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山河故人》的敘事時間分析

《山河故人》是由賈樟柯編劇執(zhí)導的一部家庭劇情現(xiàn)實題材的電影。2015年，該片入圍第68屆戛納電影節(jié)主競賽單元金棕櫚獎、第52屆臺灣電影金馬獎最佳劇情片等獎項并獲得第63屆圣塞巴斯蒂安國際電影節(jié)公眾大獎。126分鐘的影片講述了汾陽姑娘沈濤一家三代人26年情感、時代變化的故事。本文從敘事學出發(fā)，對電影《山河故人》的敘事時間的時序、時長、時頻三方面進行分析，探究這部影片的獨特魅力，找尋出“山河破碎，故人不再”的主題。

《山河故人》是導演賈樟柯導演那么多部作品中第一部正式上映的電影，也是其第一次完全按劇本拍攝的作品，對其進行藝術分析是很有必要的。電影作為一門視聽藝術，有其獨特的藝術特點和敘事方式。不同于小說的文字敘事，電影是通過畫面與聲音雙重敘事的，是一種圖像敘事。電影具有雙重的時間性：被講述事件的時間性和講述行為本身的時間性。在虛構(gòu)的世界里，一個事件的特征可以由它在故事的時序中所占的地位、它的時長和它介入的次數(shù)得到說明。因此，接下來將從影片《山河故人》的時序、時長、時頻三方面進行分析。

一、《山河故人》的時序

時序就是將虛構(gòu)世界里的時間序列與它們在敘事中出現(xiàn)的順序相對比。影片采用了多線順敘的方式，按照事件發(fā)生、發(fā)展的時間先后順序來進行敘述。這使得影片由頭到尾，次序井然，自然貫通，顯得條理清楚。電影有一個清晰的主線，就是電影的主干，情節(jié)發(fā)展按照時間順序進行。在《山河故人》中，時間是相對穩(wěn)定的，并沒有“回憶”“想象”等鏡頭出現(xiàn)，但是有空間的獨立性，影片通過字幕的形式將時間分為三個階段。

影片開始在一段舞蹈結(jié)束后插入“一九九九年，1999”字幕，開始了第一段故事的講述，張晉生從太原致富返鄉(xiāng)，對汾陽姑娘沈濤展開追求。這就導致了梁子的不滿，甚至辭去了礦場的工作。三人組成的三角關系也并不像沈濤在河邊回答晉生的三角問題“三角不是更穩(wěn)定”那樣穩(wěn)定了。在歌廳，沈濤最終決定選擇晉生，梁子也離開了家鄉(xiāng)，隨著沈濤和張晉生的兒子張到樂的出生，第一部分落下帷幕。

第二段故事是在梁子的合照中開始的，字幕顯示“二零一四年，2014”。電影上映的時間為2015年，如果按照現(xiàn)實中的時間維度，那么影片的三部分就分別對應了從前、現(xiàn)在、未來。重病纏身的梁子帶著妻兒回到家鄉(xiāng)，走投無路的妻子小露勇敢地向丈夫的初戀情人、如今成為加油站老板的沈濤借錢。父親去給戰(zhàn)友過七十歲大壽，卻不幸在陽明堡車站候車室去世。于是，沈濤將張晉生身邊的兒子張到樂接回故鄉(xiāng)，給姥爺送終。多年不見，母子也變得陌生，剛見面時，沈濤讓兒子叫媽，卻聽到了媽咪。而在家里聽到兒子打電話說將要移民到澳大利亞，鏡頭從沈濤憤怒的臉移動到顫抖的拿著水杯的手。在河邊，沈濤告訴兒子“每個人只能陪你走一段路，遲早是要分開的”，影片的主題也經(jīng)由此傳達給了觀眾。沈濤帶兒子坐火車經(jīng)過父親去世的車站，給兒子聽了年輕時的粵語歌曲葉倩文的《珍重》，并且給了兒子回家的鑰匙。

隨著一個相似性轉(zhuǎn)場的發(fā)生，影片開始了第三段故事的講述。長大后的張到樂出場時，字幕顯示“二零二五年，2025”。語言不通導致張到樂與父親張晉生的交流要借助谷歌翻譯。張到樂決定離開大學，在一次送外賣的過程中來到了漢語教師Mia的家中。張到樂安撫了離婚失意的Mia，Mia來到張到樂家中，成為張到樂和父親交流的中間者。Mia開車，張到樂坐在副駕駛，幼年時母親沈濤開車帶著他的情景使得他有一種熟悉的感覺，認為“眼前這一幕真的好像發(fā)生過”。影片的最后張到樂帶著自己的老師準備回國，卻被旅行社的職員誤認為是母子。對于他到底有沒有回國，影片留下了一個懸念，并且在背景音樂Go-West的伴奏下，影片結(jié)束在了沈濤的舞蹈中。

二、《山河故人》的時長

時長就是將被認作是這些事件在虛構(gòu)世界里占有的時間與講述它們所用的時間相比較。影片的三個時間段，時間節(jié)點出現(xiàn)在第46分鐘與第86分鐘，總體來看，三個時間段的長度大致相似，導演并沒有過分強調(diào)某個時間段的重要性。法國文學批評家熱奈特將文學敘事節(jié)奏分為四種，即暫停、場面、概述和省略?！渡胶庸嗜恕凡捎昧俗畛Ｒ姷囊环N形態(tài)，即敘事的時間比故事的時間短，用126分鐘講述26年的故事。

三、《山河故人》的時頻

時頻就是比較某一事件被敘事提及的次數(shù)與它在虛構(gòu)世界里所發(fā)生的次數(shù)。一些情節(jié)的反復出現(xiàn)正是強調(diào)了其具有特殊的意義，甚至成為一種符號。由于電影敘事學是由電影符號學發(fā)展而來，所以，在某種意義上，人們可以把電影敘事學看作電影符號學的一個分支。對于電影中的符號進行分析，有助于加深人們對電影敘事的了解。

（一）兩次出現(xiàn)扛著大刀的少年

在第23分鐘，在與張晉生爭吵之后，沈濤獨自走上城墻，看到人群中一個少年扛著一把關公刀。在影片第47分鐘，介紹完梁子的家庭之后，一個少年扛著一把關公刀又出現(xiàn)了。那么關公刀是否能夠成為一個獨特的敘事符號呢？賈樟柯回答：“扛大刀的少年與主敘事無關，但也不是隱喻，他和電影中的人一樣，也是一個出門的人，一個漂泊者，那么小拿著刀去闖江湖，讓我心里一濕，生活中很多詩意與我們擦肩而過，電影應該包容這些內(nèi)容，而不是一味的推著故事往前走。”當然，人們也可以認為，這把關公的青龍偃月刀象征著關羽的忠誠，盡管山河不在，但是友誼長存。影片曾說：“每個人只能陪你走一段路，遲早是要分開的。”刀不是人，但它更有穩(wěn)定性，它不會拋棄人只有被拋棄。

（二）三個時間段都存在的拉布拉多

影片的第30分鐘，張晉生開著車帶著沈濤，沈濤抱著一只剛買的拉布拉多，張晉生問這狗能活多少年，沈濤回答賣狗的說了，養(yǎng)得好能活十五年。但是，到了15年后的2014年，他們倆都四十了，物是人非。影片的第78分鐘，張到樂系好那條媽媽認為的不男不女的圍巾之后，拉布拉多出現(xiàn)了，但是那個一起買狗、一起幻想未來的張晉生早已不在身邊了。影片的第115分鐘，沈濤穿好衣服準備出門給拉布拉多戴上了狗鏈。這時兒子、丈夫都不在身邊，陪伴老年的沈濤的只是這只拉布拉多。

（三）三個時間段都出現(xiàn)的餃子

第一時間段，影片第19分鐘，在沈濤家的小賣店里，沈濤和梁子一起吃餃子。這時，他們的關系已經(jīng)走向了奔潰的邊緣。第二時間段，影片第86分鐘，沈濤給兒子包了吃了能長個大高個的麥穗餃子，兒子到樂認為好吃（very nice）。第三時間段，影片在第115分鐘特意給了餃子一個特寫，如此推斷，也許這是對影片給觀眾留下的兒子張到樂到底回沒回家的懸念的一個內(nèi)在回答。

（四）多次出現(xiàn)的車內(nèi)場景

第一個時間段，影片第29分鐘，張晉生開車帶著沈濤，買狗回家。第二時間段，影片第80分鐘，沈濤帶著兒子從河邊回家。第三時間段，影片第106分鐘，漢語老師Mia帶著張到樂，而在兩分鐘后，卻變成了張到樂帶著Mia。人們會發(fā)現(xiàn)每個時間段在副駕駛位置的人都是被愛者。張晉生愛沈濤，沈濤愛兒子，Mia愛張到樂，最后可以看出張到樂也愛上了Mia，而此時出現(xiàn)的直升機更是印證了這一點。第一次飛機出現(xiàn)在影片第38分鐘，沈濤看著播種飛機在眼前墜落。在導演賈樟柯看來，這表現(xiàn)了改革帶來的巨大變化給人帶來的巨大沖擊。同理，張到樂與Mia的忘年戀也同樣讓當時的中國觀眾一時無法接受，所以，一個表示巨大沖擊的飛機出現(xiàn)也就不足為怪了。

當然，影片中還多次出現(xiàn)其他敘事對象，不僅有沈濤先后陪伴父親和兒子到樂乘坐的火車，還有多次出現(xiàn)的重要道具“鑰匙”，這里就不再做詳細的分析了。但是，人們會發(fā)現(xiàn)關公刀、拉布拉多犬、餃子、汽車、火車、鑰匙等一系列事物都不是人。故人的意思是故交、老朋友，那么這些符號恰好對應了《山河故人》所要表達的這一主題，山河依舊，故人不在。正如沈濤所說，“每個人只能陪你走一段路，遲早是要分開的”，人是會變的，永恒的只有物。

（長安大學）

作者簡介：王永星（1994-），男，山東臨沂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文藝美學。