疑惑地追問:“佩恩,你的話什么意思?”
佩恩回頭說:“絕無他意,我只是提醒你,這里是死亡地帶,隨時都可能死人。”說罷,佩恩頭也不回地向上爬去。
從珠峰峰頂下山這一段,其實是最危險的時刻,這時候,因長時間處于極端環(huán)境中,絕大多數(shù)人會在此時感覺體能嚴重不足,氧氣也極可能因不知節(jié)制而耗盡,極易誘發(fā)高山肺水腫、高山昏迷等高山病。歷史上死在珠峰的人中,在下山路上的比例非常高。
駱強使勁吸了幾口氧分不高的空氣,感覺自己的腦細胞在一個個死去,大腦一片混沌,無法集中精神去思考佩恩說的話。駱強插上留下來的氧氣瓶,發(fā)覺只有60%的氧氣量了。
日頭西斜,風(fēng)又大了起來,氣溫直線下降。八九級的大風(fēng)吹起漫天雪花,擋住了視線,前面的身影越來越模糊。很快,氧氣耗盡,駱強扔掉了氧氣瓶以減少負重……
突然,對講機里傳來李海的喊聲:“救命!路繩斷了……”
駱強一驚,看到右側(cè)雪坡上似乎有一個人影快速翻滾,一轉(zhuǎn)眼,什么也看不見了。
駱強朝對講機里喊:“丹增,請回話!路繩怎么斷了?”
好一會兒,丹增回話說:“放心,沒事!我們這里很好……風(fēng)雪太大,你們注意安全。我讓林姍等你們,我和謝老板先下山……”
駱強又走了一段,發(fā)覺路繩如李海所言,已經(jīng)斷了。駱強扶著雪墻往前慢慢走,同時將繩子斷頭抽上來察看,很明顯,不是承重斷裂,是被刀割斷的,為固定路繩打在冰雪里的螺絲釘也被人挖出來了。
駱強心里滿是疑問和驚懼,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動,很快找到下一個冰螺絲上的路繩。他剛把安全扣扣上,抬頭看見前面站著一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林姍。
等駱強走近,林姍的手卻伸向駱強胸口,將他的對講機拔了出來,隨后扔下山崖。
駱強驚問:“林姍!你干嗎?”
林姍右手抽出一把匕首,平靜地說:“是你自己跳下去,還是我把你送下去?”
駱強難以置信地說:“咱倆無冤無仇,你這是為什么?”
林姍“哼”了一聲說:“咱倆無冤無仇,但不代表你跟別人也無冤無仇,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p>
駱強使勁想了想,也沒想出自己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駱強說:“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林姍說:“為了讓你的靈魂得到安寧,陪同你的身體留在你喜歡的珠峰上,不妨告訴你前因后果?!?/p>
原來,林姍受人之托害人的起因,就是姜雅之死。姜雅生前的男朋友叫錢維剛,他非常愛姜雅。錢維剛反對姜雅攀登珠峰,擔(dān)心她出意外,但姜雅還是跟駱強等人來了,結(jié)果死在了珠峰“大堵車”中。這讓錢維剛憤怒異常,恨上了姜雅的隊友駱強等人,想讓他們償命,但殺人犯法,錢維剛一時也沒想出辦法來。錢維剛經(jīng)營著一家公司,很多登山者會來找他要贊助。錢維剛忽然想出了一個好主意,他本人不露面,通過助理接待拉贊助的登山者,并對他們暗示在高海拔“制造意外”的想法,很多人表示無能為力,直接拒絕了。
林姍是一個狂熱的登山愛好者,她在遇到錢維剛助理后,聽說可以資助她完成世界上14座海拔8000米以上的高峰攀爬,還有一筆數(shù)目可觀的報酬,只是有一個附加條件:“制造意外”,讓幾個登山者消失。林姍痛快地答應(yīng)了。
為什么林姍這個人毫無道德底線呢?原來前幾年,林姍第一次挑戰(zhàn)海拔超8000米的洛子峰,快到峰頂,缺氧倒在了路邊。路過幾撥上下山的人,沒有一個愿意施以援手。最后,林姍爬到一具尸體跟前,解下尸體上的氧氣瓶才得以存活。其實,在登山過程中,每個人的身體都處于極限狀態(tài),不是不愿意幫助別人,而是不敢,很有可能會因為援助他人而失去自己的性命。
林姍死里逃生后,心態(tài)變得極為扭曲。姜雅的遭遇,在她內(nèi)心深處產(chǎn)生了共鳴。
很快,林姍在網(wǎng)上約到了駱強的兩個隊員,他們組隊攀登了干城章嘉峰,在高海拔地區(qū),她將他倆推下了懸崖。今年,錢維剛通過助理授意林姍,讓她參加謝必成的登山隊,除了謝必成,其他隊員必須全部死在珠峰上。于是,在珠峰峰頂,趁著王小松往山下看,林姍突然下手,將王小松推下懸崖。下山時,她在李海前面,突然割斷路繩,讓慌了神的李海滑墜身亡……
林姍對目瞪口呆的駱強說:“高海拔地帶,就是沒有人性的地方,只有強者才能活下去。別怪我無情,怪你自己來到這死亡地帶……”
直到這時,駱強才發(fā)現(xiàn)先前小瞧了這個女人,他打斷說:“人的道德不是氧氣,不應(yīng)該隨海拔下降,不是嗎?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我想,不是沒人愿意救你,是他們也無能為力……”
駱強對著大風(fēng)喘了口氣,無力地靠在了雪墻上,閉著眼睛說:“怪不得佩恩說要防備你,局外人都看出來了,我竟然沒看出來……現(xiàn)在我明白了,你殺了我吧!”
林姍不再理會駱強說什么,揚手就將匕首刺向駱強。
這時,突然從駱強后頭的雪霧中飛來一把冰鎬,不偏不倚正打在林姍右手腕上,林姍“啊”的一聲松開手,匕首墜地,人也滑倒了。林姍快速向下滑去,但腰間的安全繩救了她,她懸停在懸崖邊上,掙扎著要重新站起來。
駱強側(cè)頭一看,后面來人竟是佩恩。佩恩走近,撿起地上的匕首,指著林姍對駱強說:“還留這樣的人干嗎?回去再禍害別人?”他說著就要去割斷林姍腰間的安全繩。
駱強制止道:“不!拉她起來,我要帶她回國指控錢維剛!”
佩恩只能停手,跟駱強一起將林姍拉起來。隨后,佩恩將林姍身上的氧氣瓶拆下來,裝到駱強身上,幫駱強接上氧氣,一邊忙活一邊說:“這個女人精神這么好,使用氧氣瓶完全是浪費?!?/p>
兩人讓林姍在前面走,自己緊跟在后面。
駱強吸到了氧氣,精神振作起來,他忍不住扭頭問:“黃胡子,不,佩恩,你剛才為什么幫我?”
佩恩說:“幫你就是幫我自己。剛才聽了這個女人的話,我覺得自己也是錢維剛的仇人,遲早被他列入黑名單。這個女人壞透了,破壞那么長的路繩,害得我剛才差點兒又滑下去。你一定奇怪,我怎么知道她會對你們不利,因為我在大本營就看到了她的活動……”
原來,駱強在大本營看到佩恩的時候,佩恩也注意到了駱強,他趕緊躲進了帳篷里。兩年前自己的冒失言行,讓對方一名女隊員倒在珠峰上,佩恩也擔(dān)心駱強過來找他麻煩。隨后,佩恩認真觀察駱強他們的行動,發(fā)現(xiàn)林姍行動異常。夜里,她去了一趟大本營中“偷氧賊”的帳篷,他悄悄跟過去,聽到林姍跟“偷氧賊”頭目要求,派人將C4營地上必成登山隊的氧氣瓶偷走,留下一半就行,事成之后,她老板會額外給“偷氧賊”一筆獎賞?!巴笛踬\”頭目很痛快地答應(yīng)了。在C4營地,提前到達的佩恩發(fā)現(xiàn)自己帳篷中的5瓶氧氣丟了3瓶,悄悄去駱強帳篷中看了,他們帳篷中的氧氣瓶果然也丟了不少。
佩恩斷定,林姍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找機會提醒了駱強一次。剛才自己從峰頂折回,在雪霧中斷斷續(xù)續(xù)聽到一些兩人的對話,才明白了林姍害人是替姜雅報仇。
快到C4營地,佩恩卻走不動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駱強看他的氧氣瓶壓力表指針已顯示為零,趕緊給佩恩接上自己的氧氣瓶,扶他慢慢起來,說:“堅持堅持,馬上到C4營地了……”
佩恩點點頭,伸手指了指,說:“看,你的女隊員跑了!”
駱強抬頭一看,林姍不知什么時候從背包里掏出一對滑雪板穿到了腳上,一手抓一根手杖,沿著登山路線快速滑了下去。等大家反應(yīng)過來,林姍已經(jīng)消失在風(fēng)雪之中。
晚上12點,駱強和佩恩回到C4營地,發(fā)覺駱強的帳篷已被惡意破壞了,佩恩邀請駱強住進他的帳篷。隔天一早,大家結(jié)伴下山。
走回C2營地,駱強的帳篷同樣被破壞了,幸好終于可以脫離對氧氣瓶的依賴,大家心安了不少,還是在佩恩帳篷里休息。
佩恩說:“昨天登山耗時過長,我感覺不好,今天又拉肚子了……”
佩恩的向?qū)Р遄煺f:“你一定是吃了營地的雪?,F(xiàn)在營地到處都是屎尿和垃圾,表面上看起來干凈,其實污染嚴重,一個不注意,腸道很容易感染細菌。要不,給你呼叫救援公司,直升機會把你從C2營地直接送到加德滿都的醫(yī)院,只需1萬美元?!?/p>
佩恩點點頭,對駱強說:“我一分鐘也不想再呆在這里了,就想趕緊下山,你跟我走嗎?”
駱強搖搖頭,表示要自己下山。很快,佩恩叫的救援直升機到了,佩恩和向?qū)эw走了。
后半夜,駱強獨自穿過昆布冰川,黎明時分,已接近大本營附近。突然,駱強發(fā)現(xiàn)冰裂縫對面站著一個人,頭燈開著,一動不動,大約是看他接近了,快速關(guān)掉了頭燈。
駱強仔細看了看,發(fā)覺那人是林姍,手持一把弩箭對準了自己。
駱強怒道:“林姍,我準備下山找你,沒想到你還在這里。你想干什么?”
林姍慢悠悠地說:“我已經(jīng)跟錢維剛的助理聯(lián)系了,你不死,大家都安生不了。在山上沒干掉你,留在恐怖冰川也不錯,是吧?”
說罷,林姍啟動機關(guān),對準駱強連續(xù)射擊,駱強來回翻滾幾次,都成功躲了過去。
這時,突然“砰”的一聲悶響,林姍臉色大變,捂著后腰倒在了地上。回頭看見走來兩人,前面是謝必成,后面是丹增。謝必成手拿一把帶了消音器的手槍,剛才就是他開的槍。
駱強激動地說:“謝老板……”
誰知,謝必成卻換了一副面孔,開口說:“駱強,你這個混蛋命真硬,珠峰頂上都沒弄死你。還有那個叫佩恩的外國人,胡亂插手別人的事,也該死!”
駱強驚訝萬分,問道:“謝老板,你又是為誰報仇?”
謝必成“哈哈”笑了兩聲,說:“我要為我女朋友姜雅報仇!”
林姍捂著汩汩冒血的傷口,斷斷續(xù)續(xù)地說:“你就是錢維剛?”
錢維剛輕蔑地瞥了林姍一眼,回道:“不錯,我就是錢維剛。我為什么假裝謝必成?一、我想親眼看你除掉駱強這幾個人,這樣讓我心里更好受。沒想到你這么無能,最后還得要我親自出手;二、我不敢保證你真能守住我的秘密,只能出其不意,殺人滅口……”
說著話,錢維剛又是一槍,打中了林姍胸口,林姍當(dāng)場斷了氣。錢維剛一揮手,丹增拖起林姍,扔到了數(shù)十米深的冰裂縫中。
謝必成就是錢維剛,隱藏得真深!駱強怒道:“錢維剛,姜雅的死,我們也很難過,但登山就是這樣!這次來,我們也是為了把她的遺體運下山,現(xiàn)在已經(jīng)送到了龐布徹寺,只等我下山就能把她帶回國內(nèi)……”
錢維剛打斷說:“少給我說這些。誰帶姜雅來,誰就要為她的死負責(zé)。我的女人死了,你們?nèi)叶疾唤夂蓿 ?/p>
駱強問:“丹增也和你同流合污,情愿幫助你干壞事?”
錢維剛“哈哈”大笑,說:“九山登頂公司就是我經(jīng)營的境外公司,丹增是我的夏爾巴員工……”
接著,錢維剛坦然說出了整個陰謀:錢維剛在國內(nèi)賣戶外用品,他發(fā)現(xiàn),中國政府基于環(huán)保,限制了登珠峰的名額,但尼泊爾則不同,火熱的珠峰經(jīng)濟是當(dāng)?shù)刂匾呢斦杖耄谑窃谀岵礌栕粤司派降琼敼?,雇用了一批夏爾巴人,專為中國登山者提供服?wù),為他的復(fù)仇計劃提供便利機會。
兩年前,錢維剛就開始謀劃報仇,以謝必成這個假名,在登山論壇上認識了駱強等人。他將林姍收到麾下后,利用林姍試水,在干城章嘉峰,先除掉了駱強的兩名隊員。隨后,他發(fā)布啟事組團,把駱強等人帶到尼泊爾。丹增在機場熱情迎接,兩人全程故意一唱一和,迷惑大家,以為他錢維剛就是一個吝嗇、無知、貪婪的小老板。山上,丹增全程負責(zé)錢維剛的保障工作,確保錢維剛?cè)松戆踩?。在此過程中,錢維剛為大家提供了從“黑市”轉(zhuǎn)來的物資裝備,隱患隨處可見,每一個隱患都可能導(dǎo)致很大的問題乃至死亡。雖然駱強等人沒有完全用錢維剛提供的裝備,但是造成的損失也足夠大了。
下山時,錢維剛讓丹增扶著他先下了山,一路還破壞了他們的營地帳篷。沒想到,就在駱強要被收拾的時候,半路殺出了程咬金,佩恩的出現(xiàn),打亂了林姍的計劃。好在林姍是個雪山滑板高手,穿上滑板順著登山線跑了,一路下滑4個小時,回到大本營,聯(lián)系錢維剛助理匯報情況。助理與錢維剛溝通后,立馬指示她等在昆布冰川最后一道裂縫,一定要斬草除根。當(dāng)林姍用弩箭屢射不中時,錢維剛卻在丹增陪同下突然出現(xiàn),殺掉了林姍。
說罷,錢維剛給槍上了膛,就要扣動扳機。這時,后面突然躥出一個人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撞翻兩人,將錢維剛壓在身下。錢維剛掙扎著扭轉(zhuǎn)槍管要開槍,這人卻騰出一只手,將獵槍上的消音器快速擰掉,揚手扔到了冰裂縫中。
丹增反應(yīng)過來,快速上前扭住這個人。錢維剛站起身來,看清來人竟是從峰頂?shù)涞耐跣∷?,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問:“你沒有摔死?”
駱強也看清了,高聲叫道:“王小松,我不是讓你躲起來嗎?”
王小松冷笑著對錢維剛說:“林姍會登山也會滑雪;而我呢,會登山也會玩滑翔傘!危險時刻,背包一扔,后背就是滑翔傘裝備……”
原來,王小松被林姍推下懸崖后,打開了背后的滑翔傘,順利飄回大本營附近,但他在空中被風(fēng)雪迷了眼睛,落地時磕了一下,發(fā)生了暈眩,好半天才緩過來。醒過來后,第一件事就是用對講機點對點功能聯(lián)系駱強,提醒他防備林姍??赡菚r林姍已經(jīng)滑下山去,駱強只能叮囑王小松,先找個地方躲起來。錢維剛和丹增怎么也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咚”的一聲,錢維剛一槍托砸在王小松的頭上,嘴里罵道:“該死,怎么推下來一個會滑翔傘的,倒讓你下山下得痛快了!”
錢維剛沒了消音器,不敢開槍,他知道昆布冰川和山上的積雪最怕聲響。他把槍往地上一扔,準備拆毀冰裂縫上的鋁合金梯子。這時,只聽得震耳欲聾一聲槍響,摔在地上的獵槍,被碎冰塊觸動了扳機。
瞬間,附近冰川“咯吱咯吱”響作一片,珠峰上的雪傾瀉而下,“轟隆隆”如同巨雷。營地里一片喊聲:“雪崩了,快跑!”
錢維剛傻眼了,丹增拉著他喊道:“老板快跑,咱們距離營地近,有時間鉆進帳篷。”兩人拋下王小松就跑。駱強以最快速度越過了冰裂縫,扶起王小松,跟在錢維剛后面跑。到了冰川邊緣一塊巨石跟前,駱強感覺后面的推力越來越大,他喊道:“跑不過雪崩氣浪了,咱們趕緊躲在這塊石頭后邊吧!”
兩人往邊上一閃,剛坐到石頭底下,鋪天蓋地的冰雪夾帶著亂石呼嘯而過,前面兩人轉(zhuǎn)眼就被掀翻,埋進了雪里……過了許久,外面平靜了。駱強、王小松從積雪中鉆了出來,身上不同程度受了輕傷??吹綘I地大半都被埋沒了,零零散散的人正在奮力挖雪搶救幸存者。
駱強喊人將錢維剛、丹增兩人挖了出來。非常遺憾,錢維剛和丹增被雪崩卷下來的一塊大石頭砸碎了腦袋,鮮血染紅了白雪。
一切恩怨就此戛然而止。駱強、王小松隨后趕往山下龐布徹寺。在數(shù)名藏傳佛教高僧的誦經(jīng)聲中,姜雅的尸體被火化。他倆帶著姜雅的骨灰,飛回加德滿都,去醫(yī)院看望佩恩。佩恩已經(jīng)完全恢復(fù),見到駱強和王小松來了,立馬激動地跳了起來,跟他倆緊緊抱在了一起,好像久別重逢的老友,三人約定以后一起組隊登山。辭別佩恩,駱強和王小松當(dāng)天就坐上了回國的飛機。
當(dāng)飛機從珠峰一側(cè)飛過的時候,駱強從窗戶中再次鳥瞰她的雄姿。不錯,她就在那里,讓所有追求超越自我的人企望不已,但并不是所有人都適合攀爬到她的頂端!
(發(fā)稿編輯:陶云韞)
(題圖、插圖:楊宏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